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處可逃
你說人在跳樓的時候，腦子裏會想些什麽呢？
失望、悔恨、思念、無可奈何、以及臨死前被無限放大的恐懼。
徐靜芳在墜樓時，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看着越來越近的地面，她忽然後悔自己為什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竟然想不開要從樓上跳下來。
她的腳腕上好像纏着什麽東西，促使着她墜樓的速度非常快。然而就在她墜落至第四層樓時，她的耳邊再次傳來了孩童的聲音。
“媽媽，我好開心你能下來陪我。”
時間與空間在這生死關頭突然停止了，她下意識地朝着右側望去，就見一名樣貌俊美的青年，正站在窗臺前對着她微微一笑。
青年的笑容很美，然而下一秒她只覺得身體一陣酸麻。她低頭看去，就見自己的胸口突然鑽出了一團紫色的霧氣，穿過了窗戶飛到了青年的身邊。
“原來【怨恨】的顏色是紫色。”
青年話音剛落，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再然後她就徹底失去了意識，整個身體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盧安精神病醫院接連死了兩名員工，一個是被人殘忍肢解的李主任，另個則是跳樓自殺的徐護士長。
一切發生地太過突然，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徐護士長已經摔死了。
劉桦君可以對天發誓，他真的看到徐護士長是被一只長滿鱗片的手拽下樓的。然而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他所看到的景象卻與江濤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你為什麽不幫我拉着她？我已經抓到她的手了！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把她拽上來！你身為人民警察，救人不是你的職責嗎？”
劉桦君神情激動，沖到江濤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質問道。
“什麽抓住她了？你在說什麽！我警告你現在立刻松手，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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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看着文質彬彬的醫生，力氣竟然這麽大。他話音未落，就見劉桦君眼神一變，冷冷地道：
“否則什麽，你要告我襲警？”
“劉醫生，你先松手，有話好好說。我們也想要救徐護士長，可是她沒有任何征兆的跳下去，我們也沒有辦法！”林晨道。
“什麽沒辦法，我已經抓到她的手腕了，你們難道沒有看到嗎？”
劉醫生雙手抱頭，那歇斯底裏的模樣，簡直與他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劉......劉醫生你冷靜點，我們真的沒有看到你抓到徐護士的手腕。”
江濤可沒功夫陪劉桦君在這裏聊天，他對着林晨使了個眼色，然後轉身離開了頂樓的大平臺。
躲在安全門後面的周雅癱坐在地上，捂着嘴巴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你還好嗎？”江濤彎腰想要扶起周雅，卻被周雅一把推開。
周雅緊緊地咬着唇瓣，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江濤一頭霧水的看着周雅的背影，遲疑了片刻便快速下了樓梯。
此時的大平臺只剩下了林晨和劉桦君兩個人。
冷風呼嘯而過，劉桦君亢奮的心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沖着警察發火？
“對不起，我剛才失态了。”劉桦君伸手捂着額頭道。
“可以理解，我還要幫江隊處理案子，先走一步了。”林晨不想與劉桦君有過多接觸，于是轉身走向了樓頂的出口。
正當林晨快要走向樓梯時，劉桦君突然叫住了淩林晨。
“你真的沒有看到嗎？我剛才的确抓住徐靜芳的手腕了。”
“沒有。”
林晨雖然回答得非常幹脆，但是林晨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他的眼神充斥着恐懼，他在害怕什麽？
怪物。
他在害怕怪物。
劉桦君突然瞪大了眼睛，腦海中突然回想起肖瑜對他說過的話。
‘只有死亡才能擺脫怪物的糾纏。’
‘怪物是我的媽媽，它想吃了我。’
‘劉醫生，你是好人，我不想看到你死。媽媽肚子餓了，它去外面狩獵了。你若是今晚待在醫院裏，很有可能會被媽媽當作獵物吞進肚子裏。’
難道肖瑜其實是一個正常人，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怪物？
有生以來，劉桦君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産生了懷疑。
......
