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是連靈魂都沒有的空殼
“哥。”仉星航盯着阮芳雨,眼尾往上揚起一點。“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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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仉星航在校門口從阮芳雨自行車後座跳下來。林軒在校門口和二人分開,他直接去操場跟着校隊訓練。
仉星航和阮芳雨停好了車,并肩走進教室。
黃洋正跟黃雷越借語文卷子,對方不給,他摟着脖子哭,霎一回頭見阮芳雨到來,當場叛變,扔開脖頸子撒腿就跑。
“爸爸你總算來了,卷子呢?趕緊拿出來與民同享。”聞聲同學從四面八方圍來,哭喊着伸出小手嗷嗷待哺。“阮爸爸,救我一命。”
“父皇,兒臣鬥膽要作業一觀。”
“爹,各科老師要殺我,你得救救兒子。”
……
仉星航昨天已經見識過這喪心病狂的邪教儀式了,伸出手臂護住阮芳雨跟一群如狼似虎的“兒子們”拉開距離。阮芳雨熟練扔出書包,衆人調轉方向呼啦散去。
昨天作業量太大,全班集體陣亡。不是周一勝似周一,排場前所未有的大。
“你見過十八層地獄裏的孤魂衆嗎?”仉星航似笑非笑說:“孤魂一旦見到點活人的生氣,就像他們現在這樣。”
阮芳雨推開攬在身前的手臂,往前走回了自己座位。“沒見過。”
“我只見過側坐在自行車上翹二郎腿的騷包。”
今早仉星航在“扯着蛋”和“娘氣”之間果斷選了後者,而後膝蓋屈起,長腿一搭,一個自行車後座硬是讓他做出了路易十四的即視感。
黃洋在争抄作業途中還不忘回頭關心一下“父母”。“仉哥你手上的血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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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哥你身上好像又沾了信息素,誰的?”
“……”阮芳語覺着黃洋是仉星航提前安插在班裏的間諜。,總給他找不痛快。
“你們昨天就一起來的,今天怎麽又一起來?”
不得不說,黃洋的随口詢問暴漏了致命的盲點。
阮芳雨惱羞成怒,在他屁股上踹了腳,黑着臉道:“話這麽多,老師們的敲打還沒把你摁皮實,把作業還給我,等死吧!”
好奇心當然沒有命重要,黃洋驚悚捂住懷裏本子,撒腳丫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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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作業沒寫,但他也不想抄,教室內吵鬧喧嚣,他感覺頭有點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還有手上的血,回來後将頭埋進臂彎,趴在桌上睡覺。英語老師溜達過來時詢問,他仰起頭,臉頰帶着紅暈,說自己不舒服。
他昨天本就因為發燒回家,但回家後并沒有得到休息。還兜着風跑到城郊去,一夜未睡,今早盯着單詞就覺精神不濟。額頭隐隐發燙。吳敏峰見他不像裝的,沒說什麽背着手溜達過去了。
她走後,黃洋轉頭豎大拇指。“爸,你可真牛。”不管一班還是別班,只要是一中學生見吳敏峰都得夾着尾巴裝鹌鹑,她好像自帶殺人氣場,上次國際班幾個混子躲在廁所抽煙,吳敏峰經過只是咳嗽了一聲就吓得幾人把煙往衣兜裏藏,校服口袋都燒出了窟窿。仉星航不僅不怕,還在這裏拿到特赦,非一個牛字了得。
仉星航沒擡頭,簡短“唔……”了聲算是回應,懵懵說了句。“有點難受。”
“你要不要再回家休息一天?”黃洋見他沒精打采,小聲說:“昨天檢查領導很滿意,今天老師們的心情都不錯。”
仉星航沒回複,趴在桌上只留給他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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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聲響了,仉星航換了個姿勢,趴在桌上依舊沒動。黃洋本來想轉回頭說話,見他休息又打住,還小聲提醒周圍幾個叽叽喳喳打鬧的同學別吵。
林軒在教室門口探頭找阮芳雨,被告知人不在。
“那個……”林軒掃到阮芳雨位置旁的熟悉的身影,眼皮一跳,揪住出門上廁所的同學問:“那個同學是你們班的?”
