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祝溫卿全身鉚足勁,頭撞向司桁腰上。◎

試圖阻擋的學究剛才身子一橫,可下一刻就被司桁強有力地推開。

少年力氣大,推的他腦袋暈眩地很,等他站穩腳,只看見小同學鎖在司桁懷裏。

他驚呼:“司世子,司世子,萬萬不可,她可還是個嬌嬌小娘子呢!”

學究幾乎廢了一條命才将司桁拉扯開,随後像老母雞護崽似得護在祝溫卿跟前。

他回頭看,看見露在面紗外的水眸可憐兮兮。

太可憐了,一來就惹了最難惹的霸王。

“司同學,出這種事也不能全然怪祝溫卿同學———”

學究伸直脖子,打算替祝溫卿說幾句話,可話還沒有說完,司桁開口打斷他。

“我沒打她。”

司桁看了眼學究身後的祝溫卿,臉上扯出一個覺得好笑的表情。

在賭場那個搖着骰子、絲毫不怕他的祝溫卿哪去了?

現在,他沒還幹什麽,她就打算掉眼淚了?

司桁想着沒控制住笑了出來。

學究眉間攏住,搞不懂司桁到底怎麽想的。

司桁這人吧,說他天資聰穎的确是,可偏偏不用在學業上,說他為人霸道欺淩吧,也不可,他從不主動欺負人,可若是說他是個彬彬有禮的世家公子吧,更不能,哪個教養好的世家公子動不動就往花樓賭坊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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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究看看祝溫卿,再看看司桁,可真的好為難,一口長嘆嘆出來。

“行了,沒打算跟她算帳。”司桁冷不丁出聲。

祝溫卿垂着的腦袋聽聞此聲,身子晃了晃,但依舊垂着腦袋。

她也在分析這件事究竟是誰的錯,論錯嗎?其一,當然是司桁錯了,他不應該把作業給她;其二,她不應該把作業本給許老三。

祝溫卿心裏憤恨,正想跟學究要個什麽懲罰躲過司桁時,司桁一句話把她釘在原地。

“學究,這件事我和祝溫卿同學都有錯,不如,你罰我們二人去打掃東廂房如何?”

以往,犯了錯的同學都會被罰掃地。

但!說這句話的是司桁啊!最無法無天的司桁!居然提出主動受罰。

學究順着胡子,腦袋往外探着看。

“您再看什麽?”司桁問。

學究還在看:“本學究在看今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出來。”

司桁:“……”

祝溫卿“噗呲”笑出聲來,司桁瞧她一眼,她立刻靜聲。

“學究思考的如何?”

“我看西廂房也有些亂,不如我去掃西廂房吧。”

她才不要和司桁掃同一處!”

太危險了。

司桁細細凝視她,似乎要看透她的內心,祝溫卿表情收了收。

學究目光仍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似乎怎麽處理他倆是一件極為刺手的事情。

時間一點點過去,司桁等着不耐煩,叫着“學究”

的稱呼都透着一股暴躁。

“祝溫卿同學去打掃西廂房,司世子去打掃藏書閣。”

祝溫卿眉頭從緊攏慢慢變得舒展,但餘光注意到司桁不太滿意的反應,于是将自己欣喜一收再收。

“學究!”司桁聲音壓低,不知從何而來的壓迫感覆蓋過來。

學究大力拍手:“就這麽決定。”

随及大

步離開。

待學究一走,祝溫卿喜悅再也無法收住,被霧水浸泡過的眼眸閃着亮晶晶的光,像深幽寂靜的潭水在星光照耀下波光粼粼。

“現在在笑?”

司桁呼出來的氣近地都可以撒在她的臉龐之上。

剛剛,不知何時,司桁居然低頭看她,而她全然不知。

祝溫卿吓地直接後退好幾步,司桁慢騰騰直起身子,黑眸蘊着一股笑意。

祝溫卿站穩,仔細瞧他,不一會臉上覆蓋一層惱怒,這人是故意看她笑話的!

司桁直接笑出聲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壞心眼。

過分!

祝溫卿朝着門口走,司桁身高體大擋在門口。

“司世子,我還有回去上課。”

司桁充耳不聞,只道:“你說什麽?”

“要!回!去!上!課!”

“什麽?”

祝溫卿臉頰氣鼓鼓,雖帶着面紗讓人看不清全貌,但是比在國子監一直游離的狀态,多了一絲鮮活。

司桁還擋着:“什麽?”

