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天意坐在教室裏給顏佳倩發短信的時候，還覺得跟做夢一樣。

她昨個晚上，本來是莫名其妙地被葉石唯帶去了他家，又莫名其妙地跟他互訴了衷腸，再又莫名其妙地和他确立了戀愛關系。她甩甩腦袋，這都是真的嗎？

但事實正是如此，林天意臉上浮現出一絲明晃晃的幸福感，嘴角一直高高地挂着，差點就要在課堂上樂出聲來。

她偷眼看大家都忙着在做筆記，臺上老師一臉嚴肅，連忙掩住自己不該有的情緒，把手機塞進包裏，等着下課再發。

課後，顏佳倩的短信如期而至，先是恭喜她名花有主，又表達了兩個即将踏入剩女行列的女人總算是各有歸宿的喜悅。最後，她表明現在天氣轉涼，秋風習習，正是出游的好時候，建議兩個人各把自家男人帶出來，大家一起去郊個游。

林天意差點就要痛快地答應，手指将将按上屏幕，才想起她怎麽一個激動，就忘記他們之間還有一筆爛帳呢！

嚴廷雲的确是不知道她本人在那件事裏的位置，但他必然是知道葉石唯的呀。情敵對情敵……林天意不敢再想下去。這是怎樣的糾葛啊。

孽緣啊孽緣，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林天意正苦思冥想着該怎麽才能不引人懷疑悄無聲息地拒絕這一建議。葉石唯就好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曉得她的苦惱，雖然這個苦惱的始作俑者本來就是他。

他在此刻打來電話說，他臨時幫別人接了個案子，現在就要出差去，大概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特意跟她報備下。

林天意聽了有一點失落，但更多的是高興，正愁找不到理由呢，現在可不是有了。

于是，她喜滋滋毫無負擔地跟他交代，讓他務必辦好了再回來，別着急趕工，鬧得葉石唯都不知道是該贊她大方賢惠善解人意，還是惱她沒心沒肺無情無義。

反正不管怎樣，一個電話解決了她的難題。雖然這個問題遲早得解決，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嘛。

事實上，雖然他們現在關系是确定了，但她心裏也總是還留着那個疙瘩，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時候才真正喜歡上她的。可他們現在才剛在一起，她就跟他刨根究底，談這種前情舊事任誰都會覺得掃興吧。她想，還是再等等吧。

顏佳倩想着在她畢業後兩個人就各忙各的的，都沒見過面，總得抽個時間聚聚聊個天。既然葉石唯出差去了，她也就不把嚴廷雲帶出來了，索性就跟林天意約好周末一起逛街。

林天意昨天才跟葉石唯好上，正進入所謂的熱戀期，自然也是想買幾套新衣服打扮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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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兩個人一拍即合，當即就約好了周末見面。

當日，顏佳倩跟林天意一起逛了百彙。

在走到某一個電梯口的時候，林天意摸着旁邊的電梯扶手，思忖良久，不禁感嘆緣分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那一天，她在這裏與他重逢，她還在想他有沒有認出她，她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卻不敢想，他們有一天真的會相愛，相知。

如今，他們就在同一個城市，彼此呼吸着一樣的空氣，相守在一起。從相識，到分離，再到重逢，現在又相愛。整整十三年了。竟然已經這麽久了麽？

下個月，就到她26歲的生日了。她至今為止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有十三年的生活裏有他的存在。即便，他在這十三年裏消失了十年，但他的形象，他的風采，他們之間的那些記憶，卻未曾離開過她的心。

她忽覺欣慰，是他的存在，讓她覺得生活不再那麽枯燥，那麽平淡。她欣喜于跟他的相逢，跟他的相戀。

想到這裏，她甚至覺得自己以前那麽努力的念書，那麽用心的考研，就是為了獲得與他重遇的際遇。是啊，如果她當時留在H市找了工作，恐怕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在相遇了吧。

她這樣想着，就又覺得這也許真是天意，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

一開始，她因為跟他死磕數學而逐漸被他吸引，現在她又因為數學而來到這個城市，與他重逢。此時此刻，數學，這樣一門別人看來無趣深奧的學科，從她的喉口字字滑過，竟能溢出一股子甘甜來。

她看着人來人往，人影綽綽，腦海裏思緒紛飛，嘴角不由自主地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這樣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旁邊的顏佳倩卻看得心一個顫抖。

顏佳倩啧啧兩聲，戀愛中的女人啊，真是可怕！坐個電梯，都能神游！

逛完街，吃了午飯，顏佳倩就拖着林天意一起去做頭發。

顏佳倩本來是一頭短發，自從跟嚴廷雲在一起後，也變得淑女起來，竟然又開始蓄發，現在頭發不長不短的，正好到肩膀，就稍微修了一下，倒也便利。

林天意長久以來一直習慣了直發，平時也就是紮個馬尾意思一下，那什麽近來流行的花苞頭之類的那是全然不會的。

這會兒顏佳倩就強烈要求她換個發型，美其名曰女為悅己者容，現在跟大律師在一起了，怎麽還能這麽樸素呢。

聽她這麽說，林天意倒也考慮了一下，但她也不全是為了葉石唯而改造型的。要真說女為悅己者容，前面跟他剛重逢的時候，她倒是有想過，但後來又一琢磨，想當年初中的時候最難看最邋遢的模樣都見過了，現在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話倒是真的，瀝水初中的教學氛圍在同類初中裏一直以來都是處于領先地位的。學校裏的老師尤其關注學生的衣着問題，不要說是裙子，就是穿條修身一點的牛仔褲，老師都能死死盯着你一整天。

