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的私心沒有你那麽重

王觀之比李婉還有程晉都早一天到 K 市,他也是來出差。

上一周,王觀之回家吃飯,席間他接到同事的電話。同事在 K 市的項目出了點問題,對方給王觀之打電話咨詢了些事情。兩人聊完挂了電話,一旁的王鶴聽到電話裏傳來的是女聲,閑聊問道:“新來的同事?怎麽慌裏慌張的,是新招的人就負責項目了?”

王觀之擱下電話重新拿起筷子,說道:“不是項目負責人,是嚴明的助理。K 市的項目都已經談好了,嚴明放下去給團隊跟了,自己人跑去 M 國去了,春節才回來。”

王鶴聞言微微颔首:“聽起來不是什麽大問題,你應該不用跑 K 市。”

“嗯。”王觀之漫不經心應了聲,低頭吃飯。

“如果你有去 K 市,替媽拜訪個老朋友,送點東西。”王鶴看了眼王觀之繼續說道。

王觀之皺了皺眉,重複自己的話:“不去,我可以幫你寄快遞。”

“我自己不會快遞?”王鶴反問。

“不是給我幫忙的機會嗎?”王觀之繼續和王鶴扯皮。

王鶴見他這樣就知道他在抵觸她生意上的事。她以前和前夫袁永經常因為工作的事吵架,王觀之長大後雖然對她的事業表示理解,但心底還是排斥接觸她的生意和項目。

王鶴沒再說什麽,問了另一件事:“你和李婉分手後就真的沒有再聯系了嗎?聽說他們家投标項目出問題了。”

王觀之聽到李婉的名字,夾菜的筷子停頓了片刻,随即說道:“沒聯系,她的工作經常出問題,不奇怪。”

“所以你們交往的時候,你也都沒有怎麽關心過她工作上的事情是嗎?”王鶴繼續閑聊,她端起碗給自己舀了碗湯,掃了眼王觀之。

這個問題讓王觀之再度放下了筷子,他認真嚴肅看向王鶴說道:“媽,我覺得生活和工作要分開,你說關心工作怎麽樣才算關心?兩個人一天到晚都是聊工作就是關心?要都是工作,人生的意義是什麽?”

王鶴聽着不緊不慢喝了口湯,說道:“有人喜歡享受生活,有人喜歡創造社會價值。你沒想過追求不一樣嗎?”

“我知道,所以要兩個人互相改變互相平衡,如果都不想改變,很多事情勉強不了。”王觀之聊到感情的事就有點不耐煩了,他不太想聽人評價他和李婉的事,也不需要別人的觀點。他已經決定往前走了。

Advertisement

王鶴又喝了口湯,說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程晉估計這段時間會去 K 市,到時候我委托他去辦事好了。”

而當王鶴真的不聊李婉了,王觀之又覺得有些失落,興致缺缺搭腔:“噢,他去 K 市出差嗎?”

“誠潤是他負責招标進來的,出了問題,他當然要去解決。他說會和李婉一起去,這事可大可小,他也不想李婉他們公司損失太多。”王鶴說道。

王觀之聞言欲言又止,最後拿起筷子悶頭吃飯。

第二天,王鶴接到王觀之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嚴明讓我替他跑一趟 K 市,你要有什麽事交待給我,程晉估計會很忙。”

“這樣嗎?那你出差前回家來拿東西。”王鶴笑了笑說道。

王觀之應下後就立馬挂了電話。

王鶴不知道王觀之昨天一晚上是經過思想鬥争改變了主意,還是工作上變動真的有需要出差。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王鶴看得出來他多少還是念着李婉。王鶴對李婉的印象真的很不錯,能幹聰慧有膽識有魄力,有心計又有底線,這樣的人很難得,她多少希望這兩個人年輕人要是還彼此有情,就不要錯過了對方。

程晉到 K 市的那天,他入住了和王觀之同一家酒店,兩人便簡單碰過面。程晉見王觀之沒有問起李婉,就主動簡單提了一句自己是和李婉同一航班來的,後面兩天都會和她一起工作。

王觀之則說:“我沒想問她的事。”

程晉見狀,笑說道:“我知道你也是來工作的。你還要待幾天?”