祝溫卿只覺得這人太過分,她繞過司桁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司桁就跟着移,幾番下來,未果,祝溫卿被氣地一時忘了恐懼,全身鉚足勁,頭撞向司桁腰上。

司桁沒料到,一時沒防住,身子往後退了幾步,也是這時,祝溫卿把握機會往外跑,跑了一段路程,回頭看司桁,高傲地揚了下下巴,之後不做停留快速離開。

“你怎麽回事?”宋博容聽到聲響趕過來,看見司桁揉着胳膊,“怎麽撞門上了?”

司桁回憶祝溫卿那雙透着靈動的眼睛,“呵”了一聲:“剛才竄出來一只野貓。”

“不是吧?!”宋博容顯然不信,“一只野貓能把你吓成這樣?”

“你也太不禁吓了……”宋博容說到一半注意到司桁警告的眼神,話鋒一轉,“哦,是那只貓不長眼。”

司桁不置可否,眼尾餘光一轉,把守在牆根的許老三逮出來。

“怎麽,想讓爺伺候你?”司桁提着他衣領,狠狠将他整個人往地上一扔。

許老三雙手合十,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那是您的本子。”

“你是想讓祝溫卿伺候你?”

那是肯定啊,但許老三望着司桁的表情,頭懂事地搖得跟波浪鼓似得:“不是不是。”

司桁笑着,低低看着他,許老三渾身抽搐,司世子啊,笑起來比不笑還可怕。

許老三身心飽受折磨,目光一點都不敢跟司桁對上,他總覺得下一刻他就要一命嗚呼。

“行了,瞧你那熊樣,滾吧。”

許老三慘白的臉凝滞住,愣愣擡頭看他。

“再不滾,本世子就……”

“反悔”二字還沒有說,許老三屁滾尿流的滾了。

宋博容訝于司桁的反常,出于好友貼心,詢問:“你怎麽了?”

司桁認真問:“我要是放火燒了藏書閣,會怎麽樣?”

宋博容:“……”

随後,忍不住大聲呵斥起來:“你在說什麽混賬話!”

再怎麽無法無天,也不能燒了藏書閣,那裏放着歷代名人之作,均是無價之寶。

“你該、該不會真的想……”宋博容壓低聲音問。

這是要定罪的吧。

司桁一笑,沒回答他,大步朝學堂走去。

宋博容吓得跟上去,按照司桁的性格還真的能幹得出來!

***

“你傻了?被罰掃西廂房,還傻乎乎笑。”

秦韻中指點了下祝溫卿腦袋瓜,祝溫卿配合地晃了晃腦袋。

“很明顯嗎?”

“當然了,隔着面紗都能看見你嘴唇淺淺的弧度。”

她自然是開心,不用跟司桁一塊打掃,這天下還有什麽比這更好地事情嗎?

“算了,你開心就好。”秦韻看着祝溫卿這樣,也不再說什麽,她總覺得這一刻的祝溫卿才是最真實的她。

“西廂房很大,明日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打掃嗎?”

祝溫卿右手擡起捏秦韻的臉:“哎喲,這麽貼心的小娘子,快來讓我疼疼你。”

秦韻臉紅打掉祝溫卿手,這、這……

祝溫卿作狀哀怨看她,左手揉着右手,語氣嬌嗔:“好疼哦,你把人家打疼了。”

撒嬌的語氣讓秦韻一時受不住,秦韻不禁扶額:“正常點,卿卿。”

祝溫卿連着笑了幾聲,秦韻看着祝溫卿開心的樣子,更加堅定自己剛才的想法,這樣活潑愛撒嬌的小娘子才是祝溫卿本性。

她不自覺也跟着笑起來。

但突兀地響起一道刺耳聲音。

“惡心。”梁月用餘光鄙夷着她們。

祝溫卿、秦韻笑容同時僵在臉上。

梁月聲音尖細,明明是和同伴交流,但是聲音卻直直映射到她們這裏來。

“別以為世子不跟你計較,就心飛了。”

梁月這話說的有點奇怪,好像祝溫卿和司桁有什麽不正當關系。

在場的人又都是聰明小娘子,自然聽出梁月的畫外音,一時間紛紛多想。

按照司世子桀骜不馴的性格,怎會如此聽話挨罰,還沒有生氣?

