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裂痕
門一開,孫猛有力的拳頭砸了個空,順帶着身體也跟着往前晃了一下。他看尤小芒是一副剛起來但還沒睡醒的樣子,整個人的反應也是不氣不惱不懼不怕的直視着他,完全不把他的震怒放在眼裏。這讓他更惱火,就直接粗魯的推門而入。
尤小芒沒有阻攔他,而是像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和應對策略似的任由他像個讨債的無賴一樣随意在每個房間查看一番。她則旁若無人的來到沙發邊把相冊收起來放進櫃子裏,再從包裏拿出手機開機,發現沒電了,就去給手機充電。
孫猛突然來到她面前,身貼身的擋住了她,憤怒的語氣中帶着赤裸裸的羞辱:“解釋一下吧,你他媽是什麽時候和那孫子搞到一塊兒去的?”
尤小芒愛答不理的瞟了他一眼,繞過他要走。結果被孫猛抓住手腕狠狠的拽了回來,并破口大罵:“你他媽個騷貨,你什麽時候綠的老子?”
要說真的不在乎這麽難聽的侮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在尤小芒看來,除非自己想找死,否則真沒必要跟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一般見識去激怒他。當然,這并不是怕他,是她非常清楚孫猛的真實目的是什麽,而非真的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他之所以拿這個說事兒只是單純的撒火而已。
于是她淡定自若的看着孫猛,平和的語氣中不失铿锵:“如果你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想搞清楚這個問題,那我告訴你,這跟你沒有任何關系,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呦嗬,你還有理了,是吧?”
尤小芒目光坦蕩的看着他,不吱聲。
孫猛其實對尤小芒和徐闵的情人關系是拿不準的。一方面,昨天那種情況下,尤小芒還能守口如瓶,他不認為她是怕連累自己,當然更不會是為了他,唯一的解釋就是為了徐闵,那只有情人關系才敢賭上一切那麽做。可另一方面呢,畢竟之前尤小芒為他做的不在場證明确确實實是被逼無奈之下才做的,而并非謝警官說的那樣,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不讓徐闵受牽連。而且他可以确定,當時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這個情人關系似乎又站不住腳。
可是從尤小芒現在這個一反常态不解釋不辯解不炸毛的态度上,他堅信自己被綠被他們兩算計了。
“好,那咱就聊點跟老子有關系的。昨天謝警官把真相說的夠清楚了吧?你和徐闵挖坑算計老子,把老子當搶使,替你們殺了柳豔輝,好讓你們毫無後顧之憂的在一起逍遙快活。可老子得到什麽了?五十萬就想收買老子替你們保密,讓你們逍遙法外逞心如意嗎?”
尤小芒心知肚明的問:“你想怎麽樣?”
“給你十天,把那兩處院子過戶到老子名下。否則咱們三個一起監獄見。”
尤小芒看着他,卻又像是神游似的有些心不在焉。
“聽明白沒有?”孫猛痛恨她這幅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尤小芒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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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孫猛并沒有想到尤小芒會這麽痛快的答應,這足以說明她把徐闵看的有多重。這一想,那種純粹的在情場上自己輸給徐闵的挫敗感讓他更來氣。為了避免再多待一秒鐘就會一個巴掌呼在尤小芒臉上的事兒發生,他立即就走。
結果一開門,撞上了舉着手正要敲門的萬安安和裴娜。
雙方冤家路窄既驚訝又充滿敵意的對視着。
“娜娜,安安,你們,你們怎麽來了?”尤小芒難掩驚慌。
萬安安一馬當先很強勢的撞開孫猛進屋。
裴娜跟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尤小芒浮腫的眼睛,且狀态不對勁:“小芒,你怎麽了?”
萬安安直接就朝孫猛開火了:“孫猛,你對小芒做什麽了?”
“安安,不是,你別——”尤小芒趕忙拉住要朝孫猛走去的萬安安。
這時咣當一聲巨響,孫猛摔上了門。他滿臉兇相徑直走到萬安安面前:“我做了什麽,跟你有關系嗎?”
