第32章 對掐與決裂(下) (3)
胡侃侃為什麽會在這一瞬間功力大升。不過,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只要能捉住她,一切都會明了。想到這裏,陰無極的眼中閃出貪婪的厲光。
胡侃侃的利劍很快便打破了他的遐想,白鹿劍的白光在他頭頂閃過,鋒銳至極的劍氣籠罩在陰無極的周身,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若胡侃侃是一個經驗老到的老江湖,陰無極這一次是死定了。可惜她畢竟是初出茅廬,不懂得高手對陣時最忌分心。
陰無極見無處可避,急中生智道:“快把白如玉移到一邊。”胡侃侃腦中尚有意識,她還記得白如玉是誰,一聽到她的名字不禁一錯神。陰無極抓住這極短的空隙使出他的殺招“銀狐五毒掌”。這個招式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他的招式狡詐如狐,虛實相雜,變化疊生,讓人防不勝防。
掌風呼嘯而過,胡侃侃情急之下,下意識地躲開。就在這時,陰無極真正的殺招到了,原來方才那一掌只是他的虛招。他那如雞爪一樣的五根手指又狠又準的抓向胡侃侃的左臂。胡侃侃此時的精神和身體全部處于巅峰狀态。她的意識極為靈敏,就在陰無極即将碰到她時,她的劍陡然加速。
陰無極就見白光一閃,心裏暗叫不好,急忙收招。但為時已晚,白鹿劍擦着他的掌風而過,生生斷了他的兩根手指。之所以斷了兩根,還是因為胡侃侃沒有應用熟練的緣故。十指連心,陰無極此時是強忍着痛意,勉強與胡侃侃周旋。
胡侃侃用餘光掃視四周,見魏二寶和白如玉竟憑空消失,心中不禁大急。她再次催動體力真氣,試圖将兩種武功心法用到極致以便快速打敗陰無極。可她忘了,世間萬事都要講究過“度”字。
她先是覺得腦中似有電流閃過,接着便是五雷轟頂一般,兩股力量針鋒相對,相搏相殺。突然,她頭痛欲裂。
“啊……啊……”
胡侃侃發出令人心碎的慘叫聲,聲音響遏行雲,久久地回蕩在山谷。
……
青木崖下。剛剛得到消息的卓世清和葉天秋正臉色凝重地往這裏趕來。
衆人正在無聲前行,他霍然停下腳步,急急地說道:“我聽到她的叫聲了!”
葉天秋側耳傾聽一陣,搖搖頭:“你聽錯了。沒有。”
“不,沒錯。”卓世清堅決地說道。
他不顧葉天秋指使的另一條路,固執地按照自己的感覺去尋找胡侃侃。
葉天秋等人只好緊跟着他。
Advertisement
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找到了胡侃侃。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衆人一齊沉默了。
胡侃侃已非昔日的胡侃侃,此時的她一身血衣,亂發飛揚。她站在成堆的屍體旁邊一下一下的剁着那些死屍。
卓世清定定地看着她,他找了她三年,沒曾想兩人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他認出來了,她就是今天上午在清風樓裏那個捂着嘴裝大家閨秀的女子。她故意裝作不認識他。
上午時,胡侃侃是裝作不認識他,現在,她是真的不認得了,她是誰也不認得了。她只記得自己要殺人,殺光眼前所有的男人。地上的男人都死了,而且再也不是男人了。還有一人,他斷了手指跑了。現在又來了一個。
胡侃侃看到卓世清,像是獵人看到獵物一樣,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嗜血的光芒。她一躍而起,對他天真無邪地笑着。
“侃侃……”卓世清喉頭哽塞,眼中微有濕意,他低低地像夢呓一樣喚着她的名字,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語言都飽含在這一聲呼喚中。
胡侃侃仍舊嘻嘻笑着,她輕手輕腳地朝他走來,手裏緊握着劍。
“不,別靠近她,她誰也不認得了——”突然從旁邊的樹林中跑出一個人來,她邊跑邊喊,那人正是魏二寶。
卓世清随意掃了一眼魏二寶,對她的提醒充耳不聞,他現在什麽也不想,只想跟她說話,他想質問她為什麽就這麽一走了之,為什麽不肯認他為什麽……
“侃侃……”他不屈不撓地叫着她的名字,心頭縱有千言萬語,此時卻再說不出別的話。
葉天秋也感覺到了胡侃侃的不對勁,她的眼神亮得太可怕,她厲聲提醒:“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葉天秋的警告聲剛剛發出,就見半空中白光一閃,胡侃侃突然舉起劍對着卓世清的心窩淩厲刺來。卓世清雖然沒有防備胡侃侃,但是常年習武之人有着天然的警惕性,所以當她的劍刺來時他下意識的一躲,他只避開了要害部分,仍躲不掉被刺的下場。
只聽“噗”地一聲,白鹿劍刺中了他的左肋,鮮血緩緩地從他的衣衫中滲出。
葉天秋急忙上陣,試圖想制住已陷入癫狂狀态的胡侃侃。她不忍使出殺招,但尋常功夫又近不得她的身。
卓世清咬牙硬挺,只招架不還手,他不相信她連他都認不出來,他锲而不舍地喚道:“侃侃,是我,你不認得我了嗎?”
