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6
“那種話哪裏沒有問題了!”星童好像瘋了,抓着頭發,在原地踱步,“他不就是變相承認對主上你有欲望,還克制不住自己嗎?”
今天,我們在黃昏前沒能到達城鎮,所以就選擇了露營。
我還從來沒有露營過,感覺頗是新鮮,出了馬車,看了一會兒他們紮營,就借口說要和星童去散散心,我倆獨自去到了遠離營地的小樹林,我将和秉堂的溝通結果告訴了星童,意在讓他放心,然而他好像更加擔心了。
我認真地道:“有欲望是人的天性。他既然這麽誠實地坦白,我覺得就不是什麽大問題。”
星童深吸了一口氣,誠懇地道:“主上,我知道家主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人畜無害的,但你要知道他少年時就以鐵血手段,統領住了這整個龐大且複雜的元家。當今皇帝剛起義那會兒,十三歲的他就有那份心機将我們元家的人安插到皇帝身邊了。他絕對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這些,我當然一清二楚。
正是因為我們元家在朝堂,商業,乃至江湖上都占有不低的分量,所以當初皇帝找來時,秉堂才敢有恃無恐地直接拒絕。而皇帝後來之所以給出了那麽豐厚的封賞,也是為了有意拉攏元家,以鞏固他那剛剛起步的王朝。
我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饒有興趣地問道:“所以你為什麽會怕他?”
星童的表情僵住了,後抓狂地跳了起來,道:“主上!不是說好不問的嗎?”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轉動輪子,往營地的方向而去,一邊道:“人有千面,我不管他治理家族是用什麽手段,我只管他在我面前,耐心地照顧我。”
我的話好似叫星童瞬間釋然了什麽,他站在原地喃喃道:“若真到了那一步……若忽略性別,家主确實對主上是最好的選擇,只要他不始亂終棄,但是這麽多年他也沒……”
我停了下來,扭過了頭,不解地揚了揚眉毛,歪了一下頭。
星童走到了我的身前,蹲下了身,滿臉激奮地捧住了我的手,道:“無論怎樣,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主上!”
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他的這句話還是讓我感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主上!”
正在我倆深情對望時,一名侍衛朝我們走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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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童立即起了身,站到了我的身後。
“參見九長老。”那侍衛規規矩矩地對我行了一個禮。
我道:“恩,有什麽事嗎?”
他直起了身,“九長老好,我叫元博,是一大隊三中隊五小隊的隊長。我想請您為我的女兒算一卦。”
我點了點頭,問道:“你想算什麽?”
對方臉上露出了一個悲哀的表情,低聲說道:“我女兒得了重病,散盡了家財,找了很多名醫,依舊沒有絲毫好轉。我們想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了,還是說有其他的解決方法?”
我嘆息了一聲,“你介意把她的姓名與生辰八字告訴我嗎?”
一般來說,我是不太願意去算生辰八字的,但這問題涉及命理。
得到了小姑娘的姓名與八字後,我閉眼掐算。
無數屬于他人的碎片湧入了我的腦海,包含過去與未來——但未來并不止一條路。我将零碎的它們整合,并提取有用的信息。
過了一陣後,我睜開了眼,道:“你女兒可以不死。”
對方面露驚喜,很快他又顯得有些遲疑,“什麽叫‘可以不死’?”
“她能撐到現在,就不是必死的局,但事在人為,不找到合适的醫者,她活不過這個秋天。”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對我磕了一個響頭,懇求道:“九長老!求求您,給在下指點一條明路吧!”
我按了按隐隐發脹的太陽穴,“此行,你會找到那位醫師。他在燕州。”
“是!謝謝九長老。”
事實上,那位醫師的姓名與具體住所也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中,但我知道,這可不是一個非神算血脈的蔔算師能夠算到的東西。
對方離去後,我禁不住掩嘴咳了咳,無力地撐住了我的額頭,道:“星童,你推我回去吧。”
星童皺緊了眉,關切地問道:“主上,您沒事吧?”