“你跑到小芒家裏來欺負她,這就跟我有關系。”萬安安的架勢是今天沒個交代絕不輕饒他。
尤小芒忙把萬安安拉在自己身後,語氣是息事寧人的勸說:“孫猛,你趕緊走吧。”
“不行,他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誰當病貓呢?”萬安安把尤小芒拉開,又站到孫猛面前,要跟他死磕到底似的:“孫猛,你今天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想幹什麽?”
孫猛忽然滿臉陰險的笑了:“姓萬的,你真該好好問問你的閨蜜裴娜,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萬安安頓時一臉懵。
“孫猛,你早晚都會遭報應的。”裴娜咬牙切齒。
“哦?是嗎?那你到底是作了什麽孽,要遭到兒子被人販子拐賣的報應呢?”
萬安安忽然大驚失色的看着滿臉仇恨怒視着孫猛的裴娜。
“孫猛,你再不走,你什麽都別想得到。”尤小芒急眼了。
“尤小芒,你想清楚了你威脅老子的後果是什麽。想要息事寧人,你得先讓這兩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兒閉嘴才行。”
“你個王八蛋,你說誰玩意兒呢?”萬安安哪受得了這個氣。
“安安,我求你了,你別說話了,行不行啊?”尤小芒又氣又急把萬安安拉到一邊。
“小芒,我就不明白了,你跟這個混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他敢這麽糾纏你?”萬安安明顯生起了尤小芒的氣。
裴娜也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質問她:“對呀小芒,你,你到底怎麽回事啊?”
尤小芒焦頭爛額的嚷道:“你們都別問了,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該怎麽處理,你們就不要再瞎摻和了,好嗎?”
萬安安和裴娜一時全都被她這不識好歹的反應給鎮住了。
孫猛幸災樂禍的再添一把火:“裴娜,這距離上次你管閑事管出一段香豔性事也沒多長時間啊,你怎麽不長記性,又跳出來攬事兒來了?是不是需要我把當時的記錄給你看一遍,你才——”
“孫猛——”尤小芒面目猙獰聲嘶力竭的一聲怒吼,打斷了孫猛,也吓到了完全墜入迷霧中的萬安安。她停頓了三四秒用來極力保持自己最後的耐心和理智,然後聲音很低卻極具威懾道:“別再傷害我身邊的人了。我保證,如果再有一次,我會讓你為現在的一時痛快把腸子悔青的。”
孫猛看着尤小芒的眼睛,意識到這不是威脅,而是最後的宣誓。他很識時務的閉緊了嘴巴,幹脆的轉身走向門口,開門出去。
一瞬間,屋裏的空氣凝固了。
萬安安的神情複雜到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她看着猶如兩座石雕的尤小芒和裴娜,為他們所遭遇的事情感到擔心的同時也為他們瞞着自己而感到氣憤和心痛:“你們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一下,你們兩到底有多少事兒瞞着我?”
尤小芒和裴娜滿面愁苦一言難盡的對視一眼,又都陷入了沉默。
你們不說,是吧?好,那我就一個一個的問。萬安安來到裴娜面前,問:“娜娜,兒子是怎麽回事?你什麽時候有個兒子?”
裴娜擡頭抱歉的看了她一眼,不知該從何說起,也并不想提起這個傷心的話題。
“這事兒連孫猛都知道,我卻不知道,你拿沒拿我當閨蜜啊?”
“安安,這都是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咱們還不認識。壯壯是在兩歲時被人販子拐走的。這種傷心事兒,誰沒事兒會主動提啊?”尤小芒替裴娜解釋。
萬安安驚的目瞪口呆又充滿心疼的看着裴娜,轉而又覺得不對勁,繼續問尤小芒:“那孫猛是怎麽知道的?還有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他對娜娜做了什麽?”
裴娜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好像沒臉見人似的低垂着頭邊匆匆往出走邊草草說了句:“我先走了。”
尤小芒愧疚不已的看着裴娜出了門。
“小芒——”
“安安,你別問了,回頭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現在我想靜會兒。”
“你能靜得了嗎?上午有個叫謝銘的警察去我家,問前天晚上你是不是住我家,還問了你跟徐闵的關系,跟孫猛的一些事兒。你這悄不聲息的到底在幹嘛呢,怎麽還招惹上警察了呢?”
“那只是個誤會,現在都解決了。”尤小芒明顯在搪塞她。
“那孫猛剛才又來幹嘛?”