胡侃侃仍舊天真無邪地笑着,“撲哧”一聲,他的劍劃破了他的左肩。
“侃侃,你可記得方春山可記得蒼龍嶺——”
白光再閃,劍風呼嘯而過,又是一劍,這一次刺中了他的右腰側,暗紅的血汩汩流出。
“侃侃,我當時說沒人敢要你的真正意思是沒人敢招惹我,你是我的女人……”
“侃侃,我找了兩年零四個月。”
“侃侃,這腰帶是你送的,你忘了我也不該忘了它?”
“侃侃,這手套也是你送的。”
“還有這鞋也是你做的。”
卓世清挨了胡侃侃十一劍,他的肩上腰上腿上都在流血,他的血液在一點點流失,體溫在逐漸降低,他渾身發冷,天氣仿佛一下子從陽春三月輪回到寒冬臘月。
胡侃侃愈殺愈勇,她雖然疑惑這個人怎麽不使出全力跟她對打,但仍然照打不誤。她不喜歡笨蛋,但很喜歡對手是笨蛋。
胡侃侃劍劍淩厲,卓世清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聲音越來越弱,從最開始的嘹亮急切轉變到無奈虛弱再到氣若游絲。
37、走火入魔(一)
胡侃侃終于停下了厮殺的動作,她側頭迷惑不解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卓世清趁這個機會點住了她的穴道。
葉天秋等人的身上也挂了彩。還好胡侃侃只記得自己要殺男人,所以她對女人還是手下留情的。
葉天秋扶着已經沒有殺傷力的、木木呆呆的胡侃侃,看着渾身是血的卓世清,深深嘆息一聲,語氣中微微帶了點同情:“以前我覺得你是活該,如今……”她後面的話戛然而止,讓她誇獎男人真是太難了。卓世清苦笑一聲:“我如今也是活該。”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欣喜而心疼地看着胡侃侃,像是在看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等等我。”魏二寶見危險終于消除,連忙不失時機地跑了出來。她對卓世清還是有所忌憚的,神色也不禁變得畏葸緊張。
卓世清對她十分大度,讓她帶着白如玉跟着他們一起先回蒼龍嶺養傷。葉天秋本想說要帶胡侃侃回天衣門養傷,她看到卓世清的神色,終究還是将那句話咽了回去。
“我去讓人尋找我師姐,讓她回來幫侃侃看病。”
卓世清點點頭,“多謝。”
當一行人回到了蒼龍嶺,卓世清才終于徹底放了心,當下便因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嶺上全是習武之人,自然會有大夫。那大夫說卓世清的傷勢看着吓人,其實并不太重,并未傷及要害,他的底子好,休息一段時日就沒問題了。至于胡侃侃的病,非他所長,他亦無能為力。
兩天後,葉天秋找到了師姐葉滄雲。葉滄雲的性格跟葉天秋截然不同,她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特別喜歡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病症。所以她一聽到胡侃侃的病情,立即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
葉滄雲在葉天秋的幫助下給胡侃侃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又問了病人病發時的情況,她蹙着眉頭,陷入沉思之中。
葉天秋說道:“我問過魏二寶,她說侃侃先是使了白如玉教的武功,然後在危急時刻又使用了一種她沒見過的功夫。我猜測可能是她母親留下來的武功心法。會不會是兩種混合使用,才産生這種結果?”