“還不确定。”王觀之回答。

“那有空再聊。”程晉點點頭,轉身回房間。

王觀之沉默看着程晉開門進了房間,許久後,他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王觀之改變主意來 K 市,一部分的原因确是因為工作,一部分則是在他思想鬥争的那天晚上,接到了劉松浪的電話。

劉松浪年底想請王觀之吃飯,雖然他家沒中标,但他還是想請一些朋友吃飯,畢竟人脈關系要長久維護。

王觀之婉拒了,他表示年底很忙要出差。

劉松浪堅持盛情邀請東拉西扯,後來又扯到了投标的事上,他說:“王總啊,誠潤中标我不稀奇,那天一看那程總那麽年輕,我就知道誠潤用李婉去投标,百分百能中。”

“什麽意思?”

“男客戶都喜歡李婉,這明擺着的事,會來事嘴又甜,沒有不被她哄開心的。所以說女人做銷售就是簡單。不過,王總,我看那程總是你好朋友,那麽年輕有為,還是提醒一句,別太認真了,那李婉哪有什麽真心,可別把自己前程賠進去。我聽說誠潤這幾批貨都出問題了。”劉松浪說道。

王觀之腦裏“嗡嗡嗡”作響,一面覺得這劉松浪的嘴臉腔調很猥瑣可惡,一面李婉在工作場上巧笑嫣然的樣子在他眼前晃過,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麽。這一趟,程晉去解決問題是沒有錯,但他真的有必要同李婉一起來嗎?按道理,李婉應該向他彙報給他交待,他這麽親力親為也是很少見。

這些複雜的念頭在王觀之腦子裏飛快閃過,他都不知道要和劉松浪說什麽,動作快過腦子,擡腳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制造出聲響,和劉松浪說了句有事在忙掐斷了電話。

他緩緩在散落出來的垃圾面前蹲下身,一點點重新撿起垃圾丢回桶裏,然後深深感覺自己的行為就像個傻逼。

李婉看到王觀之西裝革履單手抱着一疊資料,他身邊站着一個窈窕年輕的女人,正給他遞袋子,想幫他把文件裝好。

而王觀之目光看向大堂吧忘了接,女人慌忙上前從他懷裏掏文件想幫他減負,不想吓得王觀之往後退了步,文件散落了一地。

女人也受了驚吓,一邊道歉一邊慌裏慌張蹲下身要撿文件。王觀之見她穿着呢絨短裙,皺眉稍稍擋了當她附身的動作,說道:“我來吧我來吧,你起開。”

女人以為惹毛老板了,膽戰心驚站到一邊,手足無措臉色發白。

而王觀之撿完文件站起身,看到李婉和程晉已經起身離開座位,走出大堂吧朝他走來。

程晉率先開口向他打招呼:“觀之,你出去辦事嗎?”

“嗯,去見客戶。”王觀之刻意沒看李婉,回答道。

程晉颔首看向王觀之身邊的女人。

“她叫李艾揚,是嚴明的助理。”王觀之簡單介紹道。

程晉便向李艾揚點頭問候了一下。

李艾揚有些受寵若驚,也想搞清楚和王觀之打招呼的人是誰,便忙問道:“王總,這兩位是?”

“這位是程總,”王觀之介紹了程晉,而後不得不看向李婉,簡單說道,“這位是李總。”

李婉對上王觀之的眼睛,發現他很快躲開了,這有些反常,她很敏銳察覺到王觀之有點變了,但她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她心裏有些難以言喻的不舒服,看向李艾揚對她的問候回以微笑時,有點皮笑肉不笑。

李艾揚有眼力勁也沒有眼力勁,她看到李婉出了回神,脫口而出道:“李總,你好有氣質。”

李婉愣了愣,微微斂了笑意冷淡說了句謝謝。

王觀之臉色一沉,将文件一把遞給了李艾揚,說道:“裝好。你先去叫車。”

“好。”李艾揚忙接過,一邊往袋子裏塞文件一邊就往門口走。

程晉側頭看着李艾揚離開,回過臉笑說道:“嚴總用人标準真的很有特色。”

“她才畢業,沒什麽經驗。”王觀之說道,目光掃過李婉的臉,他在她臉上看到用心化妝打扮的痕跡。她的确很知道怎麽發揮自己的優勢,經常一出場就能先驚豔對方。

李婉再次捕捉到王觀之打量的目光,她還是坦然望了回去,後者又一次避開,只是看着程晉。

程晉則一直面帶微笑,說道:“那你們先去忙吧,我們也要走了。”

