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霜雪落
“一一,快醒醒......”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喊她。
是誰?是誰在喊她?
又沉入了黑暗的淵底,不知過去了多久多久。
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覺得渾身仿佛抽空了力氣。
看到面前的人影,她喃喃道:“明大哥,是你麽......”慘然一笑,她神志逐漸清楚起來。原來一直呼喚她的,是他。
“是我......你好些了麽?”明沨的聲音很是虛弱。
“我好許多了!”她轉過身來,看着他那憔悴而虛弱的面龐,心中驀地揪緊起來,她握住他冰涼的手。沒有他,或許,她很可能就此墜入深夢中,再也醒不過來了。
明沨終于露出一絲放心的微笑,與她那冰冷的指尖相觸,他無力道:“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恐怕也要撐不住了!”當時她的情況那樣危重,身上所帶之藥都已耗盡,所以不得已,他才以內力為她續命,連續一天一夜,她終于活了過來,而他已經力竭。
“明大哥!”在她的尖叫聲中,他倒了下去。
一一将他安置好,至于內力的損耗,他需要休息才能逐漸恢複,“明大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她握着他的手,閉上眼睛,淚卻不止,為什麽?為什麽一切都變成了這樣啊!
石床上放着師父的遺物,她緩緩跪了下來。
她一直以為,不管是怎樣的結果,她都能接受,可是......當她看到天池下的白骨時,當她觸到它,眼睜睜看着它化為粉末飄散而去時,她幾乎要發瘋。
她連師父的一根遺骨都帶不回。
這就是她要的答案嗎?
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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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下午。
昏睡了數個時辰,他總算能動了,但由于內力消耗過大,因而他虛弱的很,一一則是失血過多,一時半會很難恢複,兩人依靠在一起,只覺得格外無力。
身上的藥幾乎都用光了,山洞裏也沒有食物,與其在這裏坐以待斃,還不如先離開或能得一線生機,商量及此,兩人便相互攙扶着出了山洞。
好在有太陽,他們依稀還能辨別方位。
循着群山高峰,他們終于走出了那一片山脈,喝了點雪水,兩人總算露出一絲蒼白的笑意,只要再往前走一點路,就能離開這片雪山了,到時候刀宗的人恐怕也找不到他們。
忽然——一陣雪獒叫聲傳來,他們兩人頓時被圍困住。
緊接着,只聽幾聲破風響動,從天而降六名刀宗弟子。
兩人互視一眼,暗嘆不妙,這次想要逃出,恐怕是難了!
追來的六名刀宗弟子,明沨注意到他們,兩人是紫色腰帶,四人是黃色腰帶,他記得江湖上有關刀宗的說法,刀宗弟子按照武功高低分為許多級,武功最好的是白色緞帶,其次是黃色,紫色,藍色,青色五種,看來,這次是來者不善了。
其中一紫色腰帶的刀宗弟子道:“師兄請看,便是他們!”
束着黃色腰帶,滿臉濃須的大漢審視了番明沨和一一,冷笑了一聲,“果然是你們!”
明沨和一一握緊武器,對視一眼。
那濃須大漢道:“兩個惡盜,快把仙草交出來!”
交出仙草?
明沨與一一大惑不解,一一搖搖頭,“我沒有見到過!”
另一個矮瘦的黃緞弟子道,“敢盜取天池仙草,你們好大的膽子!”
明沨皺了皺眉,抱拳道:“我們兩人擅闖天池,的确有錯在先,但我們只是為了尋回這位姑娘恩師之物,至于閣下所說的天池仙草,我們沒有見過,更未曾拿過!”
那矮瘦的人弟子冷喝一聲,“有盜賊會自稱盜了東西嗎?”
另一個年輕的黃緞弟子說道:“我們本不欲與為難二位,只要二位将天池仙草交出,并與我們回到無雪城面見掌門,此事尚且好商量!”
明沨看了一一一眼,心知,刀宗之人這是一口咬定,仙草被盜是他們所為了!遭受如此冤屈,一一怒上心頭,道:“仙草之事與我們無關,我們去哪裏交出仙草?”
那矮瘦弟子道:“哼,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交涉無果,刀宗弟子悉數拔刀相圍,寒冷刀氣充斥四野。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若是以前,面對這些高手,以她和一一的能耐,即便是真的打不過也還能跑,但現在......他只恢複了兩成功力,一一又傷創嚴重,面對刀宗六大高手,似乎,他們的勝算并不大,他低聲道:“一一,我拖住他們,你先跑!”
