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受控制◎
五姑娘一身尼姑打扮, 來了靜安寺一個多月,清瘦了許多。
薛牧言到的時候,她正跪在佛祖面前念經。
看見薛牧言, 神情恍惚了一會兒,忽然大笑了起來。
“薛大人, 你終于來了。”
薛牧言不喜歡這種笑,甚至有些厭惡,他皺了皺眉, 問道:“托夢的事到底怎麽回事?”
五姑娘忽然停止了笑,她滿臉得意地看着薛牧言, “所以你是因為不能在夢裏和周青鸾私會才找到這裏?”
薛牧言懷疑五姑娘瘋了, “所以托夢之事真是你做的?”
五姑娘又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才止住:“是不是沒得到滿足, 想要繼續?”
她一步一步走到薛牧言面前。
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氣質清癯,芝蘭玉樹, 她早前就知道,如果不是當初她鐵了心要做世子妃,肯定會拜托父親給她和薛牧言說親。
誰知道世子會戰死沙場。
她不得已又把目光放在了薛牧言身上。
可惜一切都遲了。
盡管她用盡了手段, 還是沒能得到他的青睐。
五姑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想要摸一摸眼前男人的臉頰。
可惜手指還沒落下去就被人無情的擋開了。
五姑娘羞腦成怒:“想要做夢,就先把我從這裏放出去。”
薛牧言毫不猶豫道:“做夢。”
五姑娘威脅道:“那你一輩子都別想和周青鸾在一起, 王爺是不會同意的, 你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
薛牧言懶得聽她這些癡言妄語, 只問:“給你做法的人是誰, 告訴我。”
五姑娘說什麽都不會告訴薛牧言的, 那是她最後一張保命符。
“你不放我出去, 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薛牧言只是想确定托夢之事到底是不是五姑娘所為,如今已經有了判斷,至于五姑娘是否願意交代施法之人,對薛牧言來說根本不重要。
“那你就守着這個消息活下去吧。”
薛牧言扔下這樣一句話就走了。
氣得五姑娘大怒,将佛堂裏的東西摔了個粉碎。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哪怕毀了他。
周青鸾帶着薛兮瑤回了國公府,對韓國公和田夫人的說辭是她留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順,以後就不去王府了。
田夫人之前還想着周青鸾能得到薛牧言的喜歡,從而嫁進王府。
雖然這樣的結果并不是她所期望的,可怎麽說這樣的聯姻對周家有益無害,甚至還能讓兒子議親的時候提一下身份。
可周青鸾就這樣灰溜溜的回來了。
去的時候還由首輔大人親自接的,這回來連點響動都沒有。
沒忍住和韓國公抱怨道:“我就說二丫頭不是個能成事的,這才幾天就被人趕回來了。”
韓國公還不太相信:“不能吧,不是把王府的小姐帶回來了嗎,薛牧言能不管?”
田夫人好笑道:“你可真是傻子,那王府的人各個猴精,不想要咱們家姑娘,還想咱們姑娘給人哄孩子,也就二丫頭心眼兒實,都回來了,還把人家孩子帶來。”
她繼續往下分析,“肯定是二丫頭一頭熱,人家不願意,哄着孩子還以為能拿住人家的軟肋,可也不看看那孩子又不是薛牧言生的,不是打錯了算盤?”
韓國公還是不信:“可當初薛牧言來接二丫頭的時候可說了,他還沒成親願意照顧二丫頭一輩子,這不就是娶進門的意思。”
田夫人無語道:“這話你也信,人家的照顧一輩子,可以讓你女兒一輩子不嫁,給點吃喝就完了,還要幫人家養孩子,甚至連個婢女都不如。”
田夫人這話可把韓國公吓壞了。
“現在怎麽辦?”
田夫人想了想道:“還能怎麽辦,不是還有個武陵侯。”
武陵侯比韓國公還大,韓國公不願意。
“是不是委屈了咱姑娘?”
韓國公就不是一個能拿起事的,田夫人早就對他有意見了,聽了他的說辭,更是生氣,“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過門就是主子,還有比這自由的,那可是侯爵。
再說二丫頭不是願意哄孩子嗎,武陵侯家孩子一堆,有的哄呢。”
大周朝侯爵很多,可武陵侯是最有權勢最得重用的一個。
韓國公巴結不上王府,自然想向武陵侯靠攏。
況且他以前就有這個想法,如今被田夫人一撺掇,這件事又重新提了起來。
“夫人說的有理,我給武陵侯透個信,早點把這事定下來。”
周青鸾沒想到她才剛回國公府,韓國公就舊事重提了,恨不得現在就把她送侯府給人做續弦。
偏生薛牧言沒有任何反應。
她指望不上,心裏難免悲傷。
韓國公雖然一心往上爬,可還算有理智,他把女兒回來的消息透露給侯府,又想辦法見了薛牧言一面,言語間提到了侯府結親的事。
他心裏的打算是,如果薛牧言對周青鸾一點想法沒有,他就把女兒嫁給武陵侯了。
但凡薛牧言有想法,都應該會盡快把女兒娶過去。
可他太小瞧薛牧言了,把這事拐彎抹角地說完,對方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心裏篤定,薛牧言是沒有任何想法了,只能和侯府聯姻了。
韓國公垂頭喪腦的回到了國公府,周青荷又是倒水又是捶背的,把事情的原委打聽得清清楚楚。
她本就不想讓周青鸾嫁給薛牧言,如今可樂壞了她。
從韓國公的屋裏出來便轉去了湘竹園。
周青鸾剛帶着薛兮瑤給花澆完水,正想休息一會兒就見周青荷像個花孔雀似的提着裙子來了。
一見面就道:“恭喜二姐姐,要做侯夫人了。”
周青鸾不是好眼色看她,“你想做侯夫人,你就去,不用來我這裏嚼舌頭。”
周青鸾從小到大都很溫順,今天仿佛剛裝滿了火藥的爆竹似的,見人就噴,周青荷不但不計較,反倒更高興了。
“人家薛大人眼光高呢,某些人怕是打錯了主意,如今灰溜溜的回來,人家連門都沒進,不會還做夢呢吧?”
