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易
在刑警隊的警察來訪過之後，徐闵就謝絕一切探望者。
所以來看望他的同事朋友就在病房外把花束和各種營養品交給他的父母，詢問過他的康複情況之後就走了。
徐闵不問也不關心來看他的是誰，父母也不敢提他不愛聽的。直到第五天，他可以不用父母的攙扶自己下地慢慢溜達時，心情瞬間大好，就頗有興致的撥弄着擺滿了窗臺的向日葵花束，這才想起每天上午父親都會捧一束向日葵花回來。便淡淡說笑：“爸，這花是向日葵 4S 花店每天給你專供的吧？”
母親憋壞了似的搶了父親的話頭：“那可不是，這都是你朋友送的。”
“那肯定是科裏的那幫懶人了，連花都訂一樣的。”
父親：“你們同事都很實在，不送花，全是營養品。這是你朋友侯來友送的。”
徐闵聞着花束一下子定住了。
父親：“兒子，這個侯來友跟你關系很好吧，自從你出了事兒，他每天上午都會來詢問你的情況。要不，要不今天你——”
“他今天還來嗎？”徐闵的語氣好像生怕他不來似的。
父親一看他願意見人了，頓時高興起來：“應該來，不過我們互留了電話，你要想見他，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你給他留電話了？”徐闵轉臉就變成了驚訝。
“啊，怎麽了？”父親感覺像做錯了事兒似的。
“怎麽了兒子？”母親也神經緊張起來。
徐闵沒法跟父母解釋，更不想引起他們的擔憂不安，于是努力保持鎮定說：“沒什麽，就是他這人什麽事情都愛小題大做，他有了你電話，以後我這邊稍有個什麽事兒，他就得給你們打電話通報。”
母親松了一口氣：“這好啊，省的你什麽事兒都瞞着我們了。”
這時父親的手機響了，看是侯來友的電話，沒接。他征求徐闵的意見：“說曹操，曹操到了。”
徐闵毫不猶豫道：“讓他進來吧。”
“哎。”父親高興的出門迎接去。
母親亦容顏舒展的攙扶着徐闵上床躺好。
“快請進快請進。”徐闵父親歡喜且熱情。
這位侯來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面相肥頭大耳，身材五大三粗，但一身素雅的休閑裝頗顯精神有內涵。他一進門看到正視着自己的徐闵，一副自然且不見外的調侃語氣道：“終于肯接見我了？”
徐闵心裏一抖。這明目張膽的來訪和這爐火純青的演技背後得是一個什麽樣的目的？！不過此時他在心底無比興奮的直呼老天有眼，謝天謝地，他終于自己找上門來了。因為這近距離一看，他一眼就看出侯來友的左眼是做手術安裝了義眼臺，他就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當年的秦川。
侯來友很關切的雙手輕握徐闵的肩膀：“現在感覺怎麽樣？”
徐闵很不自然，明顯在配合他演戲：“好多了。”
“來友，快坐。”徐闵父親提了一把椅子放在病床邊。
“哎。”侯來友坐下，有意直接來了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話題：“你和柳豔輝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會出這種事兒呢？”
徐闵父母神經敏感的雙雙看向徐闵。
“爸，媽，你們下樓溜達溜達吧，我們單獨說說話。”徐闵對侯來友的意圖心領神會。
徐闵父母一看徐闵這是要對朋友吐露心聲了，他們很激動，因為這也是他們想知道的。于是趕忙離開了病房。
侯來友起身走到門口确認徐闵父母走了，轉身回來坐下，微笑着直視着徐闵：“看來你認出我了。”
徐闵心裏一慌，滿臉掩飾不住的惶恐不知所措。
侯來友從手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卡裏有八十萬，買你家裏的監控視頻。”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認出來，徐闵瞬間暗暗松了一口氣。
“還有關于你知道的柳豔輝的一切，都要統統爛在肚子裏，這也是保護你。畢竟這下你再也不用愁離不了婚了，呵呵呵呵。”侯來友把銀行卡遞到徐闵的面前，等着他拿。
徐闵對他點到為止的話心知肚明，他看了看銀行卡，那表情是很想拿卻很難為情。
“拿着吧，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當是對你受了這麽大苦的補償。”侯來友把銀行卡又往徐闵面前伸了一下。
