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反擊
徐闵看着尤小芒的背影混跡并消失在往來行人中，他腦子裏反反複複只回蕩着一句話：不可能不可能，她怎麽會做出這麽沖動不理智沒有退路的決定呢？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手牌，他立即跑出醫院大門口，打車直奔超燃健身房。
當他站到儲物櫃前，迫不及待的将手牌按到智能鎖上，發出兩聲滴滴開鎖音後，他抓着櫃門把手卻遲遲不敢拉開，他害怕尤小芒說的是真的。
他緊閉雙眼，上牙咬着下唇，緩慢拉開櫃門。然後微微睜眼，接着整個人神情平靜如水的看着櫃子裏靜止了。
“你好，麻煩讓一下。”身邊一位大汗淋漓的男士叫醒了他。
徐闵後退兩步，跌坐在了過道的軟包長條椅上，眼神呆滞神情木讷的看着空蕩蕩的儲物櫃，耳邊清清楚楚的回響着剛剛尤小芒對他做的最後忠告。
同時那天晚上兩人在燒烤攤，在送她回家的出租車上，在送她進小區的那幾百米的路上的情景和對話如同一個充滿唯美浪漫的慢鏡頭在他眼前流淌而過。
沒錯，他敢肯定，那天晚上尤小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千真萬确在表明她既被他感動又真心害怕他出事。
還有昨晚那 18 個未接電話，雖然她說是醉酒後打的不記得了，但打的時候她肯定是清楚要打給他的。而一個人在醉酒的情況下第一個想到的人，往往是被他（她）放在心裏的人。
那麽，那麽
忽然間，他的眼睛裏有了亮光，随之嘴裏默念着尤小芒剛才說的那句話：所以請你讓一切回到你我交集之前，回到你和柳豔輝的死堅決沒有關系的堅持上去 。
徐闵難以置信蹭的站了起來，不由的脫口而出：“她是為了我？！”
也就是話音剛落的工夫，他就為自己能有這樣的想法感到可笑和羞恥。心想，尤小芒真正原諒沒原諒他，還不好說，自己啥啥沒做，倒幻想着人家先幹為敬了？再說，尤小芒剛才說的是事實。沒有裴娜給她作證，他們的計劃就行不通。那麽如果她不答應孫猛，孫猛光腳不怕穿鞋的就會按謝警官推斷的那樣反咬她一口。和那個結果比起來，答應孫猛的要求，無疑是代價最小的選擇。那麽她用視頻來制衡孫猛，盡可能的保護自家的財産，雖然冒險，但不失為一種有勇有謀的手段了。
可是，孫猛真的會讓這種阻礙他一夜暴富的威脅一直存在嗎？而且尤小芒平白無故把一處四百多平的院子給了孫猛，這事兒早晚會被謝警官知道，那時她還能作何解釋？還有，難道自己真的就什麽都不做幹看着這一切發生嗎？
這時，他臉上憂心忡忡的神色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殺伐果斷的冷靜。啪的一聲關上櫃門，轉身就走。
徐闵出了健身房，在路邊掃共享電動車時，有意仔細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自己。然後騎了車一路狂飙來到一條手機專賣街，他在街邊給手機貼膜的攤位間溜達着問價講價，趁機再謹慎的四下環顧，确定沒有人跟蹤之後，馬上走進一家辦理手機號的店裏，買了一部手機和一個不需實名認證的手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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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店裏出來，他走到一個僻靜處，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出唐彥斌的手機號，用新手機撥通了。
電話沒人接，他就編輯短信：我是徐闵。
發送之後，等了兩三秒，再次撥通電話。
等待音響了三聲，對方接通：“喂。”
“唐先生，警察離查出真相僅一步之遙了，殺了孫猛是扭轉局面的唯一辦法。我再鄭重的懇請你最後一次，讓孫猛消失。否則，接下來的事情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了。”他急切的語氣不同以往任何一次帶有脅迫的意思，這次只有情況緊急的真切請求。
此時唐彥斌正坐在一輛停在地下車庫的豪車的後座裏，他神色凝重的沉思片刻，爽快道：“好，我答應你。不過徐先生，事到如今，我發現你一直沒搞清楚咱兩到底是什麽關系。剛開始你威脅我去你家找柳豔輝，配合讓你抓奸，這我沒話說。但你很清楚，柳豔輝的死跟我沒有一毛錢關系，這個孫猛，更是和我無冤無仇，而你現在卻讓我去殺了他。請你告訴我，我為什麽要替你去殺人？”他沒想着真讓徐闵回答，而是自問自答打開天窗說亮話：“就因為你手裏有侯來友半夜去你家的視頻，沒錯，這是我的把柄。那處理這個孫猛，是不是咱兩再合作一把，你也留個把柄在我手裏，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啊？”