葉滄雲思索稍頃,點頭道:“你說得是有道理,師祖在世時曾評說,因為淩天霜天份極高,她才将武藝練到了極致。導致世人皆以為《素華經》是至寶,只要得到它就能成為武林高手,實則不然。”
葉天秋一驚,立即追問為什麽。
“淩雲教的武功其實是也有偏狹之處,久習此功會讓人性格愈發偏執、激烈,——習武之人都知道,武功和性格也是相互影響的。不但是武功,世上任何一種事情,浸習久了都會對人有影響。而且這種功夫排斥性很大,大有一種唯我獨尊的霸道氣勢。別的門派可以兼容并蓄,唯獨它不行。侃侃不知輕重,貪多求速,偷偷練習,又無高人教導,對心法一知半解便強行催動真氣所以才會走火入魔。”
“那要怎麽辦?”
葉滄雲神色凝重,嘆息道:“輕者會像白如玉一樣半瘋半颠,重者不可預測。我們只能慢慢摸索,同時還要尋求其他杏林高手的幫助。”
葉天秋秀眉蹙結,低頭不語。
葉滄雲又補充道:“而且,據說犯這種病的人會将他們心裏敢想不敢做不敢暴露人前、甚至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想法,都有可能顯露出來。我聽說過,當初曾有一個男人練習此功發瘋後被人發現他喜歡男子;還有一個本來高不可攀、清冷孤傲的名門之女發瘋後非要上青樓當花魁;還有一個武林高手竟然喜歡穿女裝……”她越說下去,葉天秋的心情越沉重。
……
三天後,白如玉恢複了部分體力能下床走動了。卓世清的傷口也漸漸愈合。唯獨胡侃侃還是老樣子。葉滄雲小心翼翼地給她紮了兩根銀針,暫時控制住她的暴力行為。做完這一切,她一邊擦着汗一邊囑咐道:“千萬別刺激她,否則極有可能再度發瘋。她要做什麽盡量順着她。”
卓世清這幾日都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巨大喜悅中,胡侃侃要做什麽,他當然會順着她。
衆人陸續離開後,胡侃侃仍在沉沉入睡,屋裏只剩下了他們兩人。窗外春光正好,滿山的鮮花像五彩的錦緞一樣鋪滿大地,如果是在平常,她肯定喜歡滿山遍野的亂跑,還會時不時誇贊那些他早已司空見慣的山川美景。可惜,活潑好動的她卻只能躺在床上沉睡不醒。
沒有旁人在身邊,卓世清終于可以放開自己的眼睛徹底地将她看個夠看個飽。他用那粗糙溫厚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她的細嫩的臉頰。這張臉跟三年前已有所不同,它褪去了兩腮的嬰兒肥,變得更小更秀麗。她的眉更濃,發更黑。她的唇,這張曾在他的夢裏出現無數次的紅唇比以前更飽滿誘人……
他那深邃的目光軟得像春水一樣,他癡癡地貪婪地看着床上的這張臉,他的胸腔中被壓抑的一股情潮轟然湧出淹沒了他的理智。他的臉越來越低,貼在了她的臉上,他輕柔地磨蹭着。那種溫暖美好的觸感讓人流連忘返,心底感到滿足的同時又有一絲酸脹感。
卓世清正在感慨之時,不曾想,胡侃侃突然睜開了雙眼。
“侃侃……”卓世清驚喜交架,大聲叫道。
胡侃侃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她的眸中流露出一種斜睨衆生的狂傲之氣。接着,她一擡腿将卓世清從床沿上踹了下來。卓世清本可以輕松躲開,但為了順遂她的心意,他還是受住了。連十一刀他都能接住,更何況是這一腳。
“侃侃。”
胡侃侃怒目圓睜,一臉威嚴地怒喝道:“是誰準許你上朕的龍床的。”
卓世清一時語塞:“……”
胡侃侃逼近一步,痛苦而又無奈地說道:“你這麽恃寵而驕,不過就是仗着朕喜歡你。”
卓世清怔怔地看着她,還是不知道接什麽話好。
恰在這時,有人在門外禀報道:“權公子和聶公子來看望門主和胡姑娘。”
卓世清心神不寧地應了一句。
胡侃侃比他更積極,她整整自己的衣裳,龍行虎步、趾高氣揚地走了出去。
當她看到門外的權無染和聶勝瓊時,頓時雙眼放光,用屈尊纡貴的态度矜持地問道:“你們兩個可是今年新入宮的秀男吧。朕來看你們了。”
兩人面面相觑,一時驚呆了。
權無染的反應比較快,很應景地微微一躬身:“吾皇萬歲,謝主隆恩,不過微臣不是秀男,而是安南國的使臣,替陛下送貢品而來。”
“哦。”胡侃侃笑容可鞠,拖長聲音答了一句。
權無染趁機向卓世清投去詢問的目光。卓世清也是一臉疑惑。他只好叫來葉滄雲和葉天秋兩人。葉滄雲言簡意赅地解釋了胡侃侃的病因和病症。
權聶兩人聽罷,自然又是一陣唏噓感嘆。兩人都表示會幫着她尋醫問藥。
