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到底想做什麽?
程晉套上睡衣,聽到床頭電話在響,他看了眼見是王觀之,臉上先有幾分疑惑,很快變成一絲趣味的笑意。
程晉接起電話,等着那邊王觀之先說話。
而王觀之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道:“你們投标具體是什麽時候開始?”
“就兩周左右的時間了,也就是國慶節後一周。”程晉說道。
“好,知道了。”王觀之接話。
“你半夜擾人清夢打電話來,就是問我這點事?”程晉笑問道。
“這個點你不可能睡了。”
“那也不想談公事。”
“挂了。”王觀之回答。
“等下。”程晉阻止道。
“你還有什麽事?”王觀之問。
程晉笑了笑,故意沒說話。
王觀之聽到笑聲莫名有些尴尬不自在,冷聲道:“你要沒什麽事,我要挂了。”
“是沒什麽事,就是想再次告訴你,那個李婉的腳的确扭了,就在鴨血粉絲店裏不小心扭的,一切都是巧合。”程晉說道。
“關我什麽事?”王觀之哼聲挂了電話。
夜裏,王觀之睡着忽然醒來,迷糊間,他想到李婉扭到腳的事,習慣性有些擔心。他拿過手機想給她發條信息,又想起自己已經删除了她,随即想起她決絕分手退回他東西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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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王觀之徹底清醒了,他把手機丢回了床頭,憤憤躺回枕頭上。他翻來覆去睡不着,感覺一張床空蕩蕩的。前段時間,李婉住在他家,每天晚上睡覺都要抱着他,因為她看了一部驚悚懸疑片,夜裏會害怕。李婉這種人難得有承認怕會撒嬌的時候,王觀之不由異常憐愛,那兩天兩人如膠似漆,他可以整夜摟着她,她則依偎在他懷裏,有時候像只柔軟的小狗,鼻息細柔灑在他胸口。他半夜醒來,如果發現她轉過了身背對他,還會把她摟回懷裏才感覺踏實。
他們分明就是很日常普通的情侶,擁有甜蜜和依戀,卻轉個身撕破了臉。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真奇怪,任何一種關系裏都不可能只有一種情感情緒。王觀之輾轉反側。
李婉因為腳疼也一夜沒怎麽睡,早上醒來第一件事,胡亂吃了止疼藥。醫生說她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也要靜養一周,李婉說好,早上卻照常出門上班。
扭傷在右腳沒法開車,李婉一瘸一拐出門打車。她出了小區門口,低頭給預約的司機師傅打電話确認上車地點。電話還沒有接通,她聽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一回頭看到了王觀之坐在車裏。
王觀之對李婉說:“上車,我送你去公司。”
李婉有些意外,電話這時接通了,她便匆匆回答:“我已經叫車了,車馬上就到不能取消了。”
王觀之見李婉幾乎無視了他,在她打電話的一分鐘裏,他從鼓起勇氣試探求和到自尊心再次受挫生悶氣,心情是起起伏伏,最後他再等不了多一秒冷着臉開車離開,就好像自己只是湊巧路過。
李婉挂了電話回頭找王觀之,卻只看到了他的汽車尾燈。她郁悶心想:“他想幹嘛?”
李婉開始着手投标資料,硬件資料都是小事,頭疼的是報價。為了這個報價,她一天給黃經理打很多個電話溝通,試圖拿到标價。
黃經理則永遠只有一個答案:“你的價格一定要很低。”
“那我換個方式問,黃經理,”李婉笑道,“你就說你們公司允許你們的供應商賺錢嗎?”
