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世界的純真此刻為你有迷惑
王觀之看着李婉,這不是她第一次說他不了解她,而他也的确不了解她。他不知道她要什麽,在他看來,她想要的只要她向他服軟說複合就能得到。但她沒有。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他能想到的是她真的不愛他。
李婉也在看着王觀之,她在他臉上讀到了冷酷,他們僵持了會,最後她聽到他說:“那你了解我嗎?你為什麽來找我,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李婉想說她來找他是因為她眼下完全沒選擇,但她很清楚這話肯定會激怒王觀之,所以她沒回答這個問題,選擇性回答了第二個問題,她說:“這對一鬥來說也能獲利。”一旦一鬥和工廠真正資源整合,一鬥內部像程晉這樣的采購行為能得到有效遏制。
而王觀之說:“一鬥不關我的事。”
李婉聽到這話,沉默了沒說話。這一刻,她覺得王觀之和陸寧有些像,他們都有背景和基礎,很多事情對他們來說就是理所當然。王觀之有自己的事業,但他起初就敢創業的底氣就是來自于他的家庭。李婉不認為一鬥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但人各有志,她也能理解王觀之的想法。而她偶爾還是會在想她要是有陸寧或者王觀之的背景,她一定能做得更好更大。
許久,李婉幹巴巴說道:“你也可以從中獲利。”
“我不缺錢。”王觀之冷冷說道。
談判再次陷入了僵局。李婉開始有些走神,她把目光從王觀之臉上移開了,出神望着沙發某一角,開口問道:“那你想要什麽,王觀之?”
王觀之沒回答,他感覺自己也被某種自尊心卡住了,好一會他冷眼看李婉說道:“你來求我之前,沒有想過我要什麽嗎?”
這話在李婉聽來振聾發聩。她越發出神,而後想笑,因為她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她少女時期讀過的那些言情小說。在那種言情小說裏,愛情總是被美化,類似王觀之這樣的男人,可能會冠上深情的名,讓人感覺他真的好愛她。她也曾為這樣的愛情感動,後來入了社會開始真正的打拼,越來越愛自己之後,她發現這樣的愛對女性來說是毫無價值的。因為在那個男人眼裏,“她”只是個具備某種可愛特質的女人,他不在乎“她”的能力,不會欣賞你的理想追求,他只考慮他自己短暫的情感需求。現實和小說真的不一樣。
最後,李婉也真的笑了笑,她回神再次看向王觀之,說道:“王觀之,玩笑說求就算了,但我不是來求你的,事實上我是想來談合作的。但很顯然,你沒把我當回事,可能你本身對這些事就不感興趣,我就不勉強了。我很想促成一鬥和誠潤的事,因為我看到雙方都有利,而誠潤現在很困難,工廠尾大不掉,這個企業因為我們前兩年短淺的目光錯誤的決定,可能會被困死在這個淺水灘了。我想救誠潤,這個企業發展了快二十年很不容易。不過這個企業和一鬥的确都和你沒有關系。你想要什麽?是想我求你複合嗎?”
王觀之臉色開始鐵青,說道:“李總,不是為了工作什麽都可以做嗎?”
李婉聽到這話,驚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随即苦澀笑了笑說道:“看來王總是真的要我獻身啊?”
王觀之見李婉自己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又氣又恨,伸手拽過她的手,激她道:“是啊,那你願意嗎?”
而李婉此刻已經是笑盈盈注視着王觀之,她眼神很明亮精神,亮得很濕潤,她笑道:“要是我對你沒有一點感情,我覺得這事可能真行。不過我很好奇,你這麽做是真的還愛我嗎?還是因為我們之間鬧得很不愉快,你耿耿于懷,心有不甘?你要是還愛我,打算愛多久?”
“上次是你先說要和我就保持床伴關系的,李婉。”王觀之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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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聽笑了,說道:“是噢,一時意亂情迷了,讓你誤會了。”
“你什麽意思,李婉?”王觀之被李婉的态度徹底弄生氣了,問道。
李婉用力掙開王觀之對她手腕的桎梏,說道:“沒什麽意思,只是覺得我可能一直看錯了你。我其實這兩個月多少對你還有些暧昧的想念,我以前喜歡你的為人品格還有工作能力,你熱愛你的專業并為之努力,我很欣賞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很幽默風趣,你有時候很體貼也會尊重我的意願,所以我對你總有些期待,但沒想到你也像劉松浪他們那樣看我和我的工作,只因為我是女人嗎?我們今天要是複合了,你出于眼下這種愛幫助了我,你希望我怎麽回饋你的愛和幫助?要我和你結婚給你生孩子嗎?我要是不同意,我們又要吵架分手吧?然後你覺得你對我那麽好,我還不知好歹吧?但是,王觀之,你不缺錢我不缺愛,我不需要你這種愛。我愛我自己的能力魄力,欣賞我自己的品格,更驕傲我自己的野心。我出社會打拼努力這麽久,不是為了和哪個男人有個家,我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我喜歡的都是我自己身上這些品質,你喜歡我什麽?你要是喜歡我另一些不是我自己所看重的品質,那你的愛對我來說就是可有可無,我們的确不合适。我們今天徹底把話說明白了,你要是真的還愛我,我給你指條明路看看我另一面。如果你接受不了我這些,你就放棄吧。我們就做普通朋友,能不能有機會事業上合作?”