徐靜芳墜樓沒多久，消防車就趕到了。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站在警戒線的外圍，全都背朝着徐靜芳的屍體。
他們之所以背對着徐靜芳的屍體，是因為他們都不敢看徐靜芳的眼睛。
就算是閱屍無數的楊法醫，也沒有見過人在墜樓身亡後，眼睛竟然是凸出來的。
徐靜芳死不瞑目，她真的是被情所困，想不開跳樓自殺嗎？
圍觀徐靜芳跳樓的一共有四個人，江濤、林晨、劉桦君、周雅都不可能是将徐靜芳推下樓的兇手。
案件越來越撲朔迷離，唯一能指正殺害李昌壽兇手的人，就是沉默不語的張雯。
無論用什麽方法，必須想辦法讓張雯開口。
楊淑敏處理好徐靜芳的屍體後，便讓同事将徐靜芳和李昌壽的屍體，一并送到盧安市公安局。而她自己則是留下來，觀察張雯究竟是裝瘋，還是真的受到刺激，陷入自我逃避的世界。
一群人将張雯圍在了中間，張雯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仿佛跟丢了魂似的任人擺布。
“張雯能聽見我說話嗎？”
楊淑敏走到了張雯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指朝着張雯的眼睛插了下去。
“你想對張護士做什麽！”
站在不遠處的劉桦君見楊淑敏想要攻擊張雯，于是立刻沖上前來伸手想要阻攔楊淑敏。
他的手還沒碰到楊淑敏，就見楊淑敏的手距離張雯的眼球還有一個指甲蓋的距離停了下來。
“她沒有眨眼睛，看來是大腦神經出問題了。”
楊淑敏收回了手，轉而看向了江濤。
“張護士還能恢複正常嗎？”
“她這樣的情況很難恢複正常，對了，從你們發現她開始，她都是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态嗎？”楊淑敏詢問道。
江濤剛想要說張雯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态，但是他的腦中突然閃過張雯在402號病房前發瘋的場景。
“沒有，我帶她去做檢查前，曾經路過了402號病房。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很害怕402號病房的病人。”江濤回答道。
“你是說張雯害怕402號房間的病人？他們之間有過什麽接觸嗎？”楊淑敏道。
“張護士給402號房間的病人送過飯。”劉桦君道。
“然後呢，送飯期間她有過什麽異常嗎？”楊淑敏看向了劉桦君道。
“沒什麽異常，402號住着的是肖氏集團的大公子，他有自殺的傾向，但是沒什麽攻擊性。”劉桦君話音未落，江濤皺着眉頭道：
“你不是說他有攻擊性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肖少爺很乖，就是精神狀态不太穩定。”劉桦君瞪大了眼睛反駁道。
“抱歉，可能是我記錯了。”
江濤話鋒一轉，随後給楊淑敏使了個眼色。楊淑敏和江濤相識多年，很快就明白了江濤的意思，于是她開口道：
“劉醫生，你能帶402號房間的病人過來一趟嗎？我覺得張雯受到刺激的關鍵原因，可能和你口中的肖少爺有關。”
“這......”劉桦君遲疑道。
“怎麽了？你不是說402號房間的病人沒什麽攻擊性嗎？不如把他帶到這個房間，讓他和張雯相處一段時間，或許能對案件有所幫助。”
“好，我這就把他帶過來。”
劉桦君猶豫了片刻，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劉桦君走後，江濤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道：
“不覺得太巧合了嗎？肖氏集團老板的司機剛死不久，肖老板的大兒子就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肖少爺剛來醫院不久，這家醫院就接連死了兩個人。而且其中一個人的死法，與肖老板的專車司機幾乎一致。”
“肖少爺是本案的兇手？”楊淑敏驚訝道。
“有這個可能性。”江濤道。
“其實我覺得劉醫生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林晨，忍不住打斷了江濤的分析。
江濤毫不惱怒，反而拍了拍林晨的肩膀，鼓勵道：
“把你的看法說出來。”