徐闵還是想拿又伸不出手的尴尬樣子。
“拿着呀。”侯來友有點不耐煩的口氣。
徐闵不敢再磨叽似的趕忙伸手去拿銀行卡。
侯來友卻突然收回了手。
徐闵不明就裏的看着侯來友。
“我剛才說的，記住了嗎？”侯來友不茍言笑。
徐闵點了點頭。
侯來友擡起手，并沒有遞向徐闵。
徐闵略遲疑了一下，伸手接了銀行卡。
“密碼就是出事兒那天。”
五天後，徐闵出院回家休養了。
之前出租屋沒有找到合适的，他就在醫院附近暫時跟別人合租了。父母覺得這樣會影響休息，另外主要是因為在他住院期間，柳豔明的妻子每天都跑去醫院先是哭着求他原諒柳豔明，不要追究柳豔明的刑事責任。被拒之後，柳豔明的妻子就威脅說如果徐闵不放過柳豔明，那他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父母為他的安全考慮，就在一個安保措施居住環境很好的小區重新給他租了一套房子。
巧的是，這套房子竟然在萬安安家的隔壁。
徐闵進屋後打量參觀着這個裝修簡單的小戶型房子，看上去挺滿意。
“兒子，你覺得怎麽樣？”母親生怕他不喜歡。
“媽，爸，讓你們費心了。”
“傻兒子，說啥呢。你先歇着，我和你爸把東西收拾好，一會兒咱們到外面吃去。”
徐闵拉住了正要走開的母親的手：“媽，爸，我把自己的生活搞的一團糟，讓你們跟着操了這麽多心，對不起。”
自從徐闵出事兒以來，母親在他面前從未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給他添堵的情緒。此刻，她既心疼兒子又感動，眼淚瞬間溢滿了眼眶，充滿慈愛的撫摸着徐闵的臉。
徐闵父親深明大義道：“兒子，別這麽說，你一個人在外，我和你媽不在你身邊，平時任何事情都需要你自己面對。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哪能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樣的人呢，這事兒不怪你。從今天起，我和你媽對你就一個要求，那就是好好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嗯。”
“還有，以後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中，只要遇到了不順心或者處理不了的事情就一定要打電話告訴爸爸媽媽，記住沒？”母親叮囑。
“記住了。”
父親：“你再等個幾年，等我和你媽退休了，我們就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搬來陪你。”
徐闵臉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容，點了點頭。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徐闵父親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他們娘兒兩說：“是謝警官。”
徐闵的神情頓時暗沉下來。
徐闵父母互看一眼。
徐闵父親接通電話：“喂，謝警官，對，徐闵今天出院了。現在嗎？謝警官，徐闵剛換了住的地方，我們剛進門，東西還沒收拾好，他今天也有點累了。要不，要不你們明天再來吧？哎，好的好的，再見。”
“兒子，媽媽知道你不想提起和柳豔輝的任何事情，但她畢竟是受害者。警察辦案是他們的工作，你不能不配合呀。不為別的，就為你自己，你也得把知道的事情告訴警察啊。”母親顯然是相信他的。
“知道了。”徐闵不想讓父母為難操心。
第二天上午，謝林二位警官登門造訪。
徐闵父母出門回避了。
徐闵的态度沒有多少改變，看上去依然是事不關己的冷漠。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低着頭，手裏随意反複的翻着一本漫畫書，沉默不語。
謝林二人坐在他對面。
謝警官顯得有點不耐煩了：“徐闵，如果你再這樣繼續保持沉默不配合，那我們就只能以目前掌握的線索将你定為嫌疑人帶回局裏做進一步調查了。”
“該說的我不都說了嘛。”徐闵沒有擡頭，語氣平靜。