王觀之沒有走,說了一句:“看來你們也很忙。”

“我們晚上和趙總吃飯,你有空要不要一起來?今晚是私人聚會,趙總和鶴姨是朋友,你要是能去,他多少得給面子,李婉他們公司的事會更好談些。”程晉笑說道。

王觀之聽到程晉直呼李婉的名字,太陽穴跳了跳,目光變得深幽看向兩人。

李婉對于程晉的話也是心頭一跳,她目光瞥向程晉,徐徐說道:“程總,我覺得這事完全沒必要讓其他人介入。”

而她的話才落,王觀之就立馬說道:“我也沒興趣。”

四目相對,李婉在王觀之眼神裏看到了冰冷的寒意。

程晉笑看着兩人,對李婉說道:“你看,王總一向不好請,我們想請他介入,他也未必同意。”

李婉緩緩看向程晉,眼神也帶着寒意。

王觀之沒耐心看兩人“眉來眼去”,目不斜視闊步從李婉身邊而過,徑直往外走。他走出門外,看到李艾揚已經叫到了車,而就這麽一會功夫,她就在和人視頻,笑得花枝招展。

王觀之走上前看了眼她手機裏的嚴明,冷聲說道:“你趕緊滾回來,這些破事你自己搞定。”

“你那麽生氣幹嘛?艾揚哪裏做不好,你罵她就是了,我又沒不讓你罵。而且她也很努力很上進啊,她很想學啊。”視頻裏的男人嬉皮笑臉。

李艾揚怯生生尴尬看了眼王觀之,她進公司完全是因為嚴明,因為她是嚴明的情人。她也知道自己進公司名不正言不順,一直很怕不怒自威的王觀之,她覺得他火起來會把嚴明都踢出公司。

王觀之依舊沉着臉,拉開副駕駛座坐了進去一把關上了門。李艾揚不敢再多說,慌忙挂了視頻,坐進了後座。

李婉和程晉走出酒店的時候,正看到他們的車揚長而出,李婉轉過身對程晉說道:“程總,我和你不合适,我們就算合作了,也不會長久。”

程晉微微一笑,說道:“沒有合作過,怎麽知道不合适?”

“我的私心沒有你那麽重。”李婉一字一頓說道。

程晉笑意漸微,眼神變得犀利深沉。

第二十五章 那些被逼在角落裏生活的人經常咳嗽,屋裏其他人卻嫌他們吵。

晚宴,李婉和程晉一同赴約,比他們早到的是陳浩。

陳浩看到李婉和程晉一起走進包廂的時候,停止了和趙總的交談,登時拉下臉看兩人,最後目光陰沉鎖在李婉身上。

李婉面對陳浩這樣的目光不甘示弱,她更是黑沉着臉,冷冷望着陳浩。

程晉則來緩和氣氛,他上前熱情同趙總問候握手,說道:“趙總,我給你介紹個人,這位是誠潤的李總,李婉。她這次專門代表他們公司而來,李總原本還有另一位同事同行,因為一點事情來不了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趙總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在兩人到來之前,已經聽陳浩說了早上發生的事情,而在他聽陳浩說這些事的更早之前,他在家裏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來自王觀之,也提及了誠潤。

趙總知道這個誠潤不簡單,而他見李婉對陳浩誓不罷休的樣子,想了想還是以和為貴,現在集團準備上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趙總看了眼陳浩,笑對李婉說道:“李總,別站着那麽拘謹,請坐請坐。”

李婉這時對趙總笑了笑,說道:“我也想坐下,趙總,但是事情還沒有說清楚,我沒法坐下。”

趙總聞言故作不解,看向程晉問道:“小程,這是怎麽了?”

程晉面露為難,俯身低聲和趙總說道:“早上李總和同事去倉庫,據說和陳經理發生了點誤會,陳經理說話冒犯了李總同事,那小姑娘臉上挂不住,一時沖動打了陳經理。因為這事,那小姑娘一整天沒法平靜。”

“怎麽現在小姑娘都那麽脆弱呢?”趙總呵呵一笑,他想要緩解沖突,卻在不經意間表面了他真實的立場。

李婉心裏有準備,還是忍不住真的氣憤起來。

程晉聞言則在趙總耳邊補充了一句:“趙總,其實那小姑娘不是李總普通的同事,是誠潤老總的女兒。”

趙總一聽這話,目光老辣看了向陳浩,尴尬清咳了一聲站起身,嚴厲說道:“陳浩,你這個人平時就是太吊兒郎當了,說話油嘴滑舌,現在女孩子都很要臉面,臉皮也薄,玩笑是你能随便開的嗎?”