卓世清更是百感交集,他長長籲了口氣道:“我會盡力找人治好她的病,就算她一輩子都好不了也沒關系,我會殺光她的仇人,解決她的麻煩,然後一直陪着她。”他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聽的人卻微微有些動容。
葉天秋出神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嘴唇動了動卻沒接話。
胡侃侃安靜了一小會兒,又開始折騰起來了。
她看着卓世清,一臉凄苦地笑着:“爾康,一個破碎的你,怎麽幫助一個破碎的我。”
衆人:“……”
四周一片寂靜。
權無染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卓世清,便笑道:“卓兄,人生無常,我們要學會苦中作樂,你該這麽想:你能借此機會好好了解一下侃侃的為人,這對于你這種不了解女人的男人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聶勝瓊也跟着安慰道:“是啊,先哲曰:男人越了解女人就會越喜歡她。”
葉天秋瞥了聶勝瓊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那先哲有沒有說過,女人越了解男人就越鄙視他。”
聶勝瓊讨好地對葉天秋笑着。胡侃侃若是神智清醒,一定會奇怪都三年了,兩人的感情怎麽還是沒進展。
胡侃侃這會兒已經将目标從卓世清換成了葉天秋,她深情地看着葉天秋,深情得讓聶勝瓊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小燕子,我真的好喜歡你,不管是那個刁蠻任性的你,活潑可愛的你,還是現在這個楚楚可憐的你,我都好喜歡好喜歡。”
葉天秋吓得後退數步,求救地看着葉滄雲,葉滄雲默默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不過還好,胡侃侃是個雨露均沾的人,她很快就寵幸到了權無染身上:“書桓,你不要過來,讓我飛奔過去!”
權無染用力地拍拍卓世清的肩膀,用一種節哀的眼神看着他:“記得我的話,多多苦中作樂吧。”
胡侃侃還沒有飛奔過去,權無染自己先奔了。
38、走火入魔(二)
卓世清的身體稍一恢複便要去找陰無極秋後算帳。陰無極逃遁的本領比白如玉還強,卓世清自然是無功而返。據魏二寶交待,陰無極應該傷得不輕。胡侃侃武功進步神速讓卓世清是憂中帶喜,她好歹有了自保能力。她的身世注定一生不會太平順,而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
就像這次一樣,當時他剛好在無意中聽到兩個農婦閑敘家常,說某村有一戶人家生了五個女兒,夫妻倆想生兒子就将才三個月大的第五個女兒以十兩銀子的高價賣給了一個人,而那個領頭的看上去陰陽怪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卓世清當時就留了心,遂上前細細打聽。根據農婦的形容,他懷疑那人就是陰無極。這幾年來,不止他一個人在找胡侃侃,其中自然包括姓陰的。為了達到快點找到胡侃侃,他有好多次悄悄尾随陰無極等人身後。她是不是已經回來了?想到這個可能的猜測,卓世清的心情十分激動,在路上他遇到了追随陰無極的葉天秋。他們是找到了胡侃侃,但終究還是晚來了一步。一思及此,卓世清心中就悔恨難當,怪自己沒能及時趕到她身邊。
卓世清為了醫好胡侃侃的病,已經命人在各處貼上重金懸賞告示,廣招天下名醫。葉滄雲也在積極尋找她的師父——一個醫術高超的游方女道士。權無染回去後便送來了一車貴重藥材。聶勝瓊自然也有所表示。衆人雖然積極奔走,無奈收效甚微。胡侃侃仍是瘋瘋癫癫的。
這日,趁着天氣晴朗,卓世清得了空帶着胡侃侃在山間游玩。今日的她尚算安靜。一路摘花折草玩得不亦樂乎。卓世清像父親帶着女兒一樣,耐心地哄着勸着,盡力滿足着她那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要求。
“我想要那朵懸崖上的紫花。”
“好,我去摘。”
“我想要樹梢上的那片會發光的葉子。”
“好,你等着。”
“你給我捉小蝌蚪。”
……
卓世清被她指使得團團轉。胡侃侃的身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她的想法一會一個變化。一個時辰下來,卓世清簡直比累了一天功還累。他苦笑着看着面前這個天真無邪的人兒,溫柔地說道:“侃侃,你累不累,哥哥抱着你走好嗎?”
