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做什麽夢?
“我給你擦酒精降溫。”阮芳雨握着毛巾從衣服下抽出手,掌根蹭過滾燙又緊實的腹部,面色不變,耳根先紅了。他把毛巾扔在仉星航臉上,裝的心無雜念說:“既然還沒燒傻,那就自己擦。”
仉星航捂着毛巾,視線掃過阮芳雨卷起的手指笑了,越笑越謎。
阮芳雨本就因為自己的想法心虛,又被他意味不明的笑弄懵,竟然主動入套,問:“你這麽盯着我幹什麽?”
仉星航說:“因為我燒傻了啊。”
阮芳雨:“……”
“我覺着你想坑我的邏輯十分清晰。”
吃飯的校醫半晌後終于回來。阮芳雨如釋重負解脫,不顧仉星航挽留,将毛巾糊在對方臉上甩手就走。
“哥——”仉星航揚手去抓他指尖,卻差了毫裏沒抓住,軟着音問:“你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不能。”阮芳雨連頭都沒回,認認真真說:“我要好好學習,我要考上大學。”
“……”三班趁病偷懶的Beta感覺自己收到了暴擊,心想這難道就是學霸的世界。
他想跟仉星航多呆一會兒,畢竟這是現在學校熾手可熱的學霸Alpha。但阮芳雨一走,仉星航就躺在床上,閉了眼睛。Beta滿腔春水沒等蕩漾就枯竭了,上完藥一瘸一拐走了。
39度是嚴重的高燒,仉星航表面精确僞裝自己不受影響,實際整個人都昏沉疲累。阮芳語一走,他便懶得控制自己,成為病號該有的樣子,平靜躺在床上,指尖都不想擡。
他對周圍感知變弱,但腦海中的記憶和畫面卻變态清晰。一張張閃過,交織着光怪陸離。
醫生拿了粒退燒藥給他。轉頭倒水再轉回來,這孩子已經幹吞了。
醫生扶了扶自己老花鏡腿。“不苦嗎?”
仉星航帶着濃重鼻音,半死不活回:“還行。”他喪失了剛才的精神和活力,臉上浮現出濃重病态,主動往被子裏縮,為自己做好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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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兌完藥,拉着他手背紮針,一邊找血管一邊随口念叨。“你血管真細,又細又淺,經常打針?”
仉星航從喉嚨中“唔”了聲。
“最近天氣變化也不大,你怎麽就能感冒了。”病床旁邊就是校醫的辦公桌,大概是沒什麽人能說話,老校醫鼻梁上架着老花鏡,開始跟他念念絮叨。“按理說你們這個年紀正是體質好的時候,十七八,我像你這麽大時候好幾年都沒生過病。”
“你們現在孩子啊,有空就在家打游戲,也不運動。寫個作業跟要你們命一樣。”話題就這麽從體能過渡到了學習。“快期末考了是吧,準備的怎麽樣了?”
仉星航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讓人冷場,無論喜不喜歡,無論他願不願意,出于本能,只要跟他說話他都會接。“挺好的。”
校醫聽他還不謙虛,問:“平時在班裏都考第幾?”
“第一。”
校醫樂了。“送你來的那個,就是一直考市第一的阮芳雨是不是。”
“我早就聽說這孩子了,你們關系挺好的?跟着他,好好學,以後也考個……”
仉星航聽不清校醫在說什麽,冰冷的液體順着針管點滴流入血管,他的手漸漸喪失溫度。他害怕自己會在寒冷包圍同時又陷入黑暗,對周圍失去感知的流失麻痹感會讓他恐懼。
仉星航緊着眉頭艱難睜開眼睛,像是溺水者在拼命掙紮,他強迫自己必須醒着,盡管不知道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他雙目散漫盯着上方打了蜘蛛網的髒舊天花板。心中逐漸湧動出不安彷徨——阮芳語為什麽還不回來?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仉星航厭惡等待,因為這是一件沒有盡頭的事。永遠都不知道所等待的東西會不會出現,幾時出現又或者是永遠都不會出現,他能做的,就是無休止的困在原地……
阮芳雨回班的時候講臺上沒有人,整個班裏的氣氛有些詭異,每個人都埋着頭奮筆疾書,連黃洋都埋頭苦學。風從打開的窗戶吹來,翻動卷子嘩啦啦——
阮芳雨确定班主任沒有坐在空座上,後門玻璃上也沒有扒“午夜兇鈴”。
這群人搞什麽勤奮?