徐闵本來也想親手殺了孫猛，只是礙于難度太大，同時又擔心被暗中跟蹤的警察發現，才求助于唐彥斌。至于唐彥斌的要求，他認為合情合理。于是痛快答應：“沒問題，這回我聽你的安排。”
“好，那你等我電話。”
坐在駕駛座上的侯來友從後視鏡上看到唐彥斌挂了電話，馬上轉回身，憂心忡忡的說：“斌哥，咱們平臺現在正是敏感時期，有內部消息說公安局已經組織治安科和網警支隊成立專案組對賭博網站進行專項打擊了。咱們平臺的一個 7 極代理已經出事兒了，這個時候咱們插手徐闵這事兒，萬一出了岔子，那就是引火燒身吶。”
“一兩個代理出事兒，不一定就能危及到整個平臺和你我，但姓徐的這事兒處理不好，到時咱兩直接曝光在警察面前，那整個平臺還不得被一鍋端了？咱一直這麽遷就着他，不就為了避免這事兒嘛。”
“可現在有警察跟蹤孫猛，咱想不留痕跡的把人處理掉，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
“嗯，孫猛要是知道這事兒，我相信他會想辦法避開警察的。”
“啊？”侯來友滿臉詫異不解。
唐彥斌一臉老奸巨猾道：“如果柳豔輝真是孫猛殺的，那他也算是替我解決了個麻煩。7 月 12 號那天晚上姓徐的命大逃過一劫，可他這一個勁兒的找死，咱能不成全他嗎？他想殺孫猛這事兒，如果讓孫猛知道了，我想他一定會很感激，也很樂意接受咱的幫助一起解決掉徐闵。這樣的話，他自然就會想辦法甩開那些尾巴了。”
侯來友頓時恍然大悟，無比佩服的沖唐彥斌豎起了大拇指：“斌哥，牛！”
“什麽叫好像有情況，人呢？怎麽沒跟上呀？”林警官接着電話在辦公室走來走去。
謝警官坐在辦公桌後盯着電腦屏幕浏覽着尤小芒和孫猛在保險公司業務大廳的照片，以及尤小芒和徐闵在醫院門診樓下的照片。每一張照片都是遠距離從他們的背影進行的偷拍。
林警官挂了電話，忙向謝警官彙報：“剛才徐闵和尤小芒見面之後，兩人好像不歡而散了，徐闵的情緒非常激動，一個人跑出醫院，咱們的人沒跟上，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在幹什麽。”
謝警官沒覺得有什麽大驚小怪，沒做回應。注意力在一張尤小芒遞東西給徐闵的照片上。他放大照片，仔細辨認着尤小芒手裏的東西：“這是個什麽東西？”
林警官繞到他身後，看了一眼，疑惑道：“怎麽看着像洗浴中心的那種手牌兒呢。這是有什麽拿不上臺面的東西要給徐闵吧？”這時他有些窩火急躁，說：“這三人太他媽狡猾了，他們一定知道咱們在監視監聽他們，所以電話不打，微信發的含糊其辭，然後毫不避諱的在大庭廣衆之下見面密謀。咱們這麽被動，啥時候才能揪出他們的狐貍尾巴呢？”
謝警官把照片上尤小芒手裏的東西縮小放大反複的看，滿臉狐疑的嘀咕道：“手牌兒？”
謝警官忽然間猛的開悟，馬上快速往前翻找照片，翻到一張夜幕降臨時尤小芒進入超燃健身房的背影照時停下，問：“健身房更衣櫃的鑰匙也是這種手牌兒吧？”
林警官頓時被點醒，興奮道：“對呀。”
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随即立馬起身出了門。
林警官邊往出走邊在手機高德地圖上輸入超燃健身。
到了超燃健身房，兩人亮明身份直接來到監控室。
按照謝警官的要求，工作人員找到前天晚上七點左右的監控，很容易就找到了尤小芒的身影。
她進門後，來到前臺和工作人員說了幾句話，然後從包裏拿出手牌遞給對方看，對方在電腦上查看之後，對她點點頭，允許她進入。她邊往裏走邊四下環視，看樣子對健身房并不熟悉。她心神不寧的原地徘徊了一會兒，然後徑直走到一個坐在休息區喝水的男士面前，很客氣的對他說了幾句話，再把手牌交給他。兩人一起走到男士更衣區門口，男士進了更衣區，她在門口等着。不一會兒男士出來把手牌兒和一個手機交給她。她匆忙将手機裝進包裏，謝過男士之後，匆匆離開。
林警官看的一臉懵：“這手牌兒不是她的？”
謝警官直接讓工作人員把視頻中在前臺接待尤小芒的女孩兒找來，讓她看了視頻之後，問尤小芒跟她說了什麽。
女孩兒說：“她說手牌是她朋友徐闵的，是徐闵讓她幫忙來取個東西。我查了一下，手牌确實是一個叫徐闵的會員租的，所以就讓她進去了。”
謝警官迅速在腦子裏捋了一遍，多少也覺得有點淩亂。他回想着照片上尤小芒把手牌遞給徐闵，耳邊響起林警官之前說的話“ 剛才徐闵和尤小芒見面之後，兩人好像不歡而散了。徐闵的情緒非常激動，一個人跑出醫院，咱們的人沒跟上，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在幹什麽。” 他立馬又讓工作人員調出一個小時之前的監控，不出所料，看到了徐闵十萬火急的從外面跑進來，在前臺刷了一下卡，直奔更衣室，過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左右又急匆匆的出來，直接離開。
