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分析着顧白的情況,想到最後心中不可抑制醞釀出一個想法,那個想法是如此瘋狂,以致讓她笑出聲來,回頭倚在柱旁,隔着重重夢問帷幔深處的林潤。
“你想要你的主上回來嗎?”
林潤,你想要嗎?
魔的低語輕不可聞,柔弱的像風中蛛絲一般不堪,誰都聽不到她的話語,夢中的林潤痛苦皺眉,他又夢到了洞中一幕,主上執劍相對,他躺在地上仰視着主上,長久以來的面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龐,林潤拼命想睜大去看清,緊接着是腹部劇痛,大量溢出的血液帶走他的意識,使他看不清顧白的臉。
主上,求你,別走。
求你!
“主上……回來。”
灰階上的紅影已經消失不見,枝魂又攢在一起竊竊私語着。
“祭祀大人走了。”
“肯定是去抓那個羽族,他和少主交媾了,身上有殘留的氣息。”
“抓回來吸幹精氣,再丢給我們說做花肥,每次都是這樣,我們也想嘗嘗羽族的滋味。”
那株枝魂說完後其餘枝魂哄笑起來,嘲笑對方連個人形都沒有還想着美色,簡直異想天開。
“有什麽關系?”它的根系下生出無數藤蔓,聲音裏透着赤裸裸的渴望,“只要和羽族交媾數次,我就有機會化成人形。能從這裏逃出去,免了被吃的命運。”
這話過後其他枝魂有些沉默,好幾個垂下花頭,過後一個細小的聲音不确定道,“那麽,傳說是真的,能和羽族結為道侶的人,可以脫胎換骨,滌蕩靈根,甚至連凡人也可以生成靈根。”
“三界裏的流言誰知道真假。”另一株又道,“只有人修看重靈根,我們妖修造化如何還不是跟腳決定的。”
“祭祀大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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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的過于愚蠢了,有花不屑道,“你進她的肚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魔界靈氣匮乏,難以修煉,凡是能混出名頭的,哪個手裏沒沾人命,哪個沒吃過戰敗者的血肉。
那株花大約是在這個院子裏發芽,許多事一知半解,別的花說了,她也傻傻去問,“祭祀大人會吃我們,也會吃少主嗎?畢竟少主看起來這麽弱。”
“……不會,少主是容器。”
魔尊大人的容器,十年前魔尊大人打破三界封印,想為魔界開拓疆域,怎想那群人修一言不合就開打,封了魔尊大人的身體不說,祭祀大人差點也死在人修手下,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祭祀大人當然要想辦法救出魔尊大人。
“嘻。”那株伸着藤蔓的枝魂發出嘲笑,“要我說少主也是蠢,好好的修仙界不待,偏偏待在凡間不走,這麽惹眼的地方誰都能找到,活該連累了那個羽族……”
它的話還在說,花苞卻從枝頭掉落,滾出去好遠。一幹枝魂寂靜半刻,然後抱在一起尖叫道,“少主醒了,他聽到我說話,要死了。”
手中的風刃扔在林潤手裏,他捂着腹部的傷口臉色難看,勉強走了幾步扶着牆倒下,眼前發黑,但之前聽到的話叫他不肯倒下,強行打起精神問院內枝魂,“再說一遍,什麽叫我連累了主上。”
他從夢中醒來聽的話叫他心裏發寒,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混在一起,最後一句死死抓住林潤的心,讓他從床上爬起,去質問他聽到的一切。
半天得不到回答,林潤便加大靈力輸出,手中風刃向前延伸數寸,對上了一株枝魂的花苞。
“說!”林潤威脅道。
“我說,我說。”那株枝魂拼命往後彎腰,恨不得連根拔起跑得遠遠的,可惜它身為草本植物,首要條件就是不準跑。
“半年前祭祀大人從封荒山逃出來,聽到了少主的傳言,因此來青蘿山一帶打探,結果真的碰到了少主。祭祀大人本來是想吃了少主療傷,後來聽聞少主還有個師父,改了主意留下來。”
林潤聽得不敢置信,有什麽東西拖在地上緩慢摩擦着,然後被重重放下,一只沾了血的手伸到林潤面前,它的主人低笑着,挑逗着枝魂甜言蜜語,“不乖是要受懲罰的。”
“祭祀大人……”枝魂驚恐不已,求饒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它便化作細灰落入土中,安安靜靜覆在其他枝魂上。
“見羽……”林潤機械擡頭,那張臉是如此美麗動人,也無比醜陋,幾道劍氣劃破臉頰,裏頭的血肉不停蠕動着,很快恢複如初,只剩一張人皮披上去。
“這個名字好聽嗎。”她細細撫着林潤的眼角,“見汝羽族,魅惑是魔族天生的,而我只是将它發揚光大,把你心底深處的願望挖掘出來,林潤,你是不是特別希望能和你的主上光明正大站到陽光下。”
