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要留下他做女婿,說什麽郎才女貌,若是不留下入贅他們李家,就不給他們放糧!
簡直豈有此理!這真是好大的狗膽!朕撥下去的災款竟然成為了威脅別人的籌碼。
他就是養了這樣一群膽大包天的官吏,日日陽奉陰違,把受着難的百姓放在一邊,自己卻是大擺筵席,日日裏笙歌不斷。
什麽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就是!
當初還以為這種事情在他就位期間不會發生,看來是他想的太簡單了。果然是平日裏掩藏的很好。什麽微服私訪?行蹤早就洩露了吧。
也幸好當初為了以防萬一把尚方劍給了左七,讓他順便帶去。當時只覺得要是遇到了什麽阻力也可以用上一用,誰知道這阻力簡直是大若重山!若是沒有這劍,指不定還要不來銀子,沒有銀子更別提去派人去別郡購買米糧了。就這,還差點趕不及,幸好民衆斷糧沒多久,若是沒有那把劍,百姓不是被水沖死了,這下更好,是餓死在自家房子裏。
明帝背着手在上書房內踱着步子,表情陰郁,神色煩躁。
又适逢內監禀報,說是張丞相觐見。
怒火沖天的他一時間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本來還準備召見,可眼睛一掃,突然意識到這張丞相的另一重身份。
明帝幾乎氣的要将桌子上的奏折給扔出去了,但手伸出去了又是拐了個彎,一袖子将盛着上好的貢茶的瓷杯給掃在了地上。
那老東西還有臉來?他是不是忘了那個什麽李郡守不就是他好夫人的嫡親弟弟,哼!
“就說朕忙得很,沒空見他!”
那內監聽到房內傳來瓷器破裂的清脆聲響,不禁瑟縮了一下,但沒奈何,還是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丞相大人。他從僵硬的臉上擠出幾分笑容,陪着笑對僅僅是這幾日來就顯出老态的丞相道,“陛下正忙着,不便接見大人。”
換個人都該要煩躁。每日裏來見陛下都被攔在門口。
這張丞相走了的時候也不知是個什麽表情,自己夫人的弟弟竟然如此不知收斂,這撥下去的幾十萬兩赈災銀子,真正到位的十不存一。不僅如此,平縣作為這次洪災的重點肆虐對象,早已成為京城多雙眼睛的焦點,甚至為了治理平縣還把今年的狀元郎給派下去了。他都已經派人通知他了,可他竟然因為地方小就自作主張的把錢給吞了,還花錢如流水。完全不知節制。就算沒有何晏平等人捧着“斬奸佞”的尚方劍來向他讨要,按照這情況,一直這麽下去,終日裏惶惶不安的百姓也要暴動。到那時候,誰臉上也別想好看。
這也罷了,雖說幾十萬層層剝削下去,怎麽說到宛郡的也有一二十萬兩,他怎麽就能在一個多月內把銀子花得只剩下區區數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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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蠢材!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家裏那個婆娘整日裏要挾他做這做那,拿着年輕時候一個不小心落下的把柄,那日會有今日。
就怕他張宜宦海裏沉浮數十年,一輩子的小心謹慎都要毀在這兩人身上!
他一拂袖子,也走的怒氣沖沖。
明帝坐在椅子上,看着底下宮人陪着小心地收拾滿地碎片,也覺得自己最近火氣是大了點。他又拿起兩日前收到的信件。
裏面除了些了讓他憤怒的一些東西外,還是有些讓他值得高興的事情。
比如說,何晏平懂得将平縣諸人打散了,然後五人一伍,由伍長前去領糧食。
再比如,他和平縣諸人一起同食同寝,一起奮戰在建設平縣第一線。他不像往常一樣打造堤壩防止洪災,而是開源節流,給洪河開條新的河道,不僅解決了洪河泛濫的問題,而且還能夠灌溉良田。
可是——
竟然有不開眼的女人想要勾引他?
朕不允許!
看來朕還是應該微服出巡一番,體察民情,好好整頓這些大小官吏,嗯,順便拐到平縣去看看何卿過得怎麽樣。
對,就這麽辦!