謝林二人從健身房出來。
林警官皺着眉頭梳理道：“這波操作太可疑了。前天上午孫猛去的尤小芒家，晚上尤小芒就拿了徐闵的手牌兒來取手機，今天上午孫猛和尤小芒在保險公司碰面，緊接着中午尤小芒就把手牌兒還給了徐闵，而徐闵卻像完全蒙在鼓裏，拿了手牌兒像受了刺激似又來這麽一出兒。難道這手牌兒是孫猛給尤小芒的，尤小芒在沒經過徐闵的同意又把手機交給了孫猛，兩人才不歡而散的？可是徐闵的手牌兒怎麽會在孫猛的手裏呢？”
謝警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裏，自言自語：“那是誰的手機？裏面又有什麽東西呢？”
尤小芒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在門口蹬掉鞋子，連拖鞋都沒穿，光腳來到沙發邊，渾身散架一般跌坐下去。呆坐了一會兒，從包裏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看着昨晚給徐闵撥出去的 18 個電話，眼眶突然變紅。她馬上把腦袋搭在沙發靠背上快速眨巴着眼睛努力讓眼淚倒流回去，還哽着聲音呵呵的傻笑說：“那個憨樣兒，還真信我是喝醉了。”
下一秒，笑聲直接變成了再也無法壓制的委屈傷心的哭聲：“徐闵，我真的為你醉過，你知道嗎？”
那一小段除了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的，被塵封已久的，自從蘭馨自殺後她就再也不敢想起的往事此時在她淚眼朦胧的視線中變的就像剛剛發生過的一樣清晰真切。
那是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結束後，第二天徐闵就要回臨川老家了。一想到整整一個暑假都見不到他，已經暗戀他半個學期的尤小芒終于鼓足勇氣決定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向他表白，這樣就可以每天通電話聽到他的聲音了。
啓料，還沒等她去找徐闵，徐闵就跑來找她了。想法和她一樣，只不過人家忍受不了一個暑假都見不到的人是蘭馨。但他不敢表白，就火急火燎的讓她幫忙去告訴蘭馨，看蘭馨願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
于是，就在她做足準備要向徐闵表白的那天晚上，徐闵用她教的辦法向蘭馨表白成功，而且她還成了見證人。當時她沒控制住不停的在哭，徐闵問她怎麽了，她撒謊說是被他們感動的。
第二天，蘭馨非要拉着她一起去火車站送徐闵。徐闵擁抱了蘭馨，也擁抱了她。只不過她能感覺到，徐闵是把她當哥們兒擁抱，在欣喜若狂感謝她的同時還囑咐她一定要照顧好蘭馨，否則下學期回來找她算賬。
雖然是句玩笑話，但狠狠的刺痛了她本已傷透了的心。回家之後，正好老爸不在，無處發洩的她就翻出了老爸的啤酒，一瓶半就把自己灌了個爛醉。
雖然初戀就此破滅在萌芽中，但她對徐闵的喜歡卻沒有終止，直到高三開學一個多月後蘭馨的悲劇發生，徐闵不辭而別。她才因恨停止了對他的喜歡。
可是對他持續了十二年的恨，在那天晚上從刑警隊出來兩人并肩騎行百感交集相視一笑的那一剎那徹底煙消雲散了。接下來，徐闵提出了那個讓她成全的計劃，盡管徐闵說那是為自己的行為必須要承擔的後果，但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被卷入其中，他一定不會那麽做。
當徐闵要搭上自己的命去保全她時，尤小芒不能确定這是否撞擊到了她冰封在心底的對他的那份最初的情感，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讓她親眼看着徐闵走向萬劫不複，自己的下半輩子也将會是茍且偷生了。
所以，哪怕就算有裴娜給作證，她也絕不會讓事情按着徐闵計劃的那樣發展。但前提是，她得重新讓兩人的關系回到之前積怨很深老死不相往來的狀态，從而使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跟徐闵扯不上半分錢的關系。
回憶引發的情感波瀾再次無奈被理智平息。尤小芒擦幹眼淚，毫不留戀的删掉徐闵的電話和微信，随即起身來到工作間，在工作臺前坐下，打開裝着各種手工工具的工具箱，從裏面找出了柳豔輝的手機。
她神情陰冷的盯着手機，像是鼓足勇氣一般深深了吐了一口氣之後，開了機。
編輯短信：你殺人了。
發送至孫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