“你只說了你想說的，還有那些你不想說的呢？”林警官的語氣又沖又明顯對他有懷疑。
徐闵不語。
謝警官看徐闵沒脾氣了，接着問：“和柳豔輝分居之後你住在哪裏？”
“賓館。”
“什麽賓館，在什麽地方？”
“康民路的怡和賓館。”
林警官做着記錄。
謝警官：“7 月 12 號晚上，你是回家取了衣服，沒和柳豔輝說話就走了嗎？”
徐闵又沉默了。
“徐闵，這是柳豔輝失蹤的關鍵，如果你沒有一個合理的——”
“我和她吵架了。”徐闵似乎還有氣似的。
“為什麽？”
徐闵把漫畫書合上，擡頭直視謝警官，好像是被他逼着說自己不願意再提的事情一樣很不友好：“我發現她把男人帶回去過，那是我婚前買的房子，我讓她三天之內搬出去，她說我做夢，我一生氣就砸了東西讓她馬上滾，她就和我吵起來了。”
“你怎麽知道她把男人帶回去過？”
“我發現了剛用過的安全套。”
“那安全套呢？”謝警官不自覺的眼神放光。
“我要留着當标本嗎？”徐闵不動聲色的嗆了一句。
林警官不淡定了：“你——”
謝警官毫不介意的按住了林警官，接着問徐闵：“那個人是柳豔輝出軌的情人嗎？”
“這你得問柳豔輝去。”
“徐闵，這是給你證明你自己清白的機會，你別陰陽怪氣的啊。”林警官忍無可忍的警告道。
“我的清白不需要證明。”徐闵滿臉問心無愧的神情看着林警官，頗有種挑釁的意味。
“呵呵呵呵，徐大夫，這可不新鮮了。和我們打交道的人，幾乎沒有例外，剛開始都跟你說的是同樣硬氣的話。可你知道嗎，我們咬住不放的還就是這些不需要證明清白的人，因為他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不需要啊。徐闵，清者自清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公開透明，知道嗎？”林警官犀利的眼神中已然滿是對他的懷疑。
謝警官看徐闵被林警官馴服老實了，接着問：“你知道柳豔輝的情人是誰嗎？”
“不知道。”徐闵的語氣柔和了許多。
謝警官有意斟酌了一下：“徐大夫，我問一個跟案件沒有直接關系的問題啊。你既然知道柳豔輝出軌，而且那麽堅定的要跟她離婚，那你為什麽不去找柳豔輝出軌的證據起訴離婚呢？”
“這是我的錯嗎？”徐闵擡眼平靜的看着謝警官。
“不不不，是因為這種情況，一般男人都會這麽做嘛。”
“我跟她結婚就是個錯誤，說實話，她出軌對我傷害并不大，我跟她離婚，也并不單單是因為她出軌。我有我的工作，我不想在她的破事兒上浪費時間精力。我以為只要我堅持離婚，她是沒有辦法的。”
謝警官表示理解點點頭，又問：“對了，你為什麽要在柳豔輝失蹤的第三天就要賣房子呢？”
徐闵不動聲色的沉默着。
“那個時候柳豔輝的哥哥柳豔明正在懷疑柳豔輝的失蹤跟你有關系，你那麽着急的賣房子，不是加重自己的嫌疑嗎？”
“我說了，房子是我婚前買的，她鬼混可以，但她把別的男人帶回我的房子裏亂搞就不行。她不是耍賴不離嗎？那我就趁她不在把房子賣了，我看她還能怎麽辦。當時我怎麽能想到她會出事兒呢？”
謝警官沒覺得這個說法有什麽問題，但徐闵到底有沒有嫌疑，還是要去他住過的怡和賓館查監控看他當晚的行蹤來判斷。
“行，徐大夫，感謝你的配合。今天先這樣，你好好休息，有事我們再聯系。”
徐闵沒給出任何反應，就連謝林二人起身走時，他都沒有起身。
從徐闵家出來，謝林二人開車直奔怡和賓館。
兩人亮明身份後，讓工作人員調出了 7 月 12 號晚上的監控。
監控畫面上顯示，20:25 分時，徐闵提着行李包從外面進入賓館，乘電梯上三樓，回到房間，直到第二天早上 8:00 才從房間出來，乘電梯下樓出了賓館。
謝林二人洩氣一般互看一眼，走出賓館。
“徐闵真的是清白的？”林警官還是固執的不願意相信。
“實實在在的不在場證明，還有什麽可說的。走吧，去找孫猛，核實他那天晚上的行蹤。”
在尤小芒正式答應要做不在場證明後，孫猛本來是想主動去找謝警官的，但一想，這事不能太上趕着。上趕着證明自己的清白，其實就是心虛的表現。所以他做好了準備一直在等謝警官來找自己。
謝警官事先沒有聯系孫猛，而是直接來保險公司找他，結果部門主管說孫猛十幾天前就不幹了。
在簡單的向部門主管側面了解了一下孫猛之後，謝警官給孫猛打電話聯系見面。
孫猛接到電話時，正在家裏陪母親。
當然了，這也是他蒙蔽警察計劃中的一部分。
自從向尤小芒求複合遭拒後，他就沒有心情上班了，一門心思謀劃如何毀了尤小芒。