陳浩在一邊也聽了程晉說陸寧的身份,誠潤雖然比不上一鬥大有名氣,但一鬥再大也不是他陳浩的,他陳浩只是個小職員。而誠潤再怎麽無名小卒也是個大實業企業,人家真要鬧起來也不是沒資本沒實力。于是,忽然之間,陳浩覺得陸寧打他那一巴掌,對他來說也不算太折辱,他尴尬站着,身體已經開始不自在,眼神還是忍不住瞪李婉。

李婉早就領教過這個社會的現實,可現場的三個男人又這麽活靈活現表演了一次給她看的時候,她明白了她是真的很難對不公麻木的。所以即便做着違心事,她也要繼續往上爬,直到自己真的足夠強大。

李婉冷眼看陳浩,說道:“陳經理,我們陸經理從來沒有受過那麽大的委屈,她一心想來解決問題,你們見我們就兩個女人,百般刁難出言不遜,不僅叫我們自己挑貨還讓言語騷擾,我們公司咽不下這口氣。一碼歸一碼,質量問題的事,我們照投标流程去解決;今天的事,我們照法律流程去解決。你們倉庫裏都有監控,你對着我們陸經理做了哪些不妥的肢體暗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這話太過分了,我就那麽比劃了下,那算什麽事?你們現在這些女的這麽上綱上線,開不起玩笑是不是?”陳浩怨氣沖天,他感覺自己就是擋了槍,他很清楚李婉在借題發揮拿捏談判局勢。

“我們憑什麽要讓你開玩笑?”李婉冷冷反問。

程晉一旁看着戲,适時幫腔提醒陳浩:“我們公司的員工行規手冊寫明要注意待人接物的分寸,玩笑是要對方也覺得好笑那才叫玩笑。”

趙總這會也看向陳浩,不滿道:“你讓她們自己挑貨?”

陳浩感覺自己有口難辯,他說道:“那是倉管老李抱怨的話而已!”

“真是不像話!這大半年公司在 IPO 對每一個基層員工都進行了培訓,讓你們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公司要求,就是怕你們言行出差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還不給李總他們道歉!”趙總呵斥陳浩,卻是說給李婉聽。

李婉知道這一刻她要給趙總留面子,但一瞬間的火氣上來,讓她恨得牙癢直接道:“趙總,您這是護短,在說我們公司是有心之人嗎?”

氣氛一下凝固,程晉有些驚愕看着忽然血氣方剛的李婉,因為他不知道她努力壓制了多少憤怒不滿,他以為她已經完全消化,真的事事練達;趙總則是被徹底拂了面子,也在惱羞成怒的邊緣;陳浩有些暗喜,他感覺到了戰局微妙的變化。

所以,下一句話該說什麽該由誰說,很重要。

就在這時,服務員敲門而入引進了一個人,李婉一回頭,意外看到了王觀之。

王觀之一走進包廂就察覺到氣氛不對,他看到所有人都還站着,并且對他的出現神色各異。他沒太在意,先看了眼李婉,徑直走上前,笑喚了趙總一聲趙叔。

程晉最快回了神,一副十分驚喜的樣子,也笑迎向王觀之說道:“你怎麽來了?我叫你來吃飯你不來,現在來肯定是沖着趙總的面子是不是?”

“你沒和我說趙叔也在,我下午給趙叔打電話才知道你們請了他。”王觀之笑道。

趙總被提醒想起下午的電話,想到誠潤有王鶴背書,頓時胸間的不滿緩了緩,擺了擺手在和王觀之寒暄之後,招呼李婉和陳浩都坐下。

李婉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自己,理智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她便露出了笑容,在王觀之和程晉無形中給她讓出的位置上坐下。她坐在兩人中間,她右手邊的王觀之挨着趙總,左手邊的程晉靠着陳浩,陳浩則靠着趙總另一邊,五個人坐一張精致的小圓桌,晚宴就開始了。