她們還記得去年冬季司桁砍斷人手之事。

小娘子們互相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終一同看向梁月去。

梁月眼底有幾分嫉妒,剛才許老三跟她說,司桁對祝溫卿不一般,她壓根不信,當場譏諷他,祝溫卿什麽貨色,司世子怎會對她感興趣,許老三欲言又止,連續嘆了幾口氣,多看了她幾眼,背身離開,待他離開後,她越細細品味,越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勁。

司桁貌似、真的、對祝溫卿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她又想到自己花了一百兩買他作業,卻連跟司世子一句話都沒說上,就更加厭惡祝溫卿,她那個醜八怪,憑什麽!

不過,眼神外則是更多的不屑,司世子向來是最喜歡美的事物,他萬萬不會對祝溫卿感興趣,定是祝溫卿用了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引起司世子一時的興趣。

“所以,勸某些人收起不合時宜的想法,別到時候搞的覆水難收,結不了業。”

梁月聲音尖尖,秦韻眉頭直接擰巴住,惡狠狠瞪着她,胸腔怒氣震的她胸脯起伏不定。

她這是在陰陽誰呢!

秦韻忍了再忍,嬌生慣養的性子讓她再也忍不了,直接提步朝梁月走去,卻被祝溫卿一把按回在原位。

祝溫卿沖她搖頭,示意不要沖動。

秦韻坐在座位半晌,看着那雙清冷水眸,慢慢意識到真動手了,對女子名聲不好,可是!這麽說誰能忍!

她再看看祝溫卿,祝溫卿像是沒聽到那些話似的,繼續臨摹大字。

為什麽要忍?

她很不懂!

學堂氣氛不知何時竟然詭秘起來,梁月擺着高貴的千金做派,其他小娘子要不不說話,要不附和着梁月,秦韻越待越是憤怒,從小到大,她就沒這麽憋屈過!

就在她即将要再沖出去的時候,祝溫卿放下毛筆,輕描淡寫道:“我們走吧。”

祝溫卿、秦韻在走出門檻時,還聽見梁月輕輕地、不屑地“哼”一聲,伴随着她還翻了一個白眼。

頓時秦韻渾身刺豎立起來,就要反身沖回去,祝溫卿及時拽住秦韻,拽至游廊。

“卿卿,你幹嘛不讓我回去打她一頓!她那麽說你,好氣啊!”

“說的是我,你就別氣了。”

“不行!你是我好姐妹,我怎能容忍她人诋毀你!”

秦韻個子在十四歲的小姑娘裏面不算高,但此刻捏着粉拳,臉鼓鼓,硬是威武高大起來。

祝溫卿心裏微攝了下,她從來沒想跟上京人做好姐妹,一直跟秦韻在一起,只是因為這姑娘平時軟軟的,不忍拒絕她罷了。

“卿卿—”秦韻語調一轉,她看着游廊枯樹枝下映着祝溫卿斑駁飄散的身影,想到祝溫卿出身。

梁月出生伯爵家,雖比她家差一點,但已經是這些人中出身好的,她們自然不敢得罪梁月,卿卿她家——

土包子、鄉巴佬一直都是祝溫卿代名詞。

“卿卿,下次你別管我,我打了全是我一個人錯,跟你沒關系。”

祝溫卿哭笑不得,也因為秦韻的善意,她像是被泡在溫水裏混身發軟,撲身将秦韻抱個滿懷。

秦韻突然被祝溫卿的熱情弄的不知所措,手高高舉着。

不是,怎麽了這是?

今天的祝溫卿太奇怪了。

游廊的對面,司桁收回視線。

宋博容還在說:“你可千萬不能去燒藏書閣啊!燒了就真的,不是,你在看什麽?有沒有聽到我——”

“聒噪。”司桁嗅了下鼻子,表情略顯煩躁。

“什麽聒噪!”宋博容氣地跳腳,“我是擔心你!擔心你!懂不懂!”

“不過,你到底在看什麽?”

“看一只會裝的野貓。”

一天天的,哪裏有那麽多野貓。

宋博容納悶,他怎麽就那麽喜歡貓呢!

受罰第一日,朝陽還未升起,祝溫卿利落把掃帚抗到肩上,哼着小曲不緊不慢往西廂房走。

“今日山上有只狼,狼愛吃羊,羊怕狼———”

直到一道暗含笑意的聲音響起:“小師妹,今日心情不錯?”

祝溫卿腳步頓住,看着差點與她擦肩而過的司桁。

心立刻懸在嗓子眼。

為什麽!司桁!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女主不是包子啊,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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