本來，別說是不上班了，哪怕是他的死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沒人過問的。但是現在，如果警察知道他不工作，又沒有找工作，那八成會對他有看法的。
所以他要用母親來做擋箭牌，不僅讓警察不起疑，還要對他有個好印象。
“謝警官，我媽生病了，我在家陪她呢。是現在見嗎？哦，不用不用，這樣吧，我把我媽安頓好，四十分鐘後，咱們在我出租屋見，行嗎？哎，好的好的。”孫猛挂了電話，掐着時間又玩兒了二十分鐘的游戲，然後騙正在做飯的母親說中午有事兒要出去不在家裏吃了。
謝林二人在孫猛出租屋門口等了二十分鐘左右，孫猛才姍姍來遲。
“對不起對不起，讓二位警官久等了。我不敢跟我媽說我是去見警察，就跟她說出去見個朋友，她就鬧情緒了。結果緊趕慢趕還是給耽擱了。”孫猛一瘸一拐的走來，邊道歉邊忙着開門。
林警官：“你這腿怎麽了？”
“嗨，倒黴催的。那天車壞了，騎了個共享電動車，沒掌控好，和車撞了。”
謝警官：“沒事吧？”
“沒事兒沒事兒，快請進。”
“我們剛才去保險公司找你，你們主管說你十幾天前就不幹了？”謝警官雖然沒覺得這和柳豔輝的案子有什麽直接聯系，但畢竟時間沒差幾天，就想聽聽孫猛的解釋。
孫猛一聲長嘆：“唉，二十多天前我媽直腸癌複發轉移，醫生說沒多少日子了，你說我哪還有心思上班呢？”
謝警官忽然想到了上次見到孫猛母親病恹恹的樣子，自然信了，并表示同情道：“呦，是這樣啊，那你是得好好陪着。不過，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謝謝，謝謝。謝警官，林警官，你們快請坐。”
三人在沙發上坐下。
孫猛取了兩瓶水放在謝林二人面前。
謝警官見林警官打開了錄音筆，就進入了正題：“孫猛，我們今天來，還是想跟你确認一下 7 月 12 號那天晚上，你在幹什麽。”
孫猛啪的一拍腦門兒：“哎呀，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上次你們走後，我就給 7 月 20 號之前見過的人統統打了一遍電話，跟他們确認了一下見面時間。本來是要給你打電話的，結果這段時間讓我媽的病給鬧的，我就給忘了。”
謝警官：“沒事兒，現在說也不遲。”
“那天晚上我和前女友在一起。”
“前女友？”
“對。哦，那個時候還是女友，前幾天剛變前任的。”孫猛一臉苦悶。
“意思你在跟柳豔輝保持情人關系的時候，你是有女朋友的？”謝警官有些意想不到。
孫猛面子上有點挂不住，低垂着頭點了點。
“那分手原因是？”
在此之前，孫猛反複考慮過如何解釋和尤小芒分手的原因，思來想去，認為只有真話是最不容易出現漏洞的。所以他實話實說：“她知道我和柳豔輝的事兒了。”
“7 月 12 號晚上你們在一起，柳豔輝當晚就失蹤遇害了，而且上次你說在那之前，你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和柳豔輝聯系了，那你女朋友是怎麽知道的？”謝警官表示懷疑。
“前十幾天的一個下午，我媽突然發病暈倒住院了，當天正好是一個劇本征集活動的截止日期，劇本在電腦裏，我在醫院脫不了身，就讓我女朋友來幫我報名。結果我忘了自己保存了一些和柳豔輝在一起的照片，就，就被她發現了。”
“你還會寫劇本？”林警官有些意外。
“喜歡看電影，照貓畫虎，寫着玩兒的。”孫猛顯得有些不自信。
謝警官：“你女朋友叫什麽？在哪兒工作？住哪兒？”
“叫尤小芒，是做布藝手工玩偶的，需要我打電話讓她來嗎？”
“不用，你先把 7 月 12 號那天晚上的情況說一下。”
“那天不是正好周六嘛，她像平常一樣來我這兒吃飯看電影住了一晚上。”
“沒了？”
“沒了。”
“她家住哪兒？”
孫猛邊說，林警官邊在手機地圖上搜索了出來。
謝警官沉思了幾秒鐘，忽然起身說：“好，那就不打擾你了，我們去跟她核實一下。”說罷就往門口走。
林警官看似沒想到謝警官會這麽倉促的結束對孫猛的問話，他趕忙起身跟着出門。
兩人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關。
謝警官沒頭沒腦的自說自話：“确實是一個完整的閉環。”
“什麽閉環？”林警官不解。
“柳豔輝失蹤遇害那晚，孫猛和女友在一起，然後他母親癌症複發，孫猛辭職，緊接着被女友發現劈腿，兩人分手，現在女友還可以為他做不在場證明。沒破綻吧？”