這雖然是場私人宴會,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要解決什麽問題。李婉收了棱角就長袖善舞,席間找到合适的機會,她主動給趙總敬了酒,話裏話外為剛才頂撞他道了歉,又說了自己公司的難處和不易。

趙總是個人精,他見李婉說一堆沒有再提陳浩性騷擾的事,也就知道她在讓步了,他笑發表了自己總結性講話:“小李,其實這個事情不是什麽大事,一開始我們之間都不熟悉,而我們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發現問題第一時間肯定要嚴查,這也是對消費者負責。你看你們的袋子,要是破了裏面的玻璃瓶砸碎割傷了人,那問題才是可大可小,所以你們也別怪我們找你們麻煩,我們也是在幫你們。現在呢,大家都坐在這裏,說明大家都是自己人是朋友了,我也看出了你們出問題是無心之失,人無完人,誰也避免不了犯錯。你們誠心來解決問題,我手下的人卻有冒犯,這能是我們的錯,你看,這麽一來一回,我們雙方都有不好的地方,反而彼此更加了解也是好事。所以,這事就都不用提了,你們回去把質量問題認真地、好好地、切實地整改了,腦子裏的警鐘要時刻敲響,那我們推進你們改進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這樣大家就都會越來越好,社會也就會進步了。”

趙總一番話,所有人都得捧場,李婉看到事情就這麽在這個房間裏輕飄飄解決了,而她也看到有些問題變成了無數的塵埃灰塵依舊堆積在他們生活的角落裏,越來越多,但大部分人都視而不見。有能力有條件的人可以往中間走,可以避開遠離那些角落,而那些被逼在角落裏生活的人經常咳嗽,屋裏其他人卻嫌他們吵。很多人都忘了每個人行動間都帶着灰塵,每個人都是灰塵制造者。

酒局的下半場,李婉有些疲乏了也漸漸沉默,她喝了不少酒,她看到王觀之只是坐着就能壓住場子,只因為他是王鶴的兒子。李婉真的能理解程晉的感受,這個社會上的問題,在努力的人身上總是體現得特別明顯,性別階層死死壓着他們。

李婉不需要敬酒,自己也默默喝了起來,她想起之前在劉松浪的瑞華,在她離職之前,劉松浪都覺得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李婉提出離職對他來說打擊很大,劉松浪根本意識不到他自己身上的任何問題。他只看到在李婉提出離職的前一周,他還給她介紹了客戶資源,她卻反了水。

而對李婉來說,那些無形的傷害讓她不堪重負。劉松浪把李婉定位在 Top sale,她提出升職想帶團隊,他告訴她:“你以後一定會結婚的,到時候要以家庭為重,女人不要那麽拼,你現在就很好了。”當她談下一個客戶,劉松浪說她做得好,回頭卻和其他男性同事玩笑說他們不是女人比不過李婉,暗示着李婉的得來不正當。這些等等的事情和言語還有眼神實在太多了,李婉曾認為是自己過于敏感了,周邊其他的女同事似乎都沒有什麽感覺,後來她實在沒法說服自己,最終決定離開瑞華。

王觀之餘光看到李婉在酒桌上自己給自己灌酒,他皺了皺眉,側過頭問她:“你還沒有喝夠嗎?”

李婉看了眼王觀之,說道:“我的酒量我自己心裏有數。”

王觀之吃癟,板着臉轉回頭。

另一邊的程晉在酒至半酣的時候,和趙總聊起供應商價格問題,他說:“趙總,我們今天就在這說說,其實我們都知道集團給一些供應商的采購預算真的壓太死了,李總他們公司的問題不是個例。”

趙總笑而不語,掃了眼王觀之看向李婉。程晉也笑看向李婉,說道:“李總,這事你最有發言權,可以和趙總聊聊。”

李婉正端起酒杯靠在唇上,聞言緩緩側臉看程晉,她知道他不是讓她和趙總聊,其實是說給王觀之聽。他想借用她去利用王觀之對她的感情去施壓,他在試圖逼退她的底線。

李婉望着程晉一口喝完杯子裏的酒,在趙總笑誇她好酒量的時候,她側過頭一臉醉意笑盈盈說道:“不好意思,你們剛才在說什麽,趙總,我好像喝醉了。”

王觀之愣了一下,随即眉頭皺成了一團,他看到的李婉風情萬種,毫無防備。

“我們在說……”