周青鸾不想搭理她,拉着薛兮瑤往回走。
周青荷偏不肯放過她,又追上了上來,她掃了一眼拉着周青鸾的小不點薛兮瑤,啧啧兩聲道:“不知道多還以為二姐和世子成過親了呢,這就把拖油瓶帶回來了。”
周青荷很多話薛兮瑤都聽不明白,可這句她明白了。
據理力争道:“我才不是拖油瓶。”
周青荷可不想慣着這個無父無母的小不點,打算好好給她點教訓。
周青鸾适時提醒道:“你別忘了,她可是薛大人的侄女。”
周青荷不說話了,反正她只是過來氣周青鸾的,想來繼續給武陵侯做續弦的消息已經讓周青鸾受到了打擊。
她沒必要再留下,笑眯眯的和周青鸾行了個禮便告退了。
“三妹妹就提前恭喜未來的侯夫人了。”
她走了兩步,忽然想起點什麽又返了回來。
“對了,你也別埋怨爹,爹為了你可是拉着老臉找過薛大人,人家聽說你要嫁給武陵侯,根本沒任何反應。
想嫁進王府,這條心就死了吧。”
周青荷走後,周青鸾又返回了小花園,重新給芍藥澆了水。
她倒不是懷疑韓國公沒找過薛牧言。
和侯府比起來,王府肯定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口口聲聲說什麽是她的最好歸宿,卻根本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一刻,周青鸾對薛牧言充滿了失望。
當天晚上,周青鸾做夢了。
多日不曾做夢的周青鸾,回到國公府的第三天晚上,竟然做夢了。
夢裏,她見到了薛牧言。
可這次的夢并不像每次那麽纏綿悱恻,兩個人充滿了火藥味,一見面就互相責備了起來。
周青鸾指責薛牧言不要臉,竟然勾引嫂子,就算嫁給老侯爺做續弦,也不會考慮他。
薛牧言呢,指責周青鸾不守婦道,竟然對他這個小叔子産生非分之想,白天勾引他不成,竟然在夢裏和他私會。
如果不是兩個人還有一絲理智,險些動手打起來。
最後不歡而散,賭咒發誓再也不要見面。
第二天早晨起來,周青鸾還在生氣。
夢是薛牧言請人托的,所以夢裏發生的事都是他心裏所想。
周青鸾意識到這些,越發地難過了。
他竟然指責她對小叔子産生非分之想,還勾引他。
也對,她不就是因為薛牧言懷疑她勾引他而離開王府的嗎?
這是見面沒罵夠,夢裏又追過來找補了。
薛牧言也被氣個半死。
竟然敢罵他不如老侯爺,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公子,還比不過一個老頭子?
就算給老頭子做續弦都不願意嫁給他。
以為他稀罕!
不稀罕的薛牧言心生憤怒,正好有人奏報武陵侯仗勢欺人,害人性命,殘害無辜,強占民地,共列舉了他十幾項大罪。
薛牧言武斷果敢,當下就請了聖命拿了武陵侯。
也就是韓國公和武陵侯通信的第五天,武陵侯被拿下獄,武陵侯府被封,眼看着萬丈高樓頃刻間坍塌。
整個京城都為之動蕩了。
因為要給武陵侯做續弦的事,周青鸾好幾天晚上都沒睡好。
薛牧言不管她,眼看着自己就要步入萬丈深淵,沒想到柳暗花明,武陵侯竟然入獄了。
桃花聽到這個消息後,興沖沖地跑來告訴周青鸾。
“二小姐,好事,武陵侯被抓了,聽說犯了好大的事,基本沒有翻身的可能呢。”
周青鸾先是吓了一跳,随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親事就這麽算了?”