黃經理聽笑了,他被李婉問到了點上,有些無奈笑說道:“競争很激烈,投标的量這麽大,其實保本就是賺,工廠內部的管理很重要。很多供應商和我們合作了之後,內部管理變好了就有利潤了,連着其他訂單利潤也提高了。而且有廣告效益,我們在袋子側邊會印生産商。”
李婉一聽明白了,她笑道:“我懂了,我最好報的比成本價還低一些是嗎?你們企業真是仗勢欺人啊。”
“這個,沒辦法,話語權在我們手上,不過也是雙向選擇。你們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合理報價就行。”黃經理有些尴尬笑道。
“我們也是賤,沒利潤不想做,可是産能在那沒辦法,硬着頭皮想中标。”李婉語氣笑盈盈,但低頭瞅了眼又在發熱腫脹的腳踝,平時沒知覺,受傷了之後才知道,坐着腳踝也受力。她坐了一早上覺得自己沒用腳,結果還是扛不住。
“其他參加投标的供應商也是這樣的情況,李總。”黃經理說道。
“所以國家這幾年一直提企業轉型不是沒道理,我們這些低端産業鏈産能擴張得太可怕了,自己害死自己了。”李婉說道。
黃經理又笑了,說道:“是的,李總,我個人是很希望你們公司能中标。”
“謝謝你,黃經理,我後面還會再向你請教,你可別嫌我煩。”李婉笑道。
“這個要的,我們也希望供應商投标前能和我們充分溝通,我們條款的确很多很複雜,你們不要自己猜瞎琢磨,直接問我們就行了,免得你們中标了之後發現不對想要退标,對我們雙方都是損失。”黃經理說道。
“嗯,好,再次謝謝你,黃經理。”
李婉挂了電話,将手機丢在桌面上長長嘆了口氣,她轉過頭看着窗外出神,國外客戶跑單的事情還不到一周,她卻覺得過了很久。這幾天,她時刻感覺到自己困在某一個沒有結果的循環路上,看不到未來的希望,而不久前她還意氣風發,對自己從事的行業和擁有的事業信心滿滿。李婉看着自己瞬間成長了,像變了一個人,她都暫時沒法把控自己眼下的悲觀,不由自住已經用完全是不同的角度看事情,她看到曾經的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在這種時刻,李婉其實也陷入了迷茫和心慌,當盧冬敲她辦公室門進來請教問題的時候,她努力不動聲色和她讨論客戶跟進問題。十來分鐘之後,盧冬開心回了工位,她卻一時不知道該找誰讨論自己面臨的問題和不安。
為了緩解自己的壓力,李婉今天準時下班,她還拖着傷腳去超市買了點菜,打算好好做一頓自己想吃的晚飯,看一部電影。等她行動緩慢提着菜拖着腳步回到家,發現王觀之等在門口。
李婉的第一反應是:“門鎖密碼還沒有換,你怎麽不進去?”
王觀之始終冷着臉,說道:“怕你報警抓我,告我私闖民宅。”
李婉聞言被逗樂了,笑道:“也是,我很有可能這麽做,你太機智了沒有直接進去。”
王觀之卻覺得一點都不好笑,他的目光掃向李婉包起來的右腳腳踝,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她為什麽心情這麽好,已經一點看不出分手的難過。
過道狹窄,李婉走上前想開門,見王觀之杵着像面牆沒動,她才回神問他:“你找我有事?有什麽東西忘在我家了?對了,我的東西你是不是還沒有幫我寄回來?”
這三個問題聽的王觀之火氣“蹭蹭蹭”,他不知道李婉是真的看不出來他在求和還是在假裝,不管是哪種,他都看出了李婉對他根本不上心了。
“李婉,你真的就這麽打算和我分手了是不是?”王觀之壓着怒火問道。
李婉面露疑惑,随即笑了笑說道:“分手是你先提的,然後我仔細想想我們也的确不合适,所以我是就這麽打算和你分手了,王觀之。”
“你這是在生我的氣?”王觀之追問。
“你想多了,我忙得根本沒時間生你的氣。”李婉回答。
王觀之聽到李婉說“忙”字就上火,他說道:“誰不忙,李婉?忙就是你敷衍感情的借口!”
李婉聽到這話,仿佛被戳到了痛處臉色一沉,擡眼看王觀之問:“你到底想做什麽?閑的沒事專門跑來找我吵架?”
“你覺得我是來吵架的?”王觀之氣結。
“難不成這是你要複合的态度?”李婉反諷。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尴尬在兩人之間蔓延。王觀之看着李婉,他的眼睛不是很大的雙眼皮,但形狀好看眼神明亮,他眼裏一直有光,此刻瞪着李婉更是炯炯有神,眼底似有火苗在跳動。但李婉還沒有看清他的火苗是什麽意思,那火光就熄滅了。
王觀之垂眼,咬牙罵自己:“我他媽真是個傻缺。”
李婉怔住神,等她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王觀之已經大步離開。她再次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她不是真的不明白他想做什麽,而是他們之間真的不太适合,她不喜歡吵架也不喜歡遷就,也不希望對方一味的為了她去遷就改變。
此刻對李婉來說,愛和自由獨立是背道而馳的,她也很難言說自己對王觀之的感情到底是怎麽樣的。李婉走上前開門,按錯了兩次密碼,打開門之後,她便改了密碼。
一個人吃飯看電影,即使腳疼行動不便,李婉也覺得挺好,雖然屋子裏也回蕩着一種寂寞感。
睡前照舊查看郵件,她又把 W 的信看了一遍,有一個瞬間她覺得還是互相不認識的筆友好,精神上的交流應該就能滿足一個人的日常社交,情感并非必需品。
所以,她又給 W 寫了一封信,标題為:你喜歡你的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