私訪
當府衙裏的管事張叔急急忙忙滿頭是汗的跑來告訴何晏平,府裏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的時候,何晏平正挽着褲腿,彎着腰,滿腳泥濘地深一腳淺一腳在洪災過後幾乎成為了沼澤的田地上艱難的跋涉。
對,就是田地。
在洪災泛濫之前這裏是一塊經過歷代耕種後肥沃的良田,剛剛撥了種,承載着整個平縣百姓對來年的希望。
何晏平正在審查附近的地形,以及洪河分流後的朝向問題,所以最近幾日都帶着人在這樣肮髒的環境裏勘察着。
直到張叔到來。
“尊貴的客人?”何晏平直起身子,用還算幹淨的手肘試了一把汗,精力并不集中在張叔這裏。在他看來,現在洪河就是最尊貴的客人,他的頭等大事。
張叔在吸着他腳的地裏走了一步,靠近何晏平,踮起腳尖,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陛下來了。”
“哦……什麽?”
何晏平開始還不以為意,然後才醒過神來,他不是幻聽了吧?
“張叔,你……你是說……”何晏平張口結舌,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張叔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地點着頭,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平縣人,他從沒有幻想過能夠見到天子的聖顏。可世事就是這樣無常,他從沒想過,可就是見到了;有的人想了一輩子,卻一面也不得見。
“我、我馬上就去!”
可是何晏平走了幾步,腳上黏重的力量突然讓他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情形。
他原本白皙的臉在近兩日與太陽的親密接觸中略微黑了些,但卻還是能夠很鮮明的看出漲紅了的面頰。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粗布的衣裳上沾滿的泥巴,以及……
“張叔……他、他來多久了……”
“來了半個時辰吧。”
*****
再不願意見,何晏平還是不得不間。作為一名臣子,怠慢聖上可是一件大罪。
當他見到陛下那副尊貴的容顏的時候,那雙眼睛裏的訝異讓得他的腳一軟,羞愧的跪在了地上。
“臣何晏平叩見陛下,皇上萬……”
“何大人,”明帝朱瑞打斷了對方的話,“這裏沒有陛下,只有你的表兄朱鶴。”
朱瑞快步上前想要攙起對方,但卻被避了開去。
“臣、臣……弟身污濁,恐污了表兄的手。”何晏平局促的紅着臉,擺着手自己站了起來。
朱瑞驚愕,“何……表弟,你這是做什麽去了?”
這一路趕來,用的是最好的馬,走的是最平整最便捷的通道,來這裏的速度幾乎比何晏平快了一般。因為他身體好得很,早年的軍旅生活給他打下了烙印,何晏平這種文士拍馬也趕不上的。所以,就連左七和左九都不知道他來的消息。自然,密信也就沒有傳到朱瑞的手裏。
他此刻正不解的看着自己秀美整潔的何卿渾身泥巴的站在他面前,幾乎不敢相認。
“臣……弟在洪河邊勘察地勢。”
即使聖上說現在是表兄弟關系,何晏平還是不能夠放開手腳,低垂着頭,側站在對方旁邊,不敢站在陛下面前。
“哦?”
“經弟數日裏來的觀察,洪河自楓郡流到這裏,地勢自高而低,若是再有個連日暴雨,很容易再次引發大水,所以,弟認為,應該開源節流,引衆人開挖一條新的河道,将洪河的水分走,既可以灌溉良田,還可以避免多雨的日子裏洪河再次泛濫,百姓流離失所。”
朱瑞只是一聽,立即面上泛出喜色。即使他沒專門研究過如何治理水患,但還是一聽就懂。往常那些修築河壩與今日所聽之法相較,只不過是“治标不治本”罷了。
“好好好,為兄就等着宴平表弟的好消息了。”
他拍着何晏平的肩膀,不期然,手下的人立馬僵硬了。
“表兄這次來……要待幾日?”
“為兄也不确定,四五日吧。”
何晏平苦了一張臉,這平縣現在狼藉一片,百廢待興,什麽都沒有。只有滿地泥巴和殘垣斷壁,就連吃的除了剛剛從隔壁郡府購置來的各種米面,也沒什麽油葷可以供陛下吃上個四五日的,勉強湊上個一二日都已是極限了。
“……啊,表弟不必憂慮,你們吃些什麽我就跟着吃,不過四五日,也換些翡翠白玉湯來吃些才好,換換口味,你說是也不是?”
何晏平正想說哪裏來的“翡翠白玉湯”,擡頭卻看到了自己的“表兄”一臉調侃的對着他眨着眼睛,他恍然,不禁露出了笑,這“珍珠翡翠白玉湯”他還是能夠提供的起的。
“走走走,宴平快帶為兄去看看這平縣,給兄長說說你未來的修繕結果。”
朱瑞将手臂攬過何晏平單薄的肩膀,心裏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