濃須大漢笑道:“這方圓百裏都是我們刀宗的地盤,你們能跑到哪裏,呵呵.....”
兩人也知他說的是實情,刀宗弟子衆多,這一片又都是他們的地盤,只要是他們身在這南山之內,不管走到哪裏或者藏身何處,都難掩行蹤......所以,他們在這只待了兩天兩夜,就被他們找到了。
一一望着明沨,堅定道:“我與你共進退!”
明沨長劍在手,一一短刀橫握,兩人并肩而立。
寒雪起舞,刀影縱橫,只聽叮的一聲交擊,明沨便與兩名弟子交戰在一起。
一陣清光閃過,她手中那把綴着珠玉的刀——出鞘了!
頓時,刀光清聖,刀意凜然,在這樣的名鋒下,所有人的武器,都成了淡然俗物。
而手握這絕世清鋒的人,兀自站在那裏,刀光劃過,如寒雪流轉,如清霜凝華,仿佛天地清肅,萬物寂聲。刀,本是死物,但在她的手中,如同有了靈魂一般,她出刀是那樣的快,快的耀花了對手的眼,亂了對手的心,一瞬,折去了對手的氣勢。
“霜雪落!”那濃須大漢驚呼道。
聽聞此言,其餘人皆是一怔,而與一一對手的兩人雖然為刀宗高手,但也第一次為這等氣勢所震懾。
他們沒有想過,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此時竟爆發出了如此驚人的武功,而且她手中更握有這般利器,正是因為兩人聯手,他們才沒有狼狽敗陣。面前的少女面容蒼白,雖然看似虛弱,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卻閃爍着異樣堅毅的光芒。
能夠偷盜仙草且全身而退,又怎會是等閑之輩呢!
所以,掌門才會派了他們師兄弟幾人來!
而那邊與他們交手的明沨自然也是大驚,一一的武功他從來沒見過,在他眼裏,他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可憐柔弱的小女孩,即便是知道她有這樣一個刀客師父,他也沒想到她的武功絕不比自己低。
不過,既然她的武功足夠自保,那便夠了。
他微微喘了口氣,開始有些力不從心了,若是能夠速戰速決,他或許還能撐住,持續打下去,莫說是他自己,就是一一她,恐怕也難支撐。
見到一一用出這般神秘莫測的刀法,那兩人自是不敢大意,幾番交手下來,兩邊的人都未分軒轾。剩餘的幾人正伺機尋機會出手。
一一創傷未愈,一動用內功,便覺得有些難以支撐,尤其是腿傷,打到現在已十分不易了,而瞧那邊的明沨身染數道血紅,此刻又吐出一口血來,她心中焦急不已,手中薄薄的刀刃破風襲去,又快又狠又絕情,那樣驚豔一刀,直朝着明沨旁邊那個年輕弟子的咽喉襲去。
對方所退不及,只覺頸部一處冰涼,似有雪融化在肌膚上,“小七!”只聽同伴疾呼,他用手按住頸部,鮮血噴湧。他才發現,原來她的刀,是直接取命而來。
但是,為什麽,她要手下留情?
一一退後一步,迎上另一人的刀勢,冷眸凝視着對面傷者,心中的矛盾浮上心頭,大師父說,取勝,一刀就夠了;二師父卻說,世上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出刀之前,尤要三思。大師父只教她刀法,卻沒有教她過殺人。
所以,自從她出江湖來,只救過人,從來沒有殺過人。
如果不是今日情勢所逼,她絕不願意出刀。
就是那須臾間的猶豫,就是那不該存在的仁慈,緊接而來的,卻是三人致命的夾攻,刀光如影,直擊她數處要害,“腿,她的腿上有傷!”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那三人中,兩人應對她的刀法,另一個人卻襲向她本就傷痛的小腿。
一一兩腿失去平衡,狼狽退後幾步。
“一一!”明沨大喊一聲,卻分/身不暇,不刻就被刀宗的人擒下,“快走啊!”他大呼。
一一勉強支撐,然而對手卻似看準她的弱點一樣,專攻她的下盤,臨戰經驗缺失,即便再精妙的刀法,一時也難以使出——塵埃落定,她已被抵住了咽喉。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