說來有些搞笑,林軒針鋒相對了一早晨的人,還不知道是誰。
同學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你說仉星航啊。”擰眉稍看林軒,似乎很難相信現在還有人不認識這位叱咤風雲的校草alpha。
林軒臉色瞬間沉下。他早就應該發現的,從今早優質的信息素中就應該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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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不知道去哪了,林軒在門口等了半天都沒見人,直到上課鈴響,他經過樓梯口往自己樓上班蹿的時候,無意掃了眼。
阮芳雨正從一樓上來,手中提着袋子,袋上印了醫務室綠的标。他被萬曉倩踩着尾巴匆匆進門,身上一路跑帶着清爽的風撲在仉星航臉上。
仉星航蹙眉,腹部蹭過堅硬紙盒,東西北塞進他桌堂裏。
阮芳雨冷冷說:“把藥吃了。”他說完,壓着急促呼吸,抽了本子低頭看範文和名句積累,似乎很快進入了學習狀态。
他一方面對仉星航恨的牙癢癢,一方面又抱着某種堪稱病态的同情心。
畢竟這個世上,除了自己,已經沒有人管他了。阮芳雨最後為自己總結了一句——不折不扣的聖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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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頭深埋在手臂間,緊緊皺了皺眉才從艱難從桌上趴起,帶着一臉病氣。他只要一病,臉就白,眉目俞顯烏黑深邃。半夢半醒伸手從桌堂往外掏,指尖勾着塑料袋邊拉出來——袋子裏東西不少,除了一盒退燒沖劑和一盒感冒藥外,還有碘伏和創可貼之類處理傷口的東西。
仉星航瞬間醒了,幹澀蒼白的唇揚起笑,看向阮芳雨,目光柔昵,好似要把人溺死其中。
三十六計中有欲擒故縱,一昧迎合順從時間久了确實會讓人索然,阮芳雨的嘴硬心軟恰好抓住他最上瘾的點,讓人欲罷不能。
而這種欲罷不能,在對方一次次強壯堅強下也不複當初。
“哥。”仉星航從桌下越界,握住阮芳雨的手捏了捏。阮芳雨抽手,動作不敢太大沒抽出。
仉星航見人還在生氣,并不搭理自己,輕着聲哄。“哥,我錯了,我以後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行嗎?”
阮芳雨早就對鱷魚的眼淚不為所動。
“哥,我送你花還喜歡嗎?”
“我特意去郊外南山給你摘回來的,捧在手心,拿了一路。”
“哥……”仉星航尾音帶着病态慵懶,掌心滾燙,在春光裏,上課無人注意之際,小聲說着情話。“別丢了我行嗎?”
“我愛你。”
阮芳雨知道他慣用這些伎倆,但在聽到‘別丢了我’幾個字時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軟。講臺上萬曉倩一而再再而三投來目光,他終于惜字如金給了四個字。
“松手,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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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曉倩将一二節連堂,大清早的就訓練寫作文。黃洋惶惶翻出自己的《議論文萬能模板》臨時抱佛腳看。
學生寫作文一般分為三種,感性的或者理性又或者兩者都有。一班雖然屬于理科班,但在雙方各有代表,比如課代表黃雷躍就是感性派,語言細膩,情節流暢。而阮芳雨屬于理性派,條理清楚,邏輯清晰,一字一句緊扣論點。這兩人每次作文都能選成标準範文。但上市級期刊困難,萬曉倩一直遺憾,一中沒有兩者皆備的好苗子
——直到仉星航出現。
她拎起上周末作業的卷子自上而下往前遞。
“仉星航,念念你上周的作文。”上周末作業的卷子留了作文,盡管只是八百字,但仉星航通篇無一敗筆,堪稱典範。
仉星航正聽話低頭吃藥,聞聲将盛水的杯子塞進桌堂,口裏含的藥也在擡頭間吞進去,擦了擦唇角水漬。不慌不忙上前來把卷子領了。萬曉倩只是瞥了他,沒在這時候強調上課不能喝水的紀律。
仉星航往講臺旁邊挪了兩步,因着病氣,姿勢放松又懶,十指握住卷子兩端,低頭開始念。
“新春伊始,萬望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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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星航的位置靠後,平常班裏的omega想看他,要不借着跟後桌聊天的機會偷偷瞥一眼,要不下課繞道小儲物間,每每都要裝作不經意打量,還不敢看太久,怕其他同學發現了調侃。
這下人講臺上一站,四方目光都聚了過來,豎起耳朵,可以光明正大的欣賞。
“都好好聽,別光看帥哥,臉不能當分用。”萬曉倩十幾年班主任,多明白這群學生的畫花心思,語氣寥寥又略顯刻薄的敲打。“才貌雙全的帥哥不是人人配得上的,照照鏡子,不妨好好讀書。”
班裏發出一陣竊笑,膽子大的說了句。“老師你讨厭。”
“老師不讨厭,你們将來就要讨人嫌。”
“這篇文章我們整個語文組都看過了,一致覺着不錯,下課後會貼到校展覽板上,大家都好好學習,看他是怎麽處理議論文三要素的關系。論據引經據典,博采百家所長,和論證之間銜接十分流暢,步步緊扣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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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芳雨掌心撐着臉頰,在仉星航平平的音色中聽着萬曉倩誇獎,通篇洋洋灑灑,他只聽清了最後一句。
“我是連靈魂都沒有的空殼,日後控制住自己屈居在你手裏,這樣是否能夠證明愛你?”
阮芳雨眉梢一跳,剛琢磨出有什麽地方不對。萬曉倩已經扭頭望向合了卷子的仉星航。
“我沒記得有最後一句。”
“是的,我即興發揮,現加的。”
仉星航含笑看着萬曉倩,僞裝的笑容完美乖巧。
他在阮芳雨無聲息的痛苦中有了覺悟,日後就算扭曲本性,悲痛的生不如死,他都要抑制發狂,讨好的裝下去,讓他歡喜。
他不要把這個一起人拉進地獄了,他要讓他,幸福的活在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