“小姑娘的負面能量太濃重了。愧疚,悲哀,自責,嫉妒,厭世等等,讓我有點難受。不過,我能理解她。”畢竟我從小到大也是在藥罐裏泡着長大的。
星童接下來沒有再說什麽了,推我回了營地。
彼時,營帳已經全都搭好,他們在準備晚餐了——為了保證我們路上的夥食,秉堂還讓準備了鍋,調料,肉菜米等等。
今晚好像吃的是土豆炖肉,我看見有兩個侍衛在削土豆皮了。
秉堂似乎是在同下屬說公務,他看見我們回來,大步走了過來。
大抵是我臉色過于煞白,精神狀況也不好,他蹙眉擔憂道:“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星童替我解釋道:“主上剛剛算了個比較壓抑的命格。”
秉堂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伸手摸了一下我冰涼的臉頰,問道:“要不要我抱你先進帳內躺一會兒?我已經叫人在裏面放置爐火了。”
我勉強點了點頭。
我的帳內架起來了一個簡易的床,上面鋪了厚厚的被褥,秉堂給我脫去了外衣和鞋子,将我放上了床,蓋好了被子。
“等一下,我給你拿個暖手壺來。”
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想到當初秉堂即将當家主之前,我也給他看過八字。
給別人看八字,我是看不到對方與我相關的信息的,所以我并沒有“看到”他對我是個什麽情感,或者未來與我發展到了什麽程度。
他的未來同樣有很多條線,但是無一例外的是,每條線中他都沒有成親,或是有親密關系的對象。
我以前以為大概是他對情愛沒有興趣,一心專注事業,目前看來大抵是因為他喜歡的是我,而且無論他未來作何抉擇,這份喜歡都一直沒有更改。
秉堂很快就回來了,把暖手壺塞進了我的被子,還摸了摸我的額頭,“晚餐馬上就做好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其實我想說的是“你去做自己的事,別管我”。
但是秉堂顯然沒有懂,他俯下了身,問道:“什麽?”
我嚴肅地指了指他,又擺了擺手,指我自己,之後又指他,指外面。
他這才終于明白了過來,同時忍俊不禁道:“承意真要整整十日都不與我講話嗎?”
我認真地點頭。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說話又不是放屁!
“那好吧,奪走了承意的初吻,确實是我的錯,但是我覺得這個懲罰實在是太重了,不知道怎樣可以減輕呢?”
我差點脫口而出“這懲罰哪裏重了”,但我的矜持讓我克制住了我自己,我越發板起了臉,伸出了我的食指,左右搖了搖,表示這事絕對沒商量。
秉堂沒說話了,凝望着我,我也凝望着他。
忽然,他的臉猛然靠近,在我的唇角親了一下。
我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憤怒地道:“元秉堂!你絕對絕對絕對完了!”
我想到了星童的話,這時候應該扇他,但是我把手從被窩裏拿了出來,卻打不下去,最後只用手掌碰了一下他的臉。
他好像有些迷茫,不知道我在幹什麽,我不得不強調道:“我剛剛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
秉堂非常配合地捂住了臉,愧疚地道:“對不起,我剛剛沒忍住。”
我也沒忍住,“我扇的是另一邊!”
他于是改捂另一邊的臉,頑強地解釋道:“對不起,承意。我沒能克制住我身體的沖動,主要是你太好看了。”
我冷笑道:“我長得好看,是原罪了?”
“不,都是我的錯。”他低頭忏悔,“被承意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是我應得的。”
“元秉堂,你在被懲罰中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決定之後二十天都不要和你講話。”
他試圖讨價還價,“五天。”
我沒有繃住,“原本就十天了!你還五天!二十天!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說了算!”
“這一巴掌,不得抵十幾天嗎?”他誠懇地強調道,“真的很疼。直達我的靈魂,痛徹心扉。”
我信他個大頭鬼!
“二十天!沒有商量!你再花言巧語,就一個月!”
不過這麽一出,可叫我精神起來了,我出了一點汗,沒有再感覺那麽難受了,頭也不是很暈了。晚飯做好後,秉堂在我的眼神示意下,抱我出去吃了。
我坐在輪椅上,拉着星童的衣服,對他瘋狂打眼色。他明了,拉着我的輪椅,到了無人注意的小角落。
我對星童耳語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着重強調這次事發後,我有狠狠地扇秉堂一巴掌。
然後,星童滿臉複雜地看我。
我疑惑道:“怎麽了?”
“巴掌是重點嗎?!重點不應該是您又被親了嗎?”
我道:“巴掌這不是說明我這次反應迅速,臨機應變能力強嗎?關鍵,我還心狠手辣!”
“我猜這‘巴掌’根本不能稱為‘巴掌’。”
他無情地正中了現實,讓我面子上有點挂不住。我努力挽尊道:“秉堂一直捂臉,還說疼。”
“以家主的性子,要是真的疼,他根本不會說出來。”
我怨念地扭頭看他,苦大仇深地道:“你是不是找茬?我可是把你當成好兄弟,第一時間跟你分享我剛剛的事。”
“所以,一邊是你的好兄弟,一邊是剛剛輕薄過你的登徒子。今晚的按摩,你選擇誰?”
我詭異地沉默了下來。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星童一臉看透了我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另外,主上你還是虧了。你說不和他說話,但是你剛剛還是和他說了那——麽——多的話。”
我瞳孔一震。有道理!可惡!又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