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世界廣闊可以有很多種活法
于傳愛喝茶，她家裏有個茶室，日常會客用。每次李婉來，她都會提早買些時令水果、堅果還有小零食給她喝茶時吃。
李婉走進茶室，看到這滿桌的零食時，笑道：“于總，我以前就覺得當你女兒肯定很幸福，這次我是真的知道了，不是我覺得，是當你女兒真的很幸福。”
于傳聽出了李婉的話裏有話，笑了笑沒搭話，只問她：“想喝什麽茶？”
“我只愛喝普洱，您不是知道嗎？”李婉說道。
“人是會變的，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變？”于傳四兩撥千斤回複道。
李婉笑拉開椅子坐下，笑道：“那倒是，人的确是會變的。”
于傳聞言，深深看了眼李婉，不緊不慢開始泡茶。
等茶的空檔，李婉吃了點草莓，誇說好吃。
于傳道：“這是陸寧買的。”
“那你誇她了嗎？”李婉笑問道。
于傳聞言啞然失笑，泡好第一壺茶，公道杯分到杯子，第一杯她端起來說：“以茶代酒敬你，李婉。”
“為什麽敬我？”李婉問道。
“一鬥的事情讓你辛苦了。”于傳說道。
“都是公事。”李婉舉杯碰了碰于傳的杯子，淡淡說道。
兩人相對慢慢喝了第一杯茶，于傳繼續倒上，說道：“你說你開年要去 M 國，确定好了嗎？”
李婉點點頭，說道：“投标不是我擅長的，我也不喜歡，我還是想開發我自己的市場。一鬥的投标已經有了，後面其他的投标就是依樣畫葫蘆，你找其他人來接手吧，愛投幾家投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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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貿易團隊都交給你了，我找誰去做？”于傳反問。
李婉聞言，想了想認真說道：“你還是大老板，于總。”
于傳笑了笑，她其實心裏能猜到李婉說的要和她商量的事是什麽。
“你說交給誰去做？”于傳問李婉。
“我想過了，交給黃雅吧。黃雅年長有閱歷，人情世故也懂，她雖然一直做外貿，但是非常傳統型的業務員，很适合面談客戶。別看她平時話不多，但情商很高，知道怎麽說話做事，她做的事情會讓我感到很舒服。”李婉說道。
而于傳聽到黃雅的名字微微皺了皺眉，她說道：“黃雅精明的确在你之上。”
李婉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她笑道：“黃雅很精明嗎？我覺得她蠻實在的。”
“她知道怎麽讓你覺得舒服，她就是在你之上。”于傳說道。
“那太好了，我就多個幫手了。”李婉笑道。
“也未必是幫手。你還很嫩，李婉，你對手下的人很好，但你還沒有學會用人，所以你自己做得很辛苦。這事我一直在和你說。”于傳說道。
李婉莞爾，她說道：“我帶團隊的理念和你不太一樣，于總，你認為是要排除異己，進來的人都要和我們差不多，但我真的覺得，客戶千百種，我們應該有千百種的業務去應對。只要公司制度沒有問題，就應該是放開了讓人去做。”
“你的前提是每個人都有一定的道德品格，而且足夠聰明。但事實上，大部分人都很平庸而且自私，給他們空間，他們會感到不知所措，因為不敢承擔責任；不給他們空間吧，他們又感覺到壓抑。誰能持中，對自我有個精準的定位？我見過那麽多人，就你最好，你是萬裏挑一的。”于傳說道。
“天哪，于總，你為什麽這麽誇我？”李婉笑盈盈。
于傳則繼續道：“投标的事不适合交給黃雅。”
“你顧慮的點是什麽？”李婉問道。
“我不用不可信之人。”于傳說道。
李婉聞言颔首沒反駁，笑道：“所以我說你才是大老板。”
“你手下那個小姑娘原彥比她好。”于傳回答。
“原彥太年輕了。”
“我對她印象不錯。你記得有次我有個客戶要轉交給你，那天你估計在忙，直接讓我推給原彥，我就拉了個群，她對接得不錯。我在群裏，她也對接得很自然，有次我掃了眼看到她說錯了一個點，私信提醒了她一句，她的回複讓我想到了你。她沒有任何的緊張不滿，而是很高興我提醒了她，然後她說于總，我去想辦法圓回來。”于傳徐徐說道。
李婉聽得哈哈笑說道：“這真的是我會說的話。”
“她可以好好培養，投标讓她去做更合适。”于傳說道。
但李婉還是不同意，她說道：“那我就更不想她困在投标裏面，她那麽年輕幹嘛讓她經歷那些灰色的事。她可以有更好的方向。”
于傳沒回複，她繼續泡茶。
兩人之間一時很安靜，李婉開始吃堅果，隔了好一會，她說道：“于總，我們去年談過，明年有合适的人，我就把團隊的管理交下去。你不喜歡黃雅，但她的能力是有的，她的經歷也很不容易。而且我給到她手裏的資源，她基本上都會出單，她很有談判的技巧，我覺得讓她帶幾個小的沒有問題。如果是這樣，我就可以去做其他真正管理布局的事情，要真正做貿易公司，我們的品太單一了，我應該去尋找更多的合作模式，不能一直被困在業務崗位上。你之前說我的團隊沒有成長，問題在于我沒有真的放手。”