胡侃侃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輕蔑地嗤笑一聲:“你是誰的哥哥?本小姐怎麽可能有你這樣的哥哥?”
卓世清一點也不惱,繼續逗着她說話:“那你說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
胡侃侃把剛編好的花環戴到頭上,用手捊捊鬓發,再輕吹一下額前的劉海,搔首弄姿、無比自自戀地扭着身子嗲聲說道:“我是西門小恨恨,乃江湖第一美女。”
卓世清怔了怔,一本正經地點頭:“對,你是江湖第一美女。不過,你不叫西門恨恨,你是卓夫人,我就是你丈夫,你除我之外不能随便跟着別的男人走,知道嗎?”卓世清說到這裏,心情莫名地沉重起來。江湖上敗類很多,一個美麗而心智不全的女子是十分危險的。不過還好,在蒼龍嶺還是比較安全的,他以後一定盡量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來,我抱着你走。我們該回去吃飯了。”卓世清耐心哄着她,胡侃侃頭上插滿了鮮花,脖子上還挂着花環,她确實玩累了,便乖乖地張開雙臂讓卓世清抱着走。她玩高興了,卓世清也順便得到了不少福利,比如被她扯扯耳朵,揪揪頭發踹上幾腳之類的。有時她興致上來,還會響亮地“啵”他一下。
卓世清在歡喜滿足之餘還不忘諄諄教誨:“侃侃乖,只準對我這樣知道嗎?”
胡侃侃不勝其煩地搖頭擺手:“唉,為什麽每個見過我的男子,都想得到我,不要呀!帥哥們!可不可以不要靠近我呀!我消受不起呀!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收這麽多相公。只會讓我吃不消,天天陪着他們做着愛做的事,少做幾次不行呀!不要呀!誰來救救我呀!我不要這幾頭豬哥,哦不是,是帥哥天天找我妖精打架……”
卓世清:“……”他氣得心裏冒火,真想好好懲罰她一頓。他火從心頭冒,惡向膽邊生,他瞪着胡侃侃,決定做一回無恥小人。決心下定,下一刻,他的唇狠狠地吻上了那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櫻唇,胡侃侃先是微微抗拒了一下,很快,她就覺得這個新游戲很有意思便全力配合起來。
卓世清緊緊抱着她,在她唇上輾轉吮、吸一陣方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他喘息着低聲重複剛才的話。也不知胡侃侃聽進去沒有。
兩人回到山上時便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吃飯時胡侃侃也不安靜,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卓世清心一軟,便幹脆将她抱到腿上箍着她一口口喂飯。幸虧旁邊沒有別人,否則讓人看到他這副威嚴盡失的情形,不知對方做何感想。
卓世清認真地喂她吃飯,她每多吃一口,他心裏就多一份滿足。他抱着她時,心中某處地方驀地變得柔軟起來,整個人覺得莫名的溫暖充實卻又帶着一絲難以言說的酸澀,像是某個不知名的缺口被填滿了一樣。這種異樣的感覺在他以前接近時也曾經有過,只是那時他并不曾深究罷了。卓世清情不自禁地将胡侃侃摟得更緊,細細地體味、享受着這種感覺。
窗外的陽光跳躍進貓進屋來,照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暖暖融融地,讓人忍不住想小睡一會兒。事實上,他們兩人确實這麽做了。胡侃侃吃飽喝足了,窩在卓世清懷裏先行睡過去了。接着卓世清受了她的感染也跟着犯困。
不知睡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不識相的敲門聲。
“誰?什麽事?”卓世清驀地醒來,一邊問話一邊将胡侃侃抱到屏風後面的小床上。
來的正是卓世益,卓世清若無其事地問道:“說吧,什麽事?”