“昨天在醫院裏值夜班的還有劉醫生，我懷疑他對監控動了手腳。李昌壽與徐靜芳鬧到人盡皆知，徐靜芳跳樓的時候，她看劉醫生的眼神非常奇怪。而且當劉醫生看到徐靜芳跳樓後，他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劉醫生說抓住了徐靜芳的手腕，但是現實卻是他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徐靜芳跳下去，所以我懷疑劉醫生可能是殺害李昌壽的兇手，而且他與徐靜芳關系匪淺。”
林晨的分析并無道理，但是如果劉桦君是殺害李昌壽的兇手，那麽又有什麽證據證明他殺死了肖老板的司機。
一個是醫生，一個是司機，兩者之間毫無關系。
辦公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名穿着病號服的青年，被人攙扶着走了進來。
“別怕，他們不會傷害你。”劉桦君挽着肖瑜的胳膊，以防肖瑜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肖瑜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緊挨着劉桦君的身邊，走進了辦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張雯，在看到肖瑜的一瞬間，突然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她手腳并用的爬到了牆角，然後雙手抱頭抖如篩糠。
很明顯，張雯害怕肖瑜。
“張護士，你在害怕什麽？”江濤走到了張雯的身邊，蹲下身子與張雯保持平視道。
“怪物........怪物吃人了.......不要吃我……..”張雯呼吸急促，眼珠子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什麽怪物吃人，你在說什麽？你是不是看到兇手行兇的全過程了？”
江濤不斷地逼問之下，張雯突然驚聲尖叫。她的叫聲難聽刺耳，緊接着就見她站起了身子，然後沒有任何征兆的沖向了肖瑜，擡起胳膊用力掐住了肖瑜的脖頸。
她這一舉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等衆人反應過來時，肖瑜已經被張雯掐着脖子壓在身下，滿臉漲紅痛苦的低吟着。
“快攔住她！肖少爺要被她掐死了！”
劉桦君是第一個上前阻攔張雯的人，然而張雯的力氣太大了，無論他怎麽用力拉扯張雯的胳膊，張雯的雙手依舊是緊緊地掐着肖瑜的脖子。
江濤與林晨一左一右站在肖瑜的身旁，江濤用手肘勾住了張雯的脖子，而林晨則是抓住了張雯的手臂用力一掰。
劇痛之下，張雯的雙手終于松開了肖瑜的脖頸。
“咳咳咳——”
肖瑜捂着脖子一陣幹咳，劉桦君連忙查看他的傷勢，然後惡狠狠地瞪向了江濤道：
“江警官，你明明知道張護士的精神狀況有問題，為什麽還要讓我的病人過來刺激張護士？”
江濤也沒有想到張雯會突然發瘋，他怎麽看都是張雯害怕肖瑜。然而就在張雯掐住肖瑜脖子的時候，他在張雯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
無冤無仇，張雯為什麽想要殺死肖瑜？
“江隊，我看還是先把張護士送到警局吧。”林晨話音未落，就聽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江濤一看是自己的手機，尴尬的笑了笑，然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接起電話道：
“李昌壽的家屬來了嗎？哦，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來。”
挂了電話，江濤從腰後拿出手铐，铐在了張雯的手腕上。
“李昌壽的家屬直接去局裏認領屍體了，他老婆之所以那麽晚來，是因為去銀行拉了轉賬流水記錄。”江濤道。
“轉賬記錄？”
楊淑敏詫異的看向了江濤，心中不由得在想，正常家裏人被害，不應該及時來案發現場，為什麽會去銀行拉轉賬記錄？
“李昌壽老婆說，李昌壽生前每個月都會給張雯五位數的生活費，張雯曾經還威脅過李昌壽如果和她解除關系，就會向市裏舉報李昌壽濫用職權亂搞男女關系。”江濤一邊說着，一邊架起張雯道。
如果李昌壽老婆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張雯極有可能是殺害李昌壽的兇手。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太對。
考慮到事态的嚴重性，江濤最終決定先把張雯帶回局裏，與死者的老婆對峙。
......
