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見羽外出歸來時,在屋裏見到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負了我的情,這會來做什麽?”見羽随手擲下手裏的花籃,裏面盛着的花瓣被灑出些許,紅的粉的,還有些白的,她被住在邊上的鄰居拉去踏青,花沒采多少,倒是招蜂引蝶不少,想起今天的豐碩成果,見羽只輕輕在嘴唇上摩挲,眼中笑意淺淺。
林潤并不作聲,而是彎腰撿起花籃,一點點收拾幹淨了,将花籃遞給見羽道,“這些花是拿來做胭脂的,能約你出來一起采花,想必她已經把你當成好友了。”
見羽依言接過花籃來,當着林潤的面将收拾好的花瓣全倒了出來,然後問他,“我漂亮嗎?”
“容顏美豔,乃是絕色。”林潤道。
“既然我生的這麽好看,那又何必要這些庸脂俗粉。”見羽丢下花籃,從林潤面前繞過,獨自一人去了屏風後換衣裳了。
雲母制成的屏風朦朦胧胧,勾勒出姣好的身形,林潤只當沒看見,目不斜視站那等見羽換好衣服出來,方才開口道。“我們來談談昨天的條件。”
“條件。”換了衣服見羽坐在梳妝臺前,解下耳環望着鏡中的林潤笑道,“你認為你還有什麽條件可以和我交換,昨日我求你與我雙修,你倒好,避我如洪水猛獸一般,竟然跳窗跑了,我還不得不找借口哄你那寶貝弟弟回家去。你說說看看,如果你是我的話,你還會談條件嗎?”
林潤臉色微窘,不知做何回答,他這個年齡少年心動,遇上喜歡的人就是想掏心掏肺的好,可真當要送到心愛的人面前時,卻有畏畏縮縮,失了該有的沖動。
“我昨日……”林潤低聲,“去和主上說了。”
見羽便知有戲,捏着耳環打起精神聽林潤講話,昨日她欲同林潤纏綿時,林潤喊得就是主上,想必這主上是林潤心心念的人,她對風月之事再清楚不過,人在情迷意亂時喊出的名字,那必定是他所愛之人。
“主上他受着傷,一直沒好。”林潤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先交代了情況,“你同我說雙修可以療傷,昨日我第一個想着的就是主上,後來會答應你的原因也是因為想……”林潤紅着臉道,“從你這學點。”
見羽直接拿手裏的梳子丢出去,秀眉倒豎,插腰罵道,“敢情你把我當做教養奶娘,洞房前一夜來學經驗。”
林潤狼狽接過木梳來,還也不是收也不是,讪讪解釋,“我不敢和娘親說。”
見羽頓時一口氣沒上來,氣得她直捶胸口,不敢和他娘說就敢和她說,說你胖還真喘上了,她明明生的花容月貌,沉魚落雁之姿,哪像一個有林潤這麽大孩子的人,也虧得他說得出口。
“正派弟子都比你要臉。”見羽說了一句不知羞,坐下來想梳頭,才覺手裏梳子沒了,只好氣呼呼走到林潤面前,奪了梳子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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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呢?”見羽不耐煩道。
林潤沉默半天,從袖中摸出一只荷包來,“主上給我一包松子糖,将我打發出去了。”
“哦,那便還是把你當孩子哄。”見羽重新挽了個飛仙髻,起身走到林潤面前,伸手打算看看那包松子糖,沒想到落了個空,林潤收回去了。
“主上很少給我糖吃。”林潤珍惜道,他的表情和護食的貓仔有些像。
“說的我要搶了你的一樣。”見羽哼哼,見林潤一臉失落,又好心安慰道,“這樣算好了。”
“好?”林潤不明白,他捧着那包松子糖心情失落得很,他覺得他長大了,可以幫助主上了,但是主上還是把他當做孩子看。
“哪個大門大派的弟子會和師父求雙修,說出去還不得笑死人,你那位主上若是正派弟子,那便更看重這些了,沒一棒槌趕你出去,反倒給了你糖吃,說明他心裏還是有你。”見羽道。
聽了這話林潤喜出望外,不想見羽又是一盆冷水澆下來,“他心裏是把你當做孩子看,絕不是道侶或者彼此相愛,這只有親密之人才能做的事,他自然要把你排除在外。”