桃花笑道:“可不是,剛才我回來,聽人說國公爺正一個人喝悶酒呢,這兩天都沒敢出門,生怕查出他和武陵侯有什麽瓜葛。”
韓國公膽小,周青鸾憑着想象都能知道他現在什麽模樣,肯定是又恐又懼還很後悔,忍不住笑道:“這就對了,沒那計謀就老老實實的在家待着,整天謀劃這個謀劃那個的,早晚引火燒身。”
武陵侯下獄,周青鸾着實高興了一陣子,當天晚上還命小廚房多準備了幾個菜,特意慶祝了一下。
只要不給武陵侯做續弦,她的日子怎麽也不至于太差。
哪怕一輩子嫁不出去,做個老姑娘,有吃有喝的,她也很滿足。
梨蕊很有想象力,聽說武陵侯下獄後,猜測道:“二小姐,我聽人說武陵侯的案子是薛大人辦的,您說薛大人他會不會是為了您?”
如果是以前,周青鸾沒準還真會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幻想一下,可如今,她早已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薛牧言怎麽可能為了她做這種事。
他多冷靜,多公道,多有原則啊!
周青鸾在心裏不屑地嗤了一聲,讓梨蕊和桃花都少點幻想,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才是正經事。
周青鸾安頓好薛兮瑤,準備入睡,桃花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說是國公府來人了。
周青鸾沒當回事,韓國公再不受重視,也是個國公爺,大晚上有人上門是什麽稀罕事。
可桃花急道:“二小姐,您是不知道,有人上折子參咱們老爺,說是老爺和武陵侯有瓜葛,剛才來人是過來通信的,讓咱們老爺做好準備。”
周青鸾心裏一驚:“這麽嚴重?”
桃花擔心道:“可不是,雖然咱們老爺素來清廉,可這人就怕拿着放大鏡找缺點,仔細找下去,總能找到那麽一兩條毛病。”
周青鸾也是這種擔心,況且他爹真的清廉嗎?
如果只是貪污受賄倒還罷了,有祖宗的庇護,最重不過削爵罷官,總能留住一家人的命。
怕的就是和武陵侯有什麽牽扯,那可就麻煩了。
梨蕊膽子小,聽了這話都快哭出來了:“這可怎麽辦,我聽說武陵侯的家眷都看起來了,男的可能要充軍發配,女的可能就賣去做官妓了,咱們小姐還這麽年輕……”
梨蕊這麽一說,周青鸾難免心煩意亂。
到底還是主子,關鍵時刻還能沉得住氣:“行了,武陵侯經營這麽多年,和他有瓜葛的人多了,總不能全都抓起來。”
兩個婢女想想也是這麽回事。
不過桃花還是忍不住擔心:“要不咱們去王府吧,薛大人正管着這事,只要他肯高擡貴手,咱們老爺就是有天大的事都能給擋下來,況且咱們老爺本來就沒什麽事。”
朝廷有人好辦事。
周青鸾明白這個道理。
她爹位高公爵,可不受皇上待見,自身又沒什麽能力。
整天活得戰戰兢兢的。
人家受到皇上重用的,肯定不會有這些焦慮。
周青鸾在心裏嘆了口氣。
雖然韓國公對她不怎麽樣,從小到大沒少讓她受委屈,可這裏到底是她的家,是她從小生活地方,她不忍心看着國公府沒落。
薛牧言就算沒有能力讓國公府恢複往日的輝煌,可總能讓國公府屹立不倒。
周青鸾有求他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
對了,昨晚做夢,兩個人不歡而散,如果再做夢,她怎麽也要控制自己的脾氣,對他溫柔小意,化百煉鋼為繞指柔。
不就是懷疑她勾引他嗎?
反正在夢裏勾引沒人知道,只當兩個人的小情趣了。
現實中她不承認就好了。
周青鸾洗漱好後爬上了床,擔心自己魅力不夠,又爬下床給身體敷了些香粉。
知道薛牧言不是那種俗人,她沒敢敷香味太重的,只有一點幽香,能促進兩個人感情。
擔心夢裏不知道深淺,周青鸾特意在入睡前複盤了一下,再入薛牧言的夢她該怎麽做。
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依着他,順着他,忍着他,讓他舒舒服服地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如願以償的,周青鸾再一次進入了薛牧言的夢。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言行舉止根本不受控制。
比如她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他看,卻不想一見面,她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您打算怎麽處置武陵侯?”
薛牧言一聽這話就火了,鼻子不是鼻子臉色不是臉色的反問她:“怎麽,你擔心那個老頭子?”
周青鸾本想搖頭說不是,她恨不得武陵侯早點升仙,怎麽可能擔心他。
可說出口的話竟然是:“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我擔心他有什麽不對?”
薛牧言臉色大變。
周青鸾有理由懷疑,如果不是在夢裏,薛牧言有可能殺了她。
周青鸾很想告訴薛牧言,這不是她的心裏話,她根本不是這麽想的,可她不受自己控制,剛開始只不過提了武陵侯,到後邊她竟然說出了願意和武陵侯同生共死的話。
還求薛牧言高擡貴手,放過她和武陵侯。
來世就算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他的大恩大德。
作者有話說:
薛牧言:誰稀罕!
武陵侯:那你抓我幹什麽,我不娶了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