見羽背後近乎夢幻的羽翼伸展開來,如同海市蜃樓在陽光下漸漸消失,什麽也不剩。
“讓我告訴你。”她貼着林潤的耳朵輕語,“每只羽族都會死在黑暗角落裏,在被人榨幹剩餘價值後,孤獨凄涼死去,他們不會愛人,只會憎恨人族,從來不去想想自身的罪孽,你說若是沒了那對羽翼,誰還會追捕羽族。”
林潤沒有在聽見羽說話內容,他的注意力被見羽帶來的東西吸引,一對帶血的羽翼,與記憶中的溫暖不同,它現在更需要打理和治療,需要治療的還有羽翼的主人,道袍原本的顏色已經看不清了,血将它染成了紅色,混着散落的長發一起粘在傷口,叫他輕輕抽搐着。
“主上……”
“主上!”林潤拼命叫起來,他想爬過去抱起顧白,但是他被見羽踩在腳下,幾乎動彈不得。
“令人心動的羽翼。”見羽表情陶醉,丢下吐血的林潤走到顧白身邊撫摸着這對羽翼,她知道林潤的師父是羽族,以為只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羽族,怎想擁有這麽大的羽翼,近乎完美的鼎爐。
她抓起顧白的頭發,撥開前額碎發溫柔問道,“你的家人在哪?告訴我。”能擁有這麽大的羽翼,他的父母也不是普通羽族,如果再多幾只這樣的羽族,重塑尊上的身體也有望了。
一柄刻滿符紋的短刃從見羽手心穿過,深深紮進秋水剪瞳中,顧白從地上爬起,縱使他渾身上下都是傷,他還是頑強站了起來,再和見羽一戰。
“抱歉,對抗魔族的法器做的不多。”顧白淺笑道,那柄沾了魔血立刻啓動附在刃上的陣法,環環相疊,腐蝕了見羽大半張臉。
“啊!”見羽連退數步,短刃插在她眼眶顯得怪異無比,她顫着手想要拔下,可一碰到劍柄雙手就被灼燒。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羽族。”僅存的一只眼看着顧白,被淨化得只剩半張臉的見羽忽然笑起來,她動了動手指,一直安分守己的枝魂突生變異,幻化出數十只藤蔓向顧白殺去。
縱使顧白有心除去這些藤蔓,但先前的戰鬥讓他耗盡了大部分體力,一個不留神便被纏住手腳,再無反抗能力。
眨眼的功夫雙方地位發生變化,這次是見羽安靜站在那,享受勝利者的喜悅。一只藤蔓從邊上伸了過來,短短猶豫過後便纏上劍柄,稍稍用力就将短刃拔了出來,随短刃一起掉落在地的還有枯死的藤蔓,見羽動手撥了撥長發,将只剩枯骨的半面遮了起來。
“過分的愛美會使你命喪他手。”顧白出聲道,在見羽打理長發的功夫,他就能想出數十種方法殺了眼前這個女人。
“我對快死之人的呻吟沒有興趣。”見羽動了動手,幽綠的藤蔓從她身後生出,沒有去教訓顧白,而是把趴在地上的林潤吊了起來。
“雖然時間不對,但游戲還是開始吧。”見羽手中祭出一柄長劍,由藤蔓轉交到林潤手上,之後她看了看遙遙相對的兩人,笑靥如花道,“林潤,林滋現在林府裏。”
“你什麽意思?”林潤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
“真是個不孝子。”見羽笑道,“今日你娘親要臨盆了,作為兒子的你竟然連這件事都不記得。”
“你胡說。”林潤對芳娘的事記得一清二楚,“娘親還有半個月臨盆,怎麽可能是今日。”
“提早臨盆不就是了。”見羽無所謂道,看着林府的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能不提早臨盆才怪。
“你做了什麽?”
“別像個白癡一樣問我問題。”見羽十分不爽道,她拉了張凳子坐下,打了個響指拉近顧白和林潤兩人之間的距離。
“殺了你的主上,之後我便讓芳娘平安生産,斬斷塵緣後你随我回到魔界,我将送你至魔尊之位。又或者……”她眉眼帶着媚意,吐氣如蘭,“殺了你自己,和你的娘親去九泉下相聚。”
她身邊的枝魂聽完見羽說的話不解道,“祭祀大人,不救魔尊大人了。”
“我也想救啊。”見羽無辜攤手,“可是昆侖宮下的封印又解不開,只好帶個魔尊大人的兒子回去。”
她見林潤滿面不信,好心解釋道,“你确實不是林家的種,擁有靈根就是最大的證明。你修行這麽久,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什麽你的家人沒有靈根,道理很簡單,半魔不與凡人混為一談。”
最大的謎團解釋完,見羽又拉近了林潤和顧白的距離,一臉興奮道,“快點做出決定,想想你的娘親,每一刻的猶豫都會延長她的痛苦,順便說一句,你的娘親被人下過藥,如果沒有人幫忙的話,很有可能一屍兩命哦,林潤,做出你的決定吧。”
林潤又看到了曾經的目光,如同那個月夜他站在樹下對坐在樹上的顧白說。
‘仙人,我想帶兔子回去給娘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