卓世益面有難色,說話也不免吞吐起來。
卓世清皺眉,卓世益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是……小師妹的事,她病得很厲害,這兩日幾乎水米不進。你看這……”
卓世清像是突然想起了蒼龍嶺上還有卓姍姍這號人物。
他板着臉問道:“這三年來她在青龍院裏都做過些什麽?”
卓世益正色道:“大師兄,我覺得你也許多疑了,小師妹一直很安份,一直在院子裏讀書繡花,從未和外面的人聯絡過。”
“可是她以前的行為,她對侃侃所做的事,讓我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
“小師妹已經承認了,她因為胡姑娘的身世對她有怨恨忌憚之心,更怕大師兄喜歡上胡姑娘,遂對起了妒忌之心。”
卓世清搖搖頭,仍堅持已見:“我不想聽她的解釋,就讓她好好呆在青龍院吧。待我忙過急事後會認真探查當年的真相。”
卓世益目光閃爍,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咽了回去。有些捕風捉影的事他實在不敢開口。
卓世益剛走,又有人來報說,葉天秋權無染等人又來看胡侃侃了。當然,聶勝瓊自然也跟了過來。
葉天秋和葉滄雲先問了胡侃侃的情況,權無染則是先慰問卓世清一番,并表示深切的同情。
權無染頓又頓,又說道:“托卓門主的福,家父的身子已經大體痊愈,下月是他的五十大壽,卓門主可攜胡姑娘來湊個熱鬧。”
卓世清興致缺缺:“再說吧。”他對權父這樣的男人着實有些不齒,但對方是畢竟是朋友的父親,所以他也不好公然蔑視。
“侃侃呢?”聶勝瓊美目四顧,沒見到胡侃侃他似乎覺得有點缺了什麽。
他的話音剛落,胡侃侃一步三搖的走了出來。她自己又換了身衣裳,穿得層層疊疊的,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倫不類。
葉滄雲最關心病人的情況,她笑吟吟地指着葉天秋問道:“你認得她嗎?”
胡侃侃淡淡地掃了葉天秋一眼,然後原地轉了一大圈,以手撫臉,無比自戀地說道:“我不認得你們,但你們一定認得我。我叫冰蓮憐月,六歲上清華,十歲上哈佛,十一歲成為銀河公司的董事長。美麗絕倫的我有着齊腰的七彩頭發,血紅的讓人不忍直視的雙目,櫻桃般的小嘴,蓮藕似的胳膊,哎呀,我怎麽那麽美呢……”
衆人:“……”
權無染自認見多識廣,可是仍然不完全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胡侃侃又轉了一圈,接着說道:“本小姐已經二十歲了,向我提親的帥哥,數都數不盡啊。誰叫我長得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以下省略五十個形容詞,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啊!”
權無染厚道地背過臉去。聶勝瓊兩腮不住抽搐,強忍着笑意。
胡侃侃突然指着聶勝瓊驚叫道:“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夠俊俏,你若敢脫,我就敢看。”
聶勝瓊俊臉微紅,這也太赤/裸裸了吧。不過,他怎麽覺得她瘋癫時也是那麽有趣可愛?卓世清的臉色十分地不好看,他不是因為她的發瘋,而是因為她的某些話。
胡侃侃仍在自說自話:“一看到你,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失控了……”
她還沒失控,卓世清已經要失控了。他不在乎她發瘋,不在乎她折磨他,但她十分在乎她如此惦記別的男人。
39、走火入魔之正室之威
權無染看着也覺得十分有趣。他對女人有獨家看法:“如果一個女人連瘋癫時都是那麽可愛,那她平常一定更有意思。這世上的美人很多,但有趣的美人就少了。”
卓世清聽他這麽說,心裏十分不舒服。他甕聲甕氣地接道:“多謝誇獎。”他轉過身哄胡侃侃進屋,胡侃侃是個人來瘋,怎麽也不肯進去。她的眼睛滴溜溜地在權聶兩人身上掠過,那燦爛的笑容多次讓卓世清犯酸。
權無染正色道:“卓門主,你這裏要是不方便,權某可以把胡姑娘接到權家小住。畢竟我們兩家也算有舊,照顧她是份內之事。”
卓世清的眸中泛着冷光,淡淡說道:“不必了,我的妻子無需他人照顧。”
權無染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卓世清突然想起了嶺上還有一個人正愁沒處打法,語氣稍稍轉溫:“我這裏倒還有一個與權公子有舊的人。”
“誰?”