“如果他女朋友跟他的口徑一致，就說明他确實沒有嫌疑。”
“那徐闵發現的那個使用過的安全套怎麽解釋？莫非柳豔輝還有別的情人。”
“其實就算當天晚上孫猛見過柳豔輝，兩人發生了關系，那也不能證明孫猛和柳豔輝的死有關系。從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他沒有殺人動機啊。”
“既然見過面，那他為什麽說沒見呢？”
“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怕咱們懷疑呗。”
“對呀，正常情況下，換了一般人，誰遇到這種事情，首先就是撇清自己和死者的關系。可是咱們第一次見孫猛的時候，他可是對自己和柳豔輝的情人關系直言不諱的。”
“說明他心裏沒鬼呀。”
“如果他心裏真的沒鬼，既然敢承認和柳豔輝的關系，就不應該隐瞞當天晚上和柳豔輝發生關系的事實。當然了，除非那個安全套不是他使用過的。如果他是怕引起警方的懷疑，那一開始他就不可能那麽坦誠的實話實說。”
“你的意思是，孫猛在跟咱們玩兒反偵察？”
“至少有些地方琢磨着不對勁。”
“那孫猛前女友那邊？”林警官看得出謝警官在調整思路。
謝警官別有深意道：“我們不能按孫猛的套路出牌。”
林警官有些懵，貌似沒明白。
孫猛把兩位警察送出門口之後，心神不寧的等了一兩分鐘，然後悄悄開門，确定門口沒人。他立即就給尤小芒打電話要告訴她，警察去找她了。
此時尤小芒正在家裏全神貫注的伏案畫恐龍玩偶的圖紙，看是孫猛的來電，她沒理會，任由連續三個電話響後自動挂斷。
孫猛打不通電話急的團團轉：“媽的，幹嘛去了。”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在沙發上坐下來，開始泡茶，然後一杯接一杯的往嘴裏灌茶。一條腿控制不住頻率很快的抖動着，連帶着杯子裏的水潑灑了滿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再給尤小芒打電話，還是沒人接。他終于沉不住氣了，起身拿起辦公桌上的包，瘸着腿出了門。
下樓後，他神色匆匆疾走到自己車邊，上了車。
此時，謝林二人正坐在不遠處的車裏，盯着孫猛。
看孫猛的車發出了，謝警官說：“跟上。”
林警官啓動車跟着孫猛的車出了小區。
兩輛車一前一後，一路行駛，來到了尤小芒家所在的凱悅城小區。
進小區大門時，謝警官和林警官都特意看了一眼小區的名稱，兩人眼神信息豐富的對視一眼。
孫猛沒有将車停在小區的停車位上，而是直接開到了尤小芒家單元樓的附近，停了下來。他沒有下車，依照他的判斷，現在謝林二人應該正在尤小芒家，等他們下來，自己再上去。
謝林二人在不遠處的車裏盯着孫猛的車。
“他這是什麽意思？”林警官滿臉狐疑。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在等咱兩。”謝警官略顯興奮的臉上透着一絲老謀深算。
“一會兒他發現咱們并沒有去找尤小芒，怎麽辦？”
“那是他的事兒，咱們靜觀其變就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一個小時。
孫猛越等越覺得不對勁。再給尤小芒打電話，還是不接，他惱火的揮拳猛烈的捶打着方向盤。然後啓動車子，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疾駛着往小區外開去。
林警官的目光追着孫猛飛馳的車：“什麽情況？”
“快跟上。”
林警官忙啓動車子追了出去，一路尾随孫猛的車，又回到了孫猛住的小區。
“不對呀，如果真的是他和女朋友串通好的，那直接打電話問不就行了，幹嘛非要跑這一趟？而且去了還不上樓？”林警官停好車，更加費解。
“奇怪了，難道真的和女友分手了？或者是，他知道我們在給他設套？”謝警官也有點琢磨不透。
“是不是他發現咱們了？”
“不應該呀，真要發現了，會是這麽個逃竄似的跑法嗎？也不會往家跑啊。”謝警官搓着下巴一層密匝匝的胡茬分析着。
“那咱繼續盯着？”
“盯着。”
孫猛一進家門就怒火沖天的将手裏的包扔在了地上，直接沖到辦公桌前拿起擺在上面的一個相框。他怒指着相框裏尤小芒的照片，發狠道：“尤小芒，你要敢耍老子，老子絕饒不了你。”随之狠狠的将相框砸在地上，啪的一聲，相框玻璃碎了一地。