“我和他的問題,讓我自己來解決吧,你們知道了,反而會幫倒忙。”
這顯而易見的不待見讓萬安安一怔。
尤小芒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有意讓她感受到她管的有點寬了,以免使她再像裴娜一樣被卷入其中。
萬安安氣急敗壞的從尤小芒家出來,邊走邊自言自語的宣洩着:“好心讓你當了豬下水,行,尤小芒,我再過問你的破事兒,我跟你姓。”
她心裏其實是很擔心裴娜的,可一想,現在去找她,肯定也是招人嫌。再一想,她和尤小芒瞞了自己這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兒,頓時心裏又搓火的較起了勁兒:你們不是什麽都不告訴我嘛,哼,我還不稀的跟着你們瞎操心呢!
她當即就拿出手機給平時的各路朋友打電話約飯局,必須得馬上把這滿肚子的氣統統排解掉。因為過了午飯點兒,所以電話打了一圈,沒有一個能馬上出來陪她消遣的人。就在她郁悶至極準備回家時,接到了傑瑞的電話。對方一開口就滿腔委屈要哭了似的說想跟她聊聊。
她能猜到傑瑞一定是撞裴娜的槍口上了,以裴娜剛才那個心情,那炮轟的殺傷力可想而知了。這時她覺得是時候該提醒傑瑞別在裴娜身上浪費感情了。之前傑瑞為了接近裴娜,特意以合作的名義想和裴娜的公司一起在他家酒店打造一個全市頂級的婚禮堂。這事兒本來對裴娜的公司來說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兒,可就是因為附帶着傑瑞喜歡她,裴娜竟然拒絕了,還好幾次讓她轉告傑瑞,說就算他是認真的,她也絕對不會接受他。那時就連她也認為傑瑞只是一時興起想來個姐弟戀玩玩兒,只要裴娜連着幾次不給他好臉,他也就拜拜了,畢竟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而且個個都那麽青春靓麗。可現在看來,這孩兒恐怕不僅對裴娜是動真格的,而且還有點走火入魔了。
兩人約在一家咖啡店見面。
萬安安到的時候,傑瑞已經到了。他整個人從頭到腳的裝扮,依舊保持着平時一貫的超級男模的水準,但狀态卻不是平時那種走到哪兒都感覺有閃光燈對着他似的自信與自戀,而是滿面跟他那張年輕帥氣的臉不相符的凝重與苦澀。
萬安安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什麽都沒說,眼神充滿理解與安撫看着他,等他開口傾訴裴娜對他的冷漠無情。
啓料,傑瑞一下子坐起來,雙手放在桌面上,身體前傾,一副要交代重大事件的神色道:“安安,我想了解娜娜的過去,我要真正的走近她,我一定要成為那個能讓她敞開心扉分享她喜怒哀樂的人。”
眼前這個本是萬花叢中過的富二代竟然如此認真的說出了如此老套的愛情宣言,頓時把萬安安整懵了。她想,這是回回撞南牆,撞出毛病了吧?!