“白如玉。”
“哦。”
權無染笑吟吟地看着卓世清沒接話茬。如果說胡侃侃的發瘋是可愛的有趣的,那麽白如玉就是十分可怕的了。也虧得蒼龍嶺高手如雲,一般人是不敢冒這個風險收留她的。自然,卓世清收留她,純粹是為了胡侃侃。
白如玉仿佛跟衆人心有靈犀似的,卓世清剛提過她,不多一會兒,她就跑出來了。負責照顧她的卓世凡在後面緊追不舍。
白如玉仍舊一身白衣,她的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十分蒼白,但精神看上去很不錯。她是奔胡侃侃而來。魏二寶一路小跑跟随着白如玉,她一看到胡侃侃便遠遠地招呼道:“侃侃,你還好嗎?”
胡侃侃不屑地哼了一聲,袖子一甩,腦袋一揚,傲然說道:“誰是侃侃?我是卓府的夫人。”
魏二寶驚訝地“啊”了一聲。真是好樣的,即使在病中也沒忘了吊男人。
卓世清聽到“卓夫人”三字,心情終于好了一些,他臉上的神色漸漸轉柔,溫和地對胡侃侃說道:“我讓她來陪你好不好?”
胡侃侃歪着頭打量着魏二寶,目光閃爍,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魏二寶自然十分樂意陪伴胡侃侃,別的不說,如此一來她的行動會自由很多,陪着白如玉時,蒼龍嶺的人處處防備着她們。
魏二寶得到卓世清的允許留下來照顧胡侃侃,可是麻煩又來了,白如玉死活不肯再回去,她也要留下來。卓世清看她對侃侃和顏悅色,又一想她們畢竟一起生活了三年,她應該不會傷害侃侃,最後只好勉強同意。
從下午開始,胡侃侃就變得十分正常乖巧。權無染和葉天秋等人離開時,她還讓魏二寶準備了禮物。更讓人稱奇的是,晚飯時她竟然親自下廚做了一碗湯。卓世清看着她端上來的羹湯,心軟得一塌糊塗。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欣慰。
“來,保侃,坐過來,我們吃飯。”
胡侃侃卻沒有像上午一樣坐到他腿上,她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神色端莊而嚴肅。卓世清越看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兩人就這麽別別扭扭地吃完飯了。飯畢,胡侃侃便施施然回房了。過了一會兒,魏二寶推門進來,一本正經地說道:“老爺,夫人請你回房休息。”
卓世清差點噴茶,老爺?這又是哪一出?
魏二寶見卓世清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糊塗樣子,只好小聲解釋道:“你沒發現,她安靜端莊了許多嗎?她這是在扮賢惠夫人呢。——以前我們為了躲避仇人常常易容,什麽夫人小姐丫環農女我們都扮過,我估計她是上瘾了。”
卓世清默默點頭,原來如此。
他站起身來,“我去看看。”
當他來到胡侃侃的房中時,她立即小步迎上來殷勤地替他寬衣解帶:“相公,今日是不是該宿在我房裏了?”
卓世清:“……”
胡侃侃以為他是在猶豫,她氣得一甩袖子,背過身子小聲抽泣道:“我可是你們卓家八擡大轎擡進來的,數十年來,我克勤克儉侍奉公婆服侍夫君,我的賢名天下誰人不知?可惜紅顏未老恩先斷,你說,你是不是另有新歡了?”
卓世清不禁氣結,哭笑不得地辯解道:“侃侃,我除了你之外哪有別的女人?”
“你有,你肯定有!”
卓世清被折磨得無法,只好說道:“那好吧,我今日就宿在你房裏。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說到這裏,他的心中不禁開始發苦。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讓他宿在心上人的房中對他無疑是一種折磨和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