王觀之被李婉一通話說得有些啞口無言,他甚至有點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感覺,他仿佛被李婉打開了新視角,一時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又隐隐能明白她的意思。這種感受讓王觀之心情很複雜,他又恨又愛,他見李婉要走,氣急又一把拽住她的手。
李婉被拽得險些摔倒,回身一頭栽到王觀之懷裏。她急忙想掙脫出來,他卻将她摟抱起來,說道:“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看你了?我怎麽就和劉松浪一樣了?他和我說你做業務靠姿色,你以為我聽了這種話會高興?我也很努力相信你,但你給我什麽回應了?”
“你要我自證嗎?”李婉使勁推了推王觀之,他這一抱,她一掙紮肩頭的包沒背住摔在了地上。
王觀之則因為李婉的話又一次啞口無言。
李婉掙脫不開王觀之,見他的樣子不由好笑,但她是怒極反笑,說道:“我在瑞華那麽多年問心無愧,你知道我那時候做業務多努力嗎?我可以一天只睡三個小時,沒日沒夜工作。我一開始也以為自己只是想賺錢,但後來我發現是因為我忍受不了不公平不公正,我想要主動權選擇權。而我現在努力工作是為了讓其他和我一樣的人也能有主動權選擇權。我培養我的業務,他們也都是普通人,有些人和我一樣勤奮對自己有追求,我想我能給他們機會。我希望實現自己的社會價值,王觀之,我以後還要去讀書學習,我想要我們兩個人真的都能尊重彼此的追求,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吵架。對于劉松浪說我靠姿色做業務的事,你想要我給你什麽回應?”
“我沒有讓你回應這事,我從來沒有不相信你!”王觀之氣道。
“你心裏不舒服不是嗎?你忍不住和他們一樣想不是嗎?”李婉又一次用力掙了掙王觀之的懷抱,但沒掙開,她很生氣幹脆拽住了他的領口。
“我上次說了,我希望你不要和那些人打交道,我就是想保護你。”王觀之急道。
“真感人,我為什麽要你的保護?我是手斷了還是腳斷了?你有這心為什麽不和我一起改變這些不公平的事?或者支持我去做?你明明比我擁有更多,能做更多啊?還是這麽做會損害到你的利益?”李婉也提高了聲音。
王觀之瞪着李婉,他莫名感覺自己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可她明明是那個嚣張功利絕情的一方,而他是那個苦苦愛而不得,在愛裏卑微的一方現在卻反而錯的都是他了。她那麽的強勢果敢,像一把劍傷了他無數次,可他依舊在內心深處覺得她純真美好。而此刻,整個世界的純真也因為她有了迷惑。她給他的矛盾,最終成了他自己內在的矛盾和鬥争。他怕失去什麽利益?他走到今天靠自己也靠家裏,他出來做事從來沒有遇到什麽挫折,大家都對他和顏悅色,他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不好不妥,直到此刻李婉仿佛問了他憑什麽。
李婉看到王觀之臉上閃過痛苦和憤怒,她也感到心痛,她的憤怒忽然戛然而止,只剩下無力和無奈。
最後,兩人在彼此眼裏都再看不到彼此。而王觀之在混亂中,自始至終只是想問李婉這一句:“李婉,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嗎?”
“愛啊,我當然愛過你。”李婉回答。
“現在呢?”王觀之又問道。
李婉沒說話,只是堅定搖了搖頭。
“為什麽?”王觀之感到很受傷,他緊緊摟着李婉,生氣又無辜問她。
李婉看着此刻的王觀之也覺得他有點可憐,她很難過忍不住紅了眼眶說道:“不是你的錯,王觀之,是我的錯,我要是蠢一點傻一點,不要那麽軸那麽清醒,我一定會很幸福,一定會一直愛着你。我們也會按照這個社會對幸福的定義,結婚生子好好過下去。”
王觀之聽着李婉這話,心底最深處那種難過的情緒也慢慢湧起,他問道:“這樣不好嗎?”
“對你好,對我不好。我就是不想要。”李婉眼裏微微含淚一字一頓說道。
時間一點一滴在兩人之間流逝,他們又一次望着對方說不出話,他們之間好像隔着一大片海。在這一刻,他們誰也無法為對方再做任何一絲妥協,心裏的愛意卻因此達到了最頂峰。
最後,李婉感到眼眶裏的淚就這麽幹了,徐徐說道:“放手吧,王觀之,你要真的對我還有一絲感情,好好考慮我說的收購的事情,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為什麽就那麽重要?”王觀之的心裏又泛起了不甘。
李婉沒再說話,她感到王觀之的懷抱松了松,便立馬乘機掙脫出來,往後退了兩步說道:“如果你願意幫我,我會很感激,如果你不願意,我也能理解。”
她話落,見王觀之瞪着她并沒有打算做回應。而在這時,他剛才設定的鬧鐘适時響了,吓得兩人都更清醒了。
李婉在王觀之關鬧鐘的時候,說道:“我走了,王觀之。你記得我之前問過你程晉的為人嗎?你說你也不确定,那我現在告訴你,我要是你,我不會信他。”
王觀之微怔,等他回神時,李婉已經彎身撿起包轉身快步離開了。關門聲驚得他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