若是有學生突發奇想戴條項鏈啊，手鏈什麽的來學校，不出一天，這等“大事”一定會傳到班主任耳朵裏。到那時候，在老師的眼裏他就是那十惡不赦不思進取的壞學生。

在如此的大環境下，瀝水初中的學生那是真正的素樸，為了表明自己是個用功努力的乖寶寶，那一個個都是往低調的打扮，能穿校服那就穿校服，能穿運動褲那絕對就是運動褲出場。

所以說，其實林天意現在也并不太在意外表問題。人家葉石唯要是看中這個，想必初中那會兒就不會跟她走得那麽近了。

但她也想到，自己不能因為一直待在學校裏，就真的把自己當一名大學生對待了。

她現在除了課業，也開始做一些講課的工作，偶爾也是要上上講臺的。總是這樣随意地對待自己，站在講臺桌上，下面的學生也容易看輕她。再者，現在她是葉石唯的女朋友了，去他的律所轉轉總是難免的，他可以不在乎她的形象，她卻不能不為他考慮一下。

畢竟，她現在還記得那一次在金易跟人相撞時，別人對她的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渺視。她自己也知道，若是自己稍微打扮得體些，人家未必就敢直接當着她的面毫不留情地批駁她。

于是，在衆多的考慮下，她接受了顏佳倩的建議。

就這樣，兩個人折騰了一下午，總算是換了新發型。

其實顏佳倩出來的時候跟進去的樣子看上去也差不太多。可林天意卻是完全變樣了。

林天意剛開始照鏡子的時候還覺得看上去有點怪怪的，竟覺得鏡子裏的那個根本就不是自己。

那一頭微卷的咖啡色的秀發自然地披落下來，自由地飄散在瘦削的肩背上。有一絲不聽話的發梢就那麽險險地斜搭在耳邊，隐約露出她白嫩的耳垂。在明亮的燈光下，這一縷發絲閃爍着格外美麗的光芒。

她沒有想過，她那頭原先烏黑閃亮的直發可以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甚至襯得她的臉更加的細嫩，又透出一股隐隐的風情來。

顏佳倩早就看得快呆了，她欣喜地叫嚷：“看吧，早就叫你換發型了。這個發型正适合你，我要是男人就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聽着顏佳倩無厘頭的打趣，林天意撲哧一笑，故作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說進去的時候，林天意看着就是一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那麽出來的時候，她就更像是一個清純中又帶着點妩媚的女人。

林天意對這一改變自然十分滿意，她也期待葉石唯回來時看到她如今的變化會有什麽反應。

自葉石唯出差在外，兩個人的聯系比以往更甚，那關系真是好得可以蜜裏調油了。

由于兩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任務在，并不方便經常電話聯系，兩人就迷上了短信。三不五時地，兩個年紀也不算小的成年人就發些很簡單很沒營養的話。

曾幾何時，葉石唯是那麽的鄙視這一行徑。他向來認為，短信、QQ那就是為一些無聊人士發明的。如果可以，他更喜歡用電話來解決一切。

按他的想法，明明一分鐘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麽要把手指按得累死，結果還浪費時間耗費精力，有時候連意思都還表達不清楚。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排斥這種沒有意義的聯系方式的。

他根本沒有想過原來有一天，他竟然也會把寶貴的工作時間拿來點點按按，只為了向對方傾訴自己的思念。

此時此刻，葉石唯就在臨時下榻的賓館裏，一邊整理着資料，一邊發短信。

『林小牛。』他已經從當初生疏的姿勢轉換到了現在純熟的筆法，在微笑着打完她的名字後，卻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想跟她說些什麽了。也許，只是想叫叫她吧。于是，他随心所欲地把短信發送了出去。

短信回得很快，他放下手裏的筆，撈過手機，輕巧地劃開屏幕：『嗯。』

真是一個乖丫頭。他又把內心滿滿的戀念融入字裏：『林小牛。』

『嗯。』這回短信回得更快了。

他看着她簡短精煉的一個字，竟然也能從心底裏生出一陣心滿意足來。他再次不厭其煩地輸入自己心底的念想：『林小牛。』

『幹嘛啦！』明明是不耐煩的語氣，卻滿滿的都是傲嬌的味道。

就知道會這樣，這姑娘永遠是這樣。看着總是乖乖的，弱弱的，若沒有深入了解她，哪裏會感受得到她內心的湧動。他簡直可以從她這簡短的幾個字裏，輕而易舉地看出她內心洶湧的喜悅和對他依戀的撒嬌。

鬼使神差地，他輸入兩個字來：『想你。』

這一回，時間過了好一會，屏幕才悄然亮起。

他輕笑着打開，想看看她的反應。

『你耍流氓，快去工作啦！』

他念着這句話，就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傻笑了起來。真是個愛害羞的小姑娘！這樣就算耍流氓了，他不過是說說心裏話而已。

反正旁邊沒人，他也用不着刻意掩住自己的笑意，閑閑地“耍流氓”：『好，我聽娘子大人的。』

這一回，他足足握着手機有十來分鐘，也沒等到回複，卻完全不覺得失落。他知道，在某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定有一個小姑娘在咬着唇紅着臉躲躲藏藏地傻樂。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真是美好，即便是看不到對方，離對方距離很遠，兩個人的心卻是在一起，好像他們就在面對面熱切地思念對方，訴說彼此的愛慕。

他此時才明白，小時候不解的“男耕女織”說的是怎樣一種快活賽神仙的日子。

他的內心深處忽然就湧起一股對生命激蕩的熱情，對遠方女孩的愛戀。他仿佛一刻也等不下去，只欲早日歸去，見見他朝思暮想的姑娘。

許久，他終于将思慕悄悄地存封住，留戀地放下手機，拿起剛才看了一半的資料，繼續研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