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斜風細雨不須歸

李婉離開王觀之家便驅車回家了,她開到半路就感到很累,前所未有的困,她這段時間還一直處在倒時差的狀态,疲憊感總是時不時向她襲來。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到了生理極限,腦子也開始停止運轉,好不容易熬到家進門簡單洗漱後,她倒在床上就睡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她想明天再考慮下一步吧。

王觀之則整夜沒睡,他因為李婉産生的自我懷疑,是沉甸甸的矛盾痛苦壓在他的胸口。他睡不着,腦子裏總想起今晚的一件小事,他在抱住李婉的時候,無意在她頭頂看到了兩根白發。那兩根白發像兩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裏。她不應該有白發,她總是充滿朝氣和勇氣,但她還是有了白發。他閉上眼睛就想起她的白發,心裏的愛和恨攪和在一起,讓他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對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李婉被鬧鐘叫醒,她已經很久沒有醒的比鬧鐘遲了,她的鬧鐘一向是擺設,正常的生物鐘和第二天的工作都會自動叫醒她。她醒來看了眼手機,想起昨晚的事,她點開了王鶴的朋友圈動态,看到她昨天半夜發了動态,最近還在 Y 國。王鶴在 Y 國有度假別墅,她在動态裏表示還要待上半個月不想離開。李婉便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去 Y 國找王鶴,她去 Y 國的簽證還在有效期內,可以說走就走。于是,李婉翻坐起來看機票,任何想達成的事情,她沒有窮盡最後的辦法都很難放棄。

李婉訂了下周一去 Y 國的機票,而後她起床洗漱,收拾好之後就匆忙趕去上班。李婉一到公司就接到一鬥黃經理的電話,他通知她驗廠的時間,黃經理說:“程總交代了,下周先去你們家。我和你們黃經理也說了,她沒有回複,我就想直接和你說下。”

“好的,謝謝你,黃經理。我們黃經理早上送孩子,有時候會晚半小時。”李婉說道。

挂了電話,李婉看了眼黃雅空着的位置,心裏一閃而過一種異樣。黃雅來上班的時間一直不準時,李婉是默許的,因為她有家庭要送孩子,況且做外貿靠最終結果,夜裏都回複客戶,早上遲點沒關系。但黃雅最近越來越遲,有時候會遲一個多小時說堵車,下午會提早下班去接孩子,行政找她了解情況,她就會把深夜和客戶聊天的記錄截圖發出來。而不等行政向李婉彙報情況,她也會主動找李婉說明情況,說自己很努力在平衡家庭和工作。李婉說不出黃雅哪裏做不好,黃雅的業績是團隊裏除她自己以外增長最快的,她也不想把黃雅管太死,讓行政簡單處理了遲到問題就好。

而李婉不在的那一個月,她聽彙報是黃雅教人很仔細,尤其盧冬現在也很依賴黃雅,她回來這幾天經常聽到盧冬在喊“黃雅姐”。現在時間還太短,數據上看不出明顯的效果,但李婉心想這應該是個好勢頭。

黃雅今天最終遲了一個半小時才到公司,但她一來就向李婉彙報了情況,說道:“下周一驗廠,李總。”

“嗯,黃經理也通知我了,下周一你要安排去一趟工廠。驗廠我們得去一個人。”李婉颔首說道。

“好,我先安排下。”黃雅說道。

李婉笑了笑。

“李總,你不去嗎?”黃雅多問了一句,打量着李婉。

“不去,我下周要出差兩天。”李婉微笑說道。

“好,那我就安排自己的時間。”黃雅回答。

李婉聞言,想了想問了一句:“你出差家裏小孩有人帶嗎?”

“嗯,我老公安排一天應該沒問題。”黃雅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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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聞言也笑了笑,她低頭回到案上繼續工作。

王觀之這一天工作狀态不太好,而更讓他心煩的是另一件事。他年初給程靈霄介紹了一家設計公司去面試,程靈霄面試上了,到現在實習期還沒有過,她就闖了禍昨晚和同事鬧不和把人給打了,還鬧到派出所去。

這家公司的老板一開始讓程靈霄來上班多少就是看在王觀之的面子上,出了這事,對方也很無語,打電話給王觀之說實在沒法留程靈霄了。對方還忍不住吐槽王觀之怎麽給他介紹了一個這樣的人。

王觀之也很無語,他挂了電話就給程晉打了電話,讓他去派出所接程靈霄。

程晉在電話裏沉默很久,最後冷冷說了一句謝謝挂了電話。和往常的程晉很不一樣。

王觀之有點不爽,他本來就心情很差,對程晉這人已經多少有點芥蒂,現在他的感受更不好了。王觀之和程晉認識在大學時期,那時候兩人的關系很不錯是好友,但真正成為兄弟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麽。程晉的為人滴水不漏,謙卑且合群,他從來不會說任何人的壞話,對人都是持中肯态度,一開始王觀之覺得他挺好的,直到有一次,他撞見程晉把和前女友一起養的貓直接丢進垃圾桶。

當時程晉轉身看到王觀之,他有些意外尴尬,而後他解釋笑道:“貓不乖教訓一下。”說着,他轉回身打開了垃圾桶蓋,裏面的貓竄了出來往外跑,飛快鑽進了草叢裏。

“它玩累了,晚上就會自己回來。”程晉沒有追淡淡說道。

王觀之愣了兩秒,說道:“你還是趕緊把貓追回來,很少有貓能找到回家的路。”他聽說程晉和前女友分手的原因是女友家裏不同意,對方嫌棄程晉家境貧困。

程晉聞言笑了笑,但走進了草叢說道:“好吧,我去找貓。”

