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的私心沒有你那麽重
“不喜歡。”她回答。
“他能給你什麽是我給不了的?”他又問。
“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愛一個人?愛對方的資源愛對方的權勢還是愛利益?”李婉冷笑。
王觀之再次沉默,他在李婉面前總是無所遁形,他的修養他的優勢,也都是他的僞裝他的傲慢。他現在不懂她也不懂自己,他只想要她,卻又下不了不擇手段的狠手。他的理智在反省和憤怒中反複橫跳,矛盾充斥在他的胸口。
無聲的拉扯中,李婉又一次出聲,她悲觀無力嘆息道:“你沒發現理解和尊重真的很難嗎,王觀之?你走吧。”說罷,李婉靠着牆往房間裏走,她蹭掉鞋子一頭倒到床上,好一會之後,她聽到王觀之開門離開的聲音。
房間裏很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婉掙紮爬起來洗漱,她刷牙洗臉的時候沒敢照鏡子,怕看到鏡子裏狼狽的自己。洗澡的時候,她脫去衣服,她的內褲上還有些潮濕黏糊,是方才欲望的痕跡,可她的心已經冰涼。人真的是奇怪的動物,生理結構的需求和心理的需求是兩個極端,矛盾糾結掙紮的生命體,卻可能是這個宇宙裏最有生命力的存在。
李婉洗了澡換了睡衣出來,聽到門鈴響,她走到門邊透過貓眼見是陸寧,她猶豫了會打開門問她:“這麽晚了什麽事?”
陸寧有些尴尬打看李婉,說道:“我發你信息沒回複我,我擔心你出什麽事了,所以過來你房間看看。酒局結束了?”
“嗯,早結束了。事情解決了,你別擔心了,早點休息吧。”李婉簡單說道。
陸寧聞言又忙道:“那你沒事吧?你看上去很累。”
“卸了妝而已。”李婉回複,緩緩關上了門。
李婉躺回床上,沒一會接到了于傳的電話。
于傳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晚上喝酒了?”
“嗯。”李婉回答。
于傳微微沉默,然後說道:“早點休息吧。”她知道酒局是什麽樣的情況,她和李婉一樣都經歷過,她想安慰關心她,但事實上都是蒼白的,因為她們都知道要往前走才有擁有主導權的希望。
“陸寧和你說了今天的事了嗎?”李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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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傳嘆了口氣說道:“說了,謝謝你,李婉。”
“都是為公司做事而已。”李婉說道,這一刻她在猶豫要不要先提一提她想獨立貿易公司的事,她想有些話還是要早點和于傳說清楚。
“培養陸寧是我有私心。”于傳說道。
“于總,有件事情,我想回去後和你談一談。”李婉咬了咬唇說道。她的下唇被王觀之咬破了些,現在腫脹發癢,讓她忍不住想咬想抿。
“嗯,等你回來再說。”于傳回複。
挂了電話,李婉睡意全無,她躺了會又下床拿了手提電腦,打開給 W 寫回信。
第二十七章 我們中有人關心愛情婚姻和家庭,也有人關心政治民生經濟還有社會的未來。
K 市的事情告一段落,李婉就想早點回 A 市,馬上将近春節放假,她要回公司年終收尾,然後再回 Y 市過年。每年一到年底,忙碌的節奏讓人壓迫也有期待,“回家過年”多少有一絲溫暖的情感,不管家裏什麽樣,想起的時候總會記起童年的一些片段。就像李婉在給 W 的信裏寫的那樣。
李婉給 W 的這封信寫得很簡單簡短,沒有她自己想象中的那麽多想說,那些商場上你來我往的灰色地帶,她不知道如果她說了,一個陌生人會怎麽想她。現在很多人依舊是非黑即白,正義自由是他們嘴裏的口號,實事卻一點不幹。她暫時不想失去這麽一個簡單聊天的筆友,一下涉及過多的個人立場問題。所以,她整封信只寫了關于過年的事,她在夜裏寫了一些,心情漸漸平複後便感到困了,然後合上電腦躺下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李婉和陸寧又去了一趟一鬥倉庫,這次陳浩躲着兩人沒出現,倉管雖然還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但工人是給叫到位了,她們兩人和工人一起挑了一天的貨。而這件事情面上處理過完場,後續的隐患問題還是存在。