林潤似乎有點不可思議,“我從小就跟着主上,和主上親密無間,主上有什麽喜好習慣我再清楚不過。”
“那他之前的事你知道嗎?”見羽反問,拿自己做了個例子,“就比如我,你只知道我是一個在逃的羽族,是誰追殺我,為什麽追殺我,以及我是什麽樣的,你一概不知。你的主上也和我一樣,他的過去你無法參與,同時也無法得知,他不肯告訴你,是因為他不覺得你和他之間親密無間,所有秘密都可以共同分享。”
林潤被這一番話打擊的信心全無,他想着過去的點點滴滴,第一次遇到主上,第一次和主上說話,第一次留在主上身邊過夜,以及第一次夢見主上。
他已經不是什麽天真純潔的孩子,在第一次夢見主上後便清楚自己對主上的感情,這與他從小的信念并不沖突,相反他覺得這樣能更好留在主上身邊,光明正大的,理所當然的陪着主上。可是主上似乎并不這樣認為。
“大抵是多了一顆父心。”見羽道。
“我有爹。”林潤握着拳頭,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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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潤這副模樣見羽輕笑一聲,把林潤當做笑話來看,她覺得這個林潤着實有趣,明明是個修士,偏偏在凡人窩裏長大,帶着凡人特有的食古不化,讓她好笑。
看來當年在這走一趟着實劃算,得了這麽一個寶貝。
腰下的傷在隐隐作疼,那群劍修在她身上捅的傷口叫她現在都不敢顯露真身,只能混在凡人堆裏過日子,不過如今多了一個寶貝,她心裏有了好主意。
“那就用行動表示。”見羽道,她蠱惑着林潤,挑動那顆本就不安的心,“告訴你的主上,你可以與他并肩而立。”
“……怎麽做?”林潤望着見羽不解道,他只有練氣修為,主上已經築基了,修為的差距注定他無法和主上并齊。
“很簡單。”見羽執起林潤的手來,這雙手還未沾過鮮血,還未執劍,右手中指留着極淺繭子,這是常年握筆留下的,它更像一雙富貴少年的手,握着缰繩打馬從街上走過,去肆意青春好年華。
“修仙界以實力為尊,實力代表一切,林潤你築基了嗎?”
林潤抽回手來,見羽的觸碰使他很不舒服,這是不同娘親和主上的感覺,她雖柔軟,但有莫名不安感,就如屋外那株妖冶的桃花樹一般,所有人都想深陷其中,只有他會選擇抽身離去。
“你越禮了。”林潤硬邦邦道。
這話說的見羽笑彎了腰,她抱着肚子笑了半天,哎喲哎喲扶着肚子站好身子,一只手半搭在林潤肩上,湊近了問,“到底是誰先壞了規矩,是誰先吐露心聲,又是誰求而不得?”
窗外桃花簌簌落下,吹落在窗臺,窗棂下的嬌花微微晃動,一絲幽香傳入屋來,林潤精神一陣恍惚,望着見羽迷茫不然,上一眼還是紅衣美人,下一秒變作另一眼,林潤被這變化弄得心煩意亂,撥開見羽的手,轉身出門去,只留一句餘音,“告辭。”
見羽沒有回話,她就這樣站在原地目視林潤離去,過後提裙出門,從窗棂下撷花,那正直怒放的嬌花被釆下後更顯鮮豔,見羽低頭輕嗅,卻又輕嘶一聲,伸舌舔去刺破的手指,不悅道,“賤種就是賤種,到哪都能落地生根。”
倒是方便了她行事,不用擔心被那群臭道士發現。她吸食手指上鮮血,過後一片一片撕下花瓣放入口中,被撕碎的鮮花發出驚恐的尖叫,不久之後就在見羽手中化作飛灰消逝。
魔界有一奇花,名為枝魂,非花是活物,乃是游魂凝結而成,因游魂多怨氣,這枝魂也非善類,其花妖冶瑰麗,其香懾人心魂,不知情的人誤入此地,只會陷入幻境最後發狂而死,化作枝魂的養料,而枝魂之所以被叫做枝魂,就是因為每個花枝都養着一個游魂。
吃了可以養傷。
“他走了。”見羽眼神陰翳,被注視的枝魂緊緊簇擁在一起,好似一群人抱在一塊瑟瑟發抖。
枝魂的功效有限,再加大劑量怕是會引起林潤戒備,倒不如維持如今的狀态,做一個紅顏知己,待套出那只羽族真正所在地也不遲。
“看上去那只羽族也是元陽未洩。”她舔了舔手指,見不再流血放下手來,把目光放在林潤消失盡頭,過後輕輕笑起來。
“捉過來做鼎爐不錯。”
那對潔白的羽翼在日光下漸漸虛幻,最後化作泡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