警車和消防車在傍晚6點左右離開醫院，江濤在臨走前再次詢問劉桦君，昨天晚上肖瑜有沒有離開過402號病房。
劉桦君的回答依舊是沒有，并且保證肖瑜的房門絕對是上了鎖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醫院裏剛死過人，很多留守在醫院的工作人員，都覺得周圍的溫度比以往低了很多。
很多值班護士吓得躲在值班室裏，那些本來可以出來遛彎的病人，也都被鎖在病房裏不允許出來。
夜幕降臨，走廊裏寂靜無聲。
肖瑜站在鏡子前，伸手摸了摸脖頸上的紗布，自言自語道：
“劉醫生真是個好人，他還幫我擦了藥膏。可惜他的身上也有讨厭的味道，要不然我一定會喜歡上劉醫生的。”
“他能看見我。”
鏡中的青年突然變成了怪物的模樣，他并沒有從鏡子裏鑽出來，而是用餘光看向了房門。
“是啊，他能看見媽媽，就說明他也殺過人。誰能想到救人的醫生，手上也會沾滿同類的鮮血。”
肖瑜答非所問，思維跳躍非常快。他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他伸手擰開了水龍頭，然後用冷水将他的頭發打濕。
與此同時，房門突然開了，劉桦君拎着個塑料袋走了進來。塑料袋裝着面包和牛奶，都是劉桦君特意從便利店買回來的。
“怎麽樣，脖子還疼嗎？”
“好多了，謝謝你。”
肖瑜紅着臉，害羞的低下了頭。劉桦君見肖瑜的耳尖都紅了，只覺得呼吸急促，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晚上過來找肖瑜，是想問問肖瑜有關怪物的事情。還沒等他開口，肖瑜突然走到劉桦君的面前，可憐兮兮的看着他道：
“劉醫生，我很害怕，你能抱抱我嗎？”
劉桦君咽了咽口水，竟然真的将肖瑜抱進了懷裏。肖瑜個子不高，他的臉剛好靠在劉桦君的胸膛上。
“別怕，沒人會傷害你。”
“恩，爸爸不要我了，我是不是永遠都出不去了？”
“你只是病了，等你病好了，我會親自送你離開醫院。”
“真的嗎？謝謝你劉醫生！”
肖瑜伸手環住了劉桦君的脖頸，然後在他的脖頸前，親昵的蹭了蹭。劉桦君心跳加快，下意識的想要低頭親吻肖瑜的額頭。
他也确實這麽做了，然而下一秒，肖瑜突然一把推開了他。
“劉醫生，我困了。”
肖瑜将雙手背在身後，歪着腦袋打了個哈氣。
“抱，抱歉！”
劉桦君心跳越來越快，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
他不敢看肖瑜的眼睛，因為他竟然有一種想要把肖瑜壓在身下，撕碎他的衣服，然後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
短短幾天，他竟然對自己的病人，産生了生理上的沖動。
劉桦君慌忙的逃出了402號病房，肖瑜輕聲低笑，手裏把玩着一串鑰匙道：
“媽媽，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玩什麽游戲？”
“捉迷藏，媽媽要數完一百下，才能出來找我喲。”
肖瑜話音剛落，便拿着鑰匙離開了402號病房。
100、99、98.......
肖瑜離開病房後，就拼了命的跑向了安全通道。他用鑰匙打開了安全門，然後爬上了通往樓頂的樓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肖瑜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是他唯一擺脫怪物的機會。
他要逃。
47、46、45.......
肖瑜身體不好，沒跑幾步就開始大口的喘氣。
他拿着鑰匙打開了最後一扇安全門，陰冷的寒風撲面而來，倒計時還未結束，肖瑜加快了步伐，終于來到了醫院樓頂的大平臺。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肖瑜雙手一撐，跳在了徐靜芳跳樓的位置。
3、2、1、0。
一百秒倒計時結束，肖瑜張開雙臂，沒有任何猶豫的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終于可以解脫了。
肖瑜的臉上挂着笑容，此時的他心情無比愉悅，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來。
怪物站在住院部的門口，它的身體不斷地扭曲變形，最後變得足有五米多高。怪物張開了嘴巴，無數雙長滿鱗片的人手，朝着他的方向伸了過來。
“寶寶，媽媽說過玩游戲可以，但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肖瑜驚恐的看着怪物，他能察覺的出來，怪物這次真的生氣了。
他無處可逃，眼睜睜地看着這些長滿鱗片的手臂，纏在了他的身上。
“媽媽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肖瑜害怕的渾身直哆嗦，因為他的身體離怪物越來越近。
“沒有下次了，不乖的壞孩子，要接受懲罰才能長記性。”
怪物的嘴巴越張越大，然後在青年驚恐的目光下，怪物終于将它心愛的孩子吞進了肚子裏。
人在黑暗的環境下，感官會被無限放大。
汗珠順着肖瑜的額頭滑到了他的下颚。
他害怕的想要蜷起身體，卻被怪物的手臂纏的動彈不得。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逃不掉了，因為他的噩夢已經開始了。
（噓——安靜——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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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我寫的超級緊張，寶貝們投投海星和魚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