李婉本來很懶得和陸寧再談起這個事情,打算回去和于傳直接談,但她看到陸寧今天悶頭不喊苦不喊累幹活的樣子,難免有些心軟。結束的時候,她給陸寧買了水,和她說:“偷工減料的事情不能做。投标談判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知道面臨的是什麽樣的問題,既然已經彎腰接單了,事情還是要做漂亮。與其偷工減料,不如狠心點反推工廠真的去改制,說不定還真的能從管理環節上擠出利潤來。和一鬥合作才開始,他們後面帶給我們的品牌效益還是會有的,我雖然讨厭這種投标項目,但罵歸罵,做事情還是要掂量清楚。”
陸寧點點頭,臉色不太好,眼睛裏有了不安的歉意。
李婉想了想,又問道:“偷工減料這事,你媽知道的是吧?”她和程晉說的是一回事,心裏透亮明白的是一另回事,她知道陸寧雖然回去工廠說要管理,但以于傳的個性總把控肯定還是她。
“嗯,不過是我和她提的,她覺得可行就批了。因為的确其他工廠也有在做的,沒想到我們這麽倒黴。”陸寧握着瓶蓋卻沒有使力打開,顯得有一些無措。昨天她沒有去酒局,打電話給于傳說了發生的事情,她催促于傳讓李婉直接塞錢解決就算了,不要和那些人周旋了。于傳生氣罵了她沒腦。于傳說能用錢直接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李婉那麽聰明不可能不知道,她不用錢肯定是因為人家要收的方式不是她能給的。
陸寧忽然感到很擔心,她怕陳浩會占李婉便宜。她越想越難過越坐立不安,她想要是那些男的都同流合污,李婉一個人赴宴真的太令人難過了。陸寧此刻都還有點不敢看李婉,她沒敢細問在酒局上她有沒有被為難。
而她還在自己心裏想不開,李婉卻對她說了開闊的話,她說:“是倒黴也不是倒黴,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早出問題比晚出問題好。你是個很幸運的人,陸寧,你要珍惜你自己的機遇。”
陸寧愣愣看着李婉,傻傻問道:“你不是很生氣我給你惹了麻煩嗎?”
“不是給我,是給公司。我這人在公事上沒什麽私心,你只要能吸取教訓能成長,事情該過去就讓它過去。”李婉平靜說道。
陸寧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震撼,她看着李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婉則又對她提醒了一句:“不要太相信別人,除了你媽沒人會真正護着你,你萍水相逢的學長程總更是不會。”
“你不也護着我嗎?”陸寧嘀咕。
“我是看在你媽的面子上。”李婉直言。
陸寧聞言有些難堪,不由面紅耳赤,但卻不想頂撞李婉了。
李婉也沒有再說話,她低頭開始在手機上看機票,她打算連夜趕回 A 市了。這邊的事情告一個段落,後面她就是好好跟進趙總,讓他把臺面上的事情做平了,該罰的罰了,該整改的整改了。
回 A 市的深夜飛機上,李婉登機才坐好就收到了程晉的信息,他問她:“你就回去了?”
李婉看到信息皺了皺眉,回複道:“是的。”
“注意安全。”程晉很快又回了過來。
“謝謝。”李婉快速回完就關了機不打算再看,因為她總覺得程晉還有話說,她此刻不想應酬了。
飛機到達 A 市已經是淩晨,李婉下了飛機重新開機,果不其然收到了程晉的信息,他說:“你真的是夠狠心,利用完人就跑。”
李婉看到這句陰陽怪氣的話也沒打算回複,可程晉猜到了她的航班關注了她的航班,很快又給她發了條信息:“我很好奇一個問題,李婉,你為什麽不和觀之複合?”
李婉看到這個問題,不由又咬了咬唇,她想到了王觀之,心頭有些顫抖。她可以說出王觀之很多外在的優點,可以想象到他們在一起能有的快樂甜蜜,緊接着她也能想象到在依賴他之後,他會慢慢侵占她的空間,一點點抽掉她手裏的主動權,她說不出他哪裏壞,但他現在于她就像溫水煮青蛙。他們如果結婚了,他可能會一直愛她,她也可能最終會為了他妥協生孩子,再過個十來年,她就像做了一場夢。也有可能,他們都撐不到十來年,在結婚後就會因為孩子的問題離婚,互相質疑彼此對人生的追求。不管哪一種,李婉都看不到令她激動的未來。
最後,李婉給程晉回複了一句:“不關你的事。”
程晉則回了個笑臉。
他今天在酒店裏遇到了王觀之,王觀之看上去臉色不太好,他便玩笑問他昨晚是不是和李婉吵架了。誰知王觀之卻問他:“為什麽昨晚你讓李婉和趙叔說價格的事情?李婉他們公司偷工減料真的有理嗎?你是真的想幫她嗎,程晉?”
程晉則笑了笑回答:“鶴姨很想幫她。”
王觀之沒接這話,目光深邃如炬看着程晉說道:“程晉,不要被我發現你們兩私下有什麽合作,不然就別怪我沒情面。”
程晉面不改色笑着,故作不解佯裝不滿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連你也不信我的人品?”