謝林二人在孫猛家小區輪流值守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又守了一天，都不見孫猛再下樓。
等到下午四點多鐘。
林警官已經完全累癱了，他将座椅放倒躺下，舒展着身體，各個關節處随之發出嘎嘎嘎的響聲：“老大，依我看，你是高估孫猛了。”
謝警官坐在副駕駛座上，眉頭緊皺，臉色凝重的沉思不語。
“咱們還繼續等下去嗎？”
謝警官想了想，明顯帶着一種判斷失誤的沮喪神情，聲音低沉的說：“走吧。”
林警官調整好座椅啓動車子出發。
就在這時，謝警官随意往外一瞥，從反光鏡裏看見了像有什麽急事疾步往停車位走着的孫猛，忙說：“他出來了。”
“那，那還跟嗎？”
“當然了，到小區外等他。”
林警官開出小區，靠邊停車，直等着孫猛的車開出小區，跟了上去。
跟到目的地——怡和賓館時，謝林二人都有些驚訝。
“這不是徐闵和柳豔輝分居時住的酒店嗎？”
謝警官沒有回應，他的臉成謎一樣的盯着孫猛的車在賓館門前的停車位停好，熄火。然後下車溜達着巡視每一輛車，最終在一輛車前停留了三四秒，又快速走回到自己的車旁，上了車。
此時，怡和賓館客房裏，尤小芒正在給二十一個聾啞學生講解拼布配色小技巧。
之後，她又把每位同學制作的形态各異腦洞大開的玩偶的優點和需要改進的地方，打手語一一告訴大家。
一節無聲但氣氛歡樂熱烈的課很快結束了。
下課後，尤小芒讓文竹坐自己的車回去，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晚上大家要在家裏聚餐。
孫猛在車裏看見尤小芒搭着文竹的肩膀往車旁走，他立馬下車，喊道：“尤小芒。”
尤小芒扭頭一看是孫猛，神色瞬間冷若冰霜。
文竹知道孫猛是尤小芒的男朋友，但不知道他們已經分手，此時她看着尤小芒不高興的樣子，還以為他們是鬧別扭了。
孫猛走到尤小芒面前，先假笑着擺手跟文竹打了個招呼。
不等文竹回應，尤小芒就拉着文竹走到車旁，打開車門，讓她在車裏等着自己。
文竹莫名其妙的看着尤小芒和孫猛都不大對勁的樣子，坐進了車裏。
尤小芒關上車門，往一邊走去。
孫猛緊跟在她身邊，語氣強硬的質問：“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尤小芒回頭發現看不到自己的車了，便站下，理直氣壯的反問：“我為什麽要接你的電話，那天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前提是你得給我做了證明，我才不再打擾你啊。”
“孫猛，我給你做僞證，還成了你騷擾我的理由了，是嗎？”
孫猛強壓惱火，怕被人聽到似的壓低聲音辯解道：“我怎麽就是騷擾你了，我是想告訴你一聲警察要去找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尤小芒往孫猛面前走近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異常嚴肅：“那天晚上，你跟誰在一起，做了什麽，只有你自己清楚。我給你做一個不存在的證明，面臨的是什麽，你應該也清楚。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做到。但如果你還沒完沒了的要把我拉入你的泥潭裏——”她的神情平靜但極具威懾的搖了搖頭，然後丢下一句‘你好自為之’，轉身就往車邊走。
孫猛确實被尤小芒震的愣了幾秒鐘，随即又迅速轉身一把拉住尤小芒，面露兇相：“你是在威脅我嗎？”
尤小芒的手腕被孫猛牢牢抓住，不論她怎麽使勁，都掙不開，她一着急就揮起另一只手給了孫猛一記響亮的耳光。
孫猛被打的一個趔趄，向後連退兩步，同時松開了尤小芒的手。
尤小芒突然被自己這不在計劃之內的一巴掌給吓了一愣怔，她本能的想去解釋，但一看孫猛怒視着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讓人不寒而栗的狠毒，她一害怕趕忙往自己的車邊跑了。
這一切都被不遠處坐在車裏的謝林二人看在了眼裏。
林警官：“這女的是誰呀？”
“應該就是尤小芒，我在孫猛的辦公桌上看到過她的照片。”
“看樣子，兩人真的是鬧掰了。”
“明天去找尤小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