趙總正要複述程晉的話題,不想王觀之忽然打斷他,一把拉起李婉說道:“趙叔,李總是我朋友,我看她完全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趙總受到了驚吓,心想兩人一頓話也沒有說幾句話怎麽就成朋友了,但很快他領悟了什麽,笑點點頭說好。

李婉被拽着起身也笑了笑,卻有些苦澀,她心想她要是不認識王觀之,在場的男人估計也不會有一個人攔着他帶走她。而王觀之這種做法,也根本考慮不到其他人會怎麽看輕她。所以,她站起來打開手機,按出了她和王鶴之前的合照遞給趙總看,笑說道:“我和王阿姨是好朋友。”

趙總這才真正恍然大悟,有些尴尬站起身笑相送,囑咐王觀之說道:“觀之,你趕緊送小李回去休息,好好照顧她。”

王觀之神色複雜看着李婉的所為,最後沉默拿過她的包拉着她出了門。

第二十六章 矛盾糾結掙紮的生命體,卻可能是這個宇宙裏最有生命力的存在。

王觀之叫了車,把李婉塞進後座,之後他從另一側上車,也坐進了後座。

司機問:“去哪?”

王觀之看了眼李婉,後者靠着車窗懶懶報了酒店名字。出來吹了夜風,李婉發現自己真的有點醉,有點頭暈有點孤寂有點寂寞,情感像細雨拂着細柳,撓着無邊的纏綿春季。

回酒店的車程将近半小時,兩人都沒有說話,車廂裏開着暖氣,李婉的酒勁越發上頭,她開始有些昏昏沉沉。但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只是發呆想睡覺。

車子到達酒店門口,王觀之先下了車,李婉随後下車一時沒站穩踉跄了一下,王觀之一把扶住了她。

他低頭看她,說道:“我送你上樓回房。”

“不用,我自己能走。”李婉試圖推開王觀之。

王觀之充耳不聞幹脆一把摟住她,擁着她往裏走。李婉走了兩步,感覺自己雙腳在發軟,便也不再拒絕,靠着王觀之往裏走。

走進電梯裏,兩人相依偎的樣子出現在牆面裝飾鏡子上。鏡子裏,王觀之始終注視着前方,一臉的嚴肅坐懷不亂,反倒是李婉因為頭暈靠在他胸膛十分嬌媚依賴,仿佛是她勉強他送了。

電梯到達樓層,李婉低聲報了房間號,王觀之便看着牆上的指标走。到了房間門口,李婉刷了房門卡往裏推,房門很重,她使不上力推了一半。王觀之見狀上前幫李婉推門,便推着她進了房門。

李婉被推得有些踉跄差點摔倒,王觀之着急從後單手撈住她的腰,李婉條件反射反抗了一下,兩人推搡間,房門已經“哐”一聲自動關上,王觀之摟着李婉重重靠在了門板上。

房間裏光線昏暗,空氣裏彌漫着淡淡酒氣和若有若無的香水味,身體的碰撞像一把剪刀,伴着李婉一聲撞上門吃疼的暧昧呻吟,瞬間剪斷了兩人的理智,一股潮熱騰然升起。下一秒,他們不知道誰先吻了誰,随即就是激烈的擁吻,互不相讓。王觀之情動之下更是用力咬了李婉飽滿的下唇瓣,她不滿低呼疼,有點惱火想推開他,這反而激發了他的征服欲。

他脫了自己的外套又開始脫她的大衣,扯開她的衣領。她的手此刻得了自由,醉意和情欲讓她也情難自禁,她伸手抱住他的腦袋,忍不住長長呻吟了聲,這是一瞬間的沉淪也是清醒,她想到他們間的吵架不合,喘着氣脫口問他:“你要留下過夜嗎?”

耳邊分明是暧昧嬌柔的低語,卻讓王觀之腦袋一下清醒了。他忽覺惱火,擡手用力叉住李婉的腋下,像抱小孩一樣将她托高按在門上,他的額頭正好緊緊頂住她的額頭,他的目光如星星般明亮帶着寒意,聲音暗啞像卷着危險的風沙,他問她:“李婉,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關系?”