王觀之似笑非笑。
“而且你說的合作是什麽合作?”程晉假裝好奇。
“什麽合作都不行。”王觀之回答。
“那很難。”程晉玩笑道。
王觀之擡了擡眉,眼眸變冷笑意愈深。
程晉解釋道:“那個陳浩調戲了李婉老板女兒的事情你知道了嗎?昨晚你來之前,我們就在說這事,所以氣氛很不好。之前估計這小子對李婉也不太規矩,李婉和我提過,我也早有耳聞陳浩的作風不好,說實話,我們都很想把他搞出去。”
王觀之聽聞這事略顯意外,不由皺了皺眉,但他的心裏也越發不舒服,因為李婉和程晉說的事情比他多。同時他越發有點難以理解李婉,他不知道這樣的環境之下,她為什麽還要這麽堅持努力工作。他的眉頭鎖得越發深,最後轉身走了。
程晉看着王觀之的背影覺得有點可笑,他認識王觀之很久了,他知道他內在就是個傲慢自我的人,他眼裏容不得沙子,看不上人情往來的虛僞,他手裏捏着主動權太久了,根本不會懂被動的人應該怎麽生活。所以程晉有時候也很奇怪,王觀之為什麽愛李婉,他們完全就是兩類人。在程晉看來,王觀之現在對李婉不過是不能輕易得到的不甘而已。
這兩個多月對李婉來說是漫長的,因為這兩個月的突發情況,她公司裏原本是在十二月末一月中旬就該做的年終,她幹脆放在了春節前。而等她回到公司真正做年終的時候,她發現這一年并沒有因為這兩個月的破事而完全毀掉。她公司今年的業績沒有明顯增長,但是毛利潤率提高了,淨利潤也比去年好,雖然這些利潤又虧損在了這兩個月,但她也不能否定自己年初改制決策的功勞。整體下來,她沒拿到多少分紅,但好歹這一年是熬過去了,來年又是新的開始,已經虧損的不能追究,只能在以後慢慢掙回來,想起來還是充滿了希望。
于是,李婉在公司年終結束後,長舒了一口氣,帶着一種平靜的心情,一個人慢慢開車返回 Y 市。而對她來說,每一年回到 Y 市還有一件事很重要,那就是和于傳的會面,她們要複盤總結這一年,對來年的規劃做出調整。每次這種時候,她們的相聚都讓李婉覺得有種期待。
于傳是個很有見識也很好學的人,她于李婉亦師亦友,她們平時聯系不多各自為政忙碌着,一旦坐下來能聊很多。
關于這件事,李婉在開車到家的那天深夜也寫在了給 W 未完成的信裏。那晚,李婉到家很遲,林素和李利兵爬起來給她開門。林素還陪李婉收拾了會,和她說:“你明天早上好好休息下,下午和你妹一起陪媽去買點年貨。”
“我去不了,我約了于總見面。”李婉說道。
林素一聽,說道:“這麽着急嗎?你工作還沒有結束嗎?”
李婉點點頭。
林素聞言若有所思,然後問李婉:“你們這個于總就一直沒有再婚嗎?她一個人不會很孤單寂寞嗎?你有問過她嗎?”
李婉聽笑了,回頭沒好氣說道:“她才不會孤單寂寞好不好?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媽,我怎麽會問她這些事啊?”
“那你們都聊什麽啊?就一直講工作講工作,不累嗎?”林素呵呵笑道。
“能聊的很多。”李婉笑道,她起身把林素趕出去,讓她趕緊繼續去睡覺。
而李婉收拾完行李後就越發清醒,她想到郵件還沒有寫完,就擡出電腦寫了個結尾:
“W,
說起冬天,我就會想起過年,轉眼 2019 年也要結束了,時間真的好快。
提到過年,我總會想起小時候我媽帶我們兩姐妹去買衣服的場景,我妹很喜歡和我買一樣的衣服,所以以前很多人都以為我們是雙胞胎。但人總是會分流的,我們上了高中之後,我的衣服就再也不适合她,她的也不适合我了。而我們年幼和媽媽一起逛街買新衣服的場景永遠刻在我的腦海裏。
我每年回到家都是農歷二十八九了,算很晚了,但我的工作其實沒有完全結束。我的老板也是我的朋友,我們都需要碰一面再聊一聊。我媽時常很好奇我們都在聊什麽,她認為我們兩個女人之所以有那麽多話聊,肯定是因為八卦或者感情上的事情。不得不說女性對女性都有很刻板的印象,更何況男性了。
其實我和我老板很多時候都真的只是在聊公司的未來,聊員工的發展,聊行業前景聊市場經濟情況,還有就是在歷史政治的得失間學習如何對我們的幫助。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我現在的老板,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不過,我覺得我媽這樣的女人也很可愛。這樣很好,我們中有人關心愛情婚姻關心家庭,也有人關心政治民生經濟還有社會的未來。
就此落筆了,這封信我又寫了好久。
最後,提前祝你新年快樂,越來越好,平平安安。
Phoeni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