“你不覺得你着急了嗎？”于傳問道。
“你這麽看嗎？”李婉笑道。
“你一向很有憂患意識，Linda 他們公司的事給你沖擊很大，我知道，但這事還急不來。”于傳說道。
“我自己覺得不是急，總要試試看。你不也在給陸寧試嗎？”李婉笑說道。
于傳笑了笑，她知道李婉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沉默良久笑說了一件事：“你知道嗎？劉備應該是真心想傳位給諸葛亮。若嗣子可輔,則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為成都之王。”
李婉聽到這事哭笑不得，說道：“他根本不是真心的，要真心就直接傳位了，讓人後面再當反賊的器重好虛假。”
于傳笑而不語。
李婉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直接道：“諸葛亮的定位就是二把手，但我不是，我只想當一把手。”
“我也不知道還能幹幾年，李婉，我可以把誠潤的生産股份再多給你一些。”于傳說道。
“我不要，于總，我只想小工廠大貿易，貿易才是我想做的。你可以貿易公司的股份再分我一些。”李婉說道。
“我知道你看不上陸寧，貿易公司是你的心血，你有擔憂很正常。”于傳理解點點頭。
“您不要怪我。”李婉垂眸看着深色的茶水，說道。
“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考慮。”于傳抿了抿嘴角，嚴肅說道。
“嗯，這些事情早點說清楚，我們都雙方都早做打算。”李婉說道。
“你已經找下一家了？”
“那沒有，但我知道人都很難過親情那關，血濃于水。我可以理解您。”李婉微笑說道。
“所以你不想生孩子也挺好的，孩子不用痛苦你也不用痛苦。”于傳笑說道，“不用看到自己的小孩眼高手低，一面瞧不起家裏的産業，自己又做不出任何事來，沒有擔當沒有責任，卻還在依賴家裏的産業生活。”
“那是你寵自己的，于總。”李婉喝了口茶，想到了李樂樂。
于傳啞口無言，她有些出神，半晌她站起來到身後的櫃子裏拿了一盒茶葉遞給李婉說道：“給你爸媽的，這個茶葉很好，我托人從 N 市帶來的，那裏盛産茶葉。”
李婉接過道了謝。
于傳想了想又道：“你要是真的覺得黃雅行，就提她做個小主管試試看吧。女性高層不多是因為做上中層的就很少，她能從家庭裏重新出來是很不容易，如果有能力有抱負那就讓她試試看。人的黃金時期是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但他們都對女人說這是女人的最佳生育年紀，很多女孩子初入職場二十出頭，好不容易到了二十五要發力了，結婚生子了。等生了孩子再想出來就難了，有些人是自己不願意出來了，有些人想出來也出不來了，家裏都是反對聲了。連你自己的孩子在大環境襯托下，都會覺得別人的媽媽都陪在身邊，為什麽就我的媽媽那麽失職。”
“嗯，是的，我有時候想想覺得很有趣，生育的能力其實在女性身上，那正常來說主動權就是在女性身上，應該是別人看你臉色想不想生。為什麽現在好像不生還對不起別人對不起家庭。”李婉似笑非笑，撫摸精致綢面的茶盒。
“因為很多女性就很習慣交出自己的主動權。”于傳說道。
李婉對這句話感觸很深，她正想和于傳繼續深談，她的手機響了，林素火急火燎給她打電話，催她回家，別要過年了還在外面飄蕩。
于傳也聽到了電話，待李婉挂斷，她也不打算多留李婉，說道：“你早點回去吧，馬上要過年了，我們還在談工作。”
李婉微笑起身，臨走前，她問了于傳一個問題：“于總，你後悔做了誠潤嗎？”
于傳被問的有些措手不及，她當初和丈夫陸恒一起創業做些小本買賣，後來于傳想做大陸恒卻怕事，兩人就發生了意見分歧，最後于傳還是執意買地建了廠。就因為這事，後來陸恒生病去世，陸家都覺得是于傳害的，因為她讓他背負了太多的壓力才會生病，就這樣連帶着陸寧也開始恨自己的媽。
所以，于傳回答：“這個很難說吧。”
“我個人很感謝你，幸好有你這個女老板，讓我看到了其他可能。”李婉笑說道。
于傳笑而不語，其實她一開始做事的時候沒有想那麽多，她只想賺錢，後來走得越遠接觸得越多，才漸漸有了一種責任感。至少，現在的她可以選擇不要為富不仁，不需要等着別人去改變世界，她可以在看到誰受困的時候，在能力範圍內撈一把。這麽活着，怨氣少了很多，每天都是往前走。
李婉從于傳家離開，心情很快樂，她對未來又多了很多期望。她想做好公司後的成就感，想象着明年人事變動後每個人的成長，她想着公司穩定大家賺錢之後，世界廣闊可以有很多種活法。
她想了很多，短暫忘了人生總是事與願違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