李婉的雙腳微微騰了空,吃力點着足尖去夠地,身體大部分靠王觀之的力氣支撐之,身體間的摩擦讓兩人的情欲愈發高漲難耐,可劍拔弩張也在這一刻。有根弦緊緊繃住,拉扯得兩人的理智生疼,疼得他們呼吸混亂,靠得很近的唇時不時彼此摩挲渴望着,可在滾燙唇間滾出來的話像石頭也像尖刀。

李婉回答王觀之:“王觀之,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怎麽樣?只做愛的陌生人?”王觀之掐向李婉的腰,他很生氣她的敷衍。

“你要不要做?你要是不做就放開我。”李婉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酒精和方才的熱吻作用下非常敏感,渾身一顫很不耐說道。

王觀之的欲望和忍耐力也在零界點,他的自尊心和嫉妒心也在這時爆炸,他狠狠吻住李婉的唇,含糊又冷酷問她:“今晚要是程晉送你回來,你也會讓他進門嗎?”

李婉才在親吻中閉上的眼睛,仿佛被一道白光閃到,一下張開了眼,她的情欲變成了憤怒,擡手一把用力推開了王觀之的臉,氣道:“你怎麽這麽混蛋?”

王觀之扭開了頭,複雜的情緒一點點聚集散開,聚集散開,“哔哔啵啵”的火星在他腦海裏炸開。他咬牙切齒說:“李婉,是我混蛋還是你混蛋?你到底把我當什麽了?”

話落,他又一次封堵李婉的唇,他想聽她說答案又很怕她說出答案。她掙紮的嗚咽聲,刺激着他的神經,他貼得更緊,像想把她生吞活剝了。

李婉此刻像被架在火上烤,欲望在王觀之的挑撥下膨脹幾乎将她吞滅,不愉快的談話像魚刺卡在她的喉嚨,委屈憤怒令她失控,而失控的感覺又讓她越發無能狂怒。她想反抗又拒絕不了湧起的情欲,而王觀之還在不斷加劇這種痛苦和瘋狂。在極度的掙紮和渴望之中掙紮,李婉忍不住哭泣。

李婉的眼淚混入他們唇間的吻,王觀之第一次嘗到的時候愣了下,昏暗的光線下,他不相信又吻了李婉的臉頰,而後是她濕漉漉的眼睛。當他徹底聽出她的嗚咽聲是抽泣,他慌了,他沒見過李婉哭。他探進她衣服裏拽她內衣扣子的手僵住了,無措着緩緩松開退出來,他想拉平她的衣擺,笨拙攏住她的腰,又慌張去摸她的臉擦她的眼淚,低頭貼着她的額頭。他喘着粗重的氣怕驚擾了李婉,張口生硬難過說道:“是我混蛋……”說罷,他緊緊抱住她,他們間的壓力也松去,她的腳落了地軟軟歪在他懷裏。

壓力釋去,李婉松了口氣,無盡的空虛又向她襲來,無處着力的孤寂感使得她忍不住大聲哭起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仿佛也不知道怎麽哭了,哭了幾聲之後,她就累了戛然而止,然後一把用力推開了王觀之。

王觀之往後退了兩步,踩在了他自己丢地上的外套上。兩人都很狼狽。

“李婉……”王觀之欲言又止。

“你走吧。”李婉低頭側過身,擡手撫平自己淩亂的額發,冷聲說道。

王觀之沒動,許久說道:“看到你和程晉在一起,我已經嫉妒得瘋了。”

李婉聞言,心頭和眼眶都一酸,她壓抑着顫抖說道:“王觀之,你根本就不懂,從前到現在你都不懂,你說我沒有考慮你,你也沒有考慮過我。”

“那你教我。”王觀之難受說道。

“你嫉妒就可以惡意揣測我的人格嗎?”李婉問道。

王觀之對此許久沒說話,再開口的時候,他艱澀說:“我不想你和那些人打交道,你想要什麽資源,我可以給你。”

李婉聽着王觀之這話,心裏苦澀又憤怒,她要掙脫的就是社會中無形對性別和階層的限制,他卻恰恰用這些來束縛她愛她。

“你永遠不會懂,王觀之。”李婉無法教一個既得利益者放棄利益。

“我不會懂,程晉就能懂?”王觀之也很苦澀憤怒。

“他比你懂。”李婉回答。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針落地,王觀之擡腳把自己外套踢到一邊,彎身撿起來拍了拍。

“啪啪”兩下,沉重且憤怒。

“你喜歡他?”他問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