而王觀之見狀也和他一起走進了草叢找貓。最後,他們找到了貓,但第二天程晉就把貓送人了。

就因為這件事,王觀之和程晉之間的交情沒有再深入下去,只是維持着表層的好友關系,後來他看到程晉在商場上的一些周旋手段,便越發知道這個人不簡單。而這個人一直對王鶴很敬重,張口閉口都是她對他的恩情。但在王觀之心裏,程晉總是戴着一副面具,剛才他那一句冰冷的謝謝就像是他面具下真實的感情。

王觀之回想李婉昨晚的那句話,心裏有些犯怵,因為他不知道李婉為什麽會這麽說,他猜想程晉肯定和李婉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想到這事,王觀之又有些坐不住,這時李艾揚敲門走進他的辦公室,急匆匆說道:“王總,你上回讓我介紹去設計公司上班的程靈霄出事了,她之前和我說辦公室有男同事摸她手,我叫她離那人遠點,昨天不知道怎麽的,他們又去喝酒了,然後就出事了。她好像拿酒瓶把人給打了。”

王觀之聽到這事很是意外,皺眉生氣說道:“還有這種事?”

李艾揚不知道王觀之說的“還有這種事”是對這件事本身感到驚訝,還是對這種現象都感到驚訝,她便解釋說道:“可能原本就是同事間的玩笑,但過火了就容易誤會吧。”

王觀之依舊皺眉看着李艾楊,他不知道她在解釋什麽,他生氣的是有這種事情,她都沒有早點和他說。于是,他冷着臉起身拿上車鑰匙也去了派出所。

王觀之到派出所的時候,程晉早已經到了,一臉的憤怒正在和程靈霄說話。而程靈霄披散着頭發,穿着一件 oversize 的外套,裏面穿着性感的緊身背心和短褲,一臉的疲倦和沉默。

王觀之走近時,聽到程晉正在質問程靈霄:“你分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為什麽還要和他去酒吧?”

程靈霄對這話的回複是沉默。

而王觀之不由站住了腳,沉聲說道:“這事你怎麽怪她?”

程晉聽到王觀之的聲音,難堪升至頂點,他緩緩轉過身看向王觀之,仿佛他成了一個陌生人,徐徐說道:“不怪她自己不自愛吃虧怪誰?難道要等真出事,等着法律給她正義和公正?”

王觀之聞言臉色黑沉,他和程晉之間的關系是在這一刻忽然破裂的,但又好像是很早之前就破裂了,程晉的這句話像紮在某一個縫隙的裂口之上,從一個點慢慢撬開了裂縫,然後全線開始快速裂開。

“程晉,她是你親妹妹。”王觀之一字一頓說道。

“觀之,你是想教我怎麽教育妹妹嗎?”程晉則冷笑說道。

“我只知道這件事情你不能怪她。”王觀之也冷聲說道。

“那是因為你是王觀之,你有權利怪任何人。”程晉說道。

這句話讓王觀之臉上莫名火辣辣的,他看向程靈霄,只見後者此刻也正擡起頭張皇看向他,他忽然覺得她很像那年被程晉丢掉的貓。于是,王觀之黑沉着臉對程靈霄說道:“起來,我送你回家。”

程靈霄聞言,緩緩站起身卻不敢上前,擔心害怕看向自己的哥哥程晉。

程晉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他擋在了程靈霄面前,對王觀之說道:“她是我妹妹,我知道怎麽照顧她,不需要你在這做好人,觀之,你這是讓我難堪。”

王觀之聞言沒理會程晉,而是目光越過他,依舊對程靈霄說道:“走。”說罷,他就轉身出去了。

王觀之走到車邊拉開車門,擡頭去看派出所門口方向,只見程靈霄是跟着跑出來了,但她身後跟着程晉。而程靈霄跑到門口就站住腳步,她往他車的方向看了看,但最後還是跟着程晉走了。

王觀之枯站了會,最後上了車,他發動車子感到從未有過的心煩,好像他內在的一種固有平衡被人打破了,怎麽樣都不太舒服。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劉松浪。他不耐煩接起了電話,只聽電話那頭說:“王總啊,忙不忙麽?有件事必須要請你幫忙。”

“劉總,你有什麽事直說吧。”王觀之說道。

“王總,還是一鬥投标的事,你幫我再約約程總吧,這次投标誠潤根本沒有資格,程總要再讓誠潤上可就太難看了,他要是和誠潤的李婉沒什麽關系,怎麽也說不過去了。這事要是鬧大了,程總在集團裏也很難混了,這不是也打你家的臉嗎?再說了,投标也不是只能招一家,李婉誠潤都能上的話,我們怎麽不行?”劉松浪的八卦口氣裏帶着一絲絲好意的提醒和威脅,還有不滿。

王觀之正憋着火沒處發,此刻他被點燃了,冷冷說道:“劉總,你把給李婉到處造謠潑髒水的時間,真正花在企業經營上,也不至于閑到這麽蛋疼。”

劉松浪懵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問王觀之什麽意思,對方已經毫不客氣挂了電話。

王觀之憤怒挂擋驅車離開,但他還沒能真的踩油門飙車,拐出派出所就遇到了紅燈,只能一腳剎住了車,不由更惱火了。手機上跳出郵件提示,他不耐掃了眼,發現是 Phoenix 發來的,主題是:斜風細雨不須歸。

王觀之遲疑了一秒,拿過手機點開郵件掃讀而過,而後,他莫名在她的字裏行間如沐春風,怒火竟緩緩,緩緩冷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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