他回了座位,沒等開口問,黃洋臉滿臉苦大仇深,魂兒一樣轉頭來為他解惑。“就在你和我爸去醫務室這段時間,我們得到了一條消息,督導明天來學校檢查。”
阮芳雨在腦子裏過了兩遍才反應過來這兒子口中的“爸”是在喊仉星航。
“……查什麽?”
“全都查。”
“老大老二還有公主們都在辦公室忙着補材料。讓我們自習,做卷子,懂?”他大概是被手裏的微積分大體折騰瘋了,指着仉星航桌上橫七豎八的一摞新卷子,嘤嘤說:“媽媽,爸爸是抛下我們和作業,躲在醫務室不回來了嗎?”
阮芳雨:“……”他覺着黃洋不僅弱智還皮緊,一個梗橫豎玩不膩。自習課沒法動手,他只好誅心,臉上擠出一抹毛骨悚然的笑,在黃洋疑惑目光中嘩啦嘩啦把滿桌卷子收了對折塞進書包,掌心往下一擺。
“我去陪床了,再見兒子。”
黃洋瞪大眼睛,什麽?我成孤兒了?!
阮芳雨出現在校醫室時候,仉星航無休止地等待戛然而止,他的燒随着點滴打進去消退,臉頰因散熱緋紅,側過臉,笑的心滿意足又暧昧不明。
“哥舍不得我。”
他的表情實在太引人遐想。校醫啧了下嘴,恍然大悟後唏噓搖頭。“現在的小年輕啊……”他說着,提起腳邊暖水壺,從床尾溜達着出門了。
話沒後續,但不影響留下的兩人聽出意思——現在的小年輕,不學好,曠課跑出來早戀。
阮芳雨翻了個大白眼,覺着自己比窦娥還冤。他會來,僅僅是心中愧疚作祟罷了。
仉星航感冒發燒,他今早蓋了兩床被子在暖和的被窩裏醒來……阮芳雨雖然表面裝作什麽都不在乎,但心思細膩又易軟,剛才仉星航軟着音的央求還是管用了。
阮芳雨頂着仉星航揶揄的目光,拖出凳子在床邊坐下,指尖夾了根筆,低頭從包裏往外翻卷子。
“今下午督導來檢查,全都查,中層領導和各科老師都在補材料,全校上自習。”
按照局裏要求,各科老師每周都有教案和聽課記錄任務,但這任務比一班的周末作業出勤率都拉。一到檢查老師們集體拿不出材料,只能奮筆疾書狂補,感受學生們平日的痛。
“哦。”仉星航後背靠在床頭,紮針的手搭在支起膝蓋上,應了聲。“所以呢?”
“所以我沒有翹課。”阮芳雨把姿勢危險的手從膝蓋上拿下來平放。瞪他毫不收斂的眼梢,不信仉星航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是自己想來,我只是怕你燒傻了沒人管,這校醫又是個瞎的。”
朝陽阮郎,睚眦必報,轉着彎把誤會他們的校醫也給罵進去了。
“不,我不聽。”仉星航一歪頭,耳邊略長的發絲垂到頸窩裏,剛發了燒,渾身上下連帶聲音都是懶的。“哥就是關心我,關心我是因為喜歡我,喜歡我想成為我的Omega。哥……”
“仉星航同學。”阮芳雨譏諷笑了下。“你燒傻了,大白天的,做什麽夢。”短短幾句話,就給他勾畫了一場無無與倫比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