殊不知,這并不是愛情宣言,這是傑瑞為了推翻裴娜剛剛對他說的那番話的最後籌碼。
一個半小時前,傑瑞和每天一樣準時在 11:30 去“唯伊”找裴娜,商量推進合作婚禮堂的事情,順帶和她共進午餐。當然,前者是由頭,後者是目的。
結果去了之後,裴娜不在。由于每次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不請自來的,所以打電話問裴娜在哪兒,什麽時候回來并不妥,于是就只能等。
等了四十多分鐘左右,裴娜回來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情很糟糕,他自然是心急火燎的一通連珠炮的問:你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是誰欺負你了?要是擱之前遇到這種情況,裴娜總會态度冷淡且沒有商量餘地的讓他走,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他拒之門外直到他離開。
可是這次,裴娜什麽都沒說,也并沒有往日那種煩他的态度,而且眼神流露着哀傷與心碎毫不回避的看着他,分明是有話要跟他說。
随後裴娜往樓上走去,他心裏忐忑的跟在她身後,她默許了,于是他很坦然的跟着她進到了她的辦公室。
裴娜走到辦公桌前站下,将肩膀上的包有氣無力的丢在桌上,雙手撐住桌面,低垂着頭。
傑瑞站在她身後,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猜到她一定很痛苦。護花心切的他急忙來到她身邊,正要開口問,裴娜忽然轉身面對着他,整個人的狀态瞬間就變了。那表情,是一種正式到讓人不自覺手心出冷汗的程度,那眼神,好像要把人所有的虧心事兒都看穿似的。
已到嘴邊的所有關心的話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他滿臉困惑,本能的往後挪了挪,萬分不解,甚至有點害怕的看着裴娜。
裴娜的語氣倒不像她的表情讓人望而生畏,很平靜:“傑瑞,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視頻裏,總共不到一分鐘,當時你還喝醉了。隔了差不多十天左右,在你家酒店地下停車場我們第二次見面,你說你喜歡我,随即就開始了你駕輕就熟的追求策略。作為 24 歲的富二代,好像你只能這麽做,而且一定沒有失手過。說實話,在我 32 年的人生經歷中,被一個小 8 歲的富二代追求,這是第一次。抛開理智,單從感覺講,很新鮮,偶爾在荷爾蒙的刺激下甚至會有不顧一切要嘗試一下的沖動。只可惜,作為普通人,我是沒有這樣随心所欲的資本的。但你有,所以我想你就是憑着身體本能感受到的新鮮感和荷爾蒙刺激下的沖動就肆無忌憚的對一個你完全不了解和完全不了解你的人先進行物質誘惑,然後再像俘獲戰利品似的占有對方——”
傑瑞無辜的張嘴要反駁。裴娜沒給他機會,立馬擡了一下手阻止了他,繼續絲毫不留情面,平靜且刻薄的說:“你開出的條件的确很誘人。和錦茂酒店合作打造一個婚禮堂,那是之前我只敢妄想的事情。這幾天我仔細考慮過了,用一場感情游戲,換取一個對公司至關重要的發展機會,是絕對劃得來的。何況被你這樣的小鮮肉潛規則不知道是多少女孩兒的夢想呢!對我來說,男友不僅多金還小我八歲,那走到哪兒,都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這一切,雙贏的是我。只不過,這裏邊有個你對我的新鮮感是否能保持到婚禮堂徹底落實并正式投入使用那個時候的問題。婚禮堂從設計到裝修施工,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最快最快也得一個多月。萬一在這期間,你覺得不好玩兒了要撤,那個時候我是一點招兒都沒有的。所以說,既然是游戲,那就得先制定好游戲規則。比如,根據婚禮堂推進的不同階段,你可以對我提出相應的作為女友的一些合理要求。同時,既然是合作,那就要有契約精神。比如,如果中途你不想玩兒了,但婚禮堂的項目,你得保證繼續做下去。這些都需要咱們白紙黑字形成一個受法律保護的協議。你看怎麽樣?”
傑瑞受了極大的侮辱,同時又不能相信裴娜說的是真的。他的聲音暴露了他受傷後的心痛:“娜娜,這,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
“不然呢?我們還有別的話題嗎?”
傑瑞狠狠的盯着裴娜的臉,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一絲她言不由衷有苦難言的流露。可惜,他看到的是一張透着冷血精明不吃虧的無比真實的世故臉。自尊心的受挫,情感的被玷污使他的心頓時被撕扯成碎片。想辯駁卻又像被堵住了嘴似的憋的五官扭曲滿臉通紅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所以傑瑞現在不确定自己是否還喜歡裴娜,但他确定的是,必須要自證清白,讓她裴娜知道,她看走眼了。
見萬安安摸不着頭腦的看着他,傑瑞急了:“安安,你倒是說話呀。”
“傑瑞,何必呢?什麽樣的女孩子你找不到,幹嘛非要在裴娜身上瞎耽誤工夫?”
傑瑞懶得解釋:“你快告訴我裴娜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有什麽樣的過往,有什麽樣的感情經歷?”
萬安安一臉茫然傷感,在自語:“裴娜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才發現,我并不了解她。”
“你不是說你們是七八年的閨蜜嘛,你怎麽能不了解她?你是不想幫我吧?”
“哼,閨蜜?”萬安安冷笑中透着酸楚:“如果真把我當閨蜜,她有個 12 歲的兒子,能不讓我知道?”
“啊?12 歲的兒子?”傑瑞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