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椿歲眨眨眼,沒想到事情那麽順利。
所以江馴是睜着眼睛就信了她的瞎話了?叫她別去了也只是因為給她買了喝的?
乖乖“哦”了一聲,椿歲邁出半步,又忍不住偏頭給了杭宗瀚一個“你敢說出去就死定了”的眼神。
杭宗瀚趕緊點了點頭,卻在椿歲轉過頭去的瞬間,又接收到了江馴來自遠方的死亡凝視。
“……”不是馴哥你別誤會,我和她不是……算了,解釋不清了,江馴已經不分給他眼神了。
他這是什麽命格,這也太慘了吧,這倆他都惹不起好麽?
杭宗瀚認命地站起來,恍惚地往小超市的方向走。
椿歲有水喝了,他可不還得一個人把謊圓下去。
下午兩節走班課,江馴什麽也沒問,椿歲自然也就只字不提。
畢竟他要是問了,她就得編瞎話。
江馴不僅沒提,對她的态度還透着點詭異的咬牙切齒般的平和:“剛剛在老師辦公室,我聽說你最近還要做發哥給的卷子,晚上來得及寫嗎?”
椿歲暗戳戳一個哆嗦,嘬了口氣泡水,心虛地說:“沒有沒有,這量也不算很多,我來得及來得及。”
小姑娘頭都不擡,小呆毛在發心裏晃來晃去,簡直比睜着眼睛說瞎話還做賊心虛。江馴咬了咬牙,低聲說:“這樣啊,那我再給你加點量吧。”
可能還是作業太少了,小姑娘才有空想東想西。
“??”椿歲終于肯看他了,“別了吧!我還在長身體呢!睡眠也很重要的啊!”
看看她這可憐巴巴的身高和還沒發育似的身材吧,你忍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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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馴機械地勾着唇角,悠悠道:“時間那麽緊,以後上課之前,不用自己去買水了。”
椿歲咽了一口,悄咪咪撓撓臉,乖乖“哦”了一聲。
一直熬到下課,倆人各回教室。
杭宗瀚兩節課都沒敢去上廁所,就怕半道遇上江馴。
結果,明明看見江馴已經跟椿歲一道出教室了啊,為什麽還能遇上?!
看着江馴什麽都沒說,嘴角平着朝他偏了偏下颚,杭宗瀚頭皮一麻,跟了上去。
小操場籃球架下,同樣的地點不同的問話。
“她多大,你多大?”倆人站定,江馴淡聲道。
“……”杭宗瀚眼睛眨飛快,仔細揣摩着江馴的意思。
孩子大了,直說怕她有逆反心理。本來沒什麽的事情,他一提,反倒激起了小姑娘的興趣。
還是警告一下她周圍潛藏的可疑分子就行。也不枉費小姑娘一天到晚暗示他是老父親。是吧。
江馴半耷着眼皮,無可奈何卻名正言順地想。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江馴垂眼看他,“陪着她瞎鬧?”
“??不不不不是的馴哥,你別誤會千萬別誤會!”杭宗瀚趕緊說,“那個匿名群裏的真不是我!”
“那她找你做什麽?”江馴又篤定地問。
小姑娘雖然看着軟和,沒事兒的時候,也不吝啬在老師面前裝個乖巧,但要真遇上什麽事兒,只有她強迫別人的份。她不想做的事情,說破了嘴,別人都休想勸動她。
“她……”杭宗瀚開始猶豫是出賣隊友還是保守秘密。
江馴看他的眼神又涼了兩分。
“她就是跟我分享一下自己的興趣愛好!并且讓我不要說出去!”杭宗瀚趕緊說,并且用真摯的眼神看着江馴,“她說她熱愛學習的同時,還喜歡搞搞藝術創作。”
比如記筆記的同時,還喜歡畫畫你的Q版。杭宗瀚自認為頗懂語言的藝術,既幫隊友保守了秘密,又不算欺騙了江馴。
江馴卻一臉“你覺得我信嗎”的面癱表情看着他。
杭宗瀚:“……”慘了慘了慘了慘了,那天傍晚江馴揍綠毛還是黃毛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
“反正她不可能會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亂七八糟的人!”杭宗瀚非常上道地對江馴擠眉弄眼,用意念告訴他:她喜歡的是你,但是她不允許我說!你看我像敢說的樣子嗎?
“……”江馴抄在口袋裏的指節蜷了下,某些念頭,也像是在杭宗瀚似是而非的暗示裏,戳着那層軟軟的殼子反複試探。
微咬了下槽牙,江馴莫名不想再問下去,也不想再想下去,只淡“嗯”了聲說:“知道了。”
杭宗瀚擡手擦了擦腦門的汗。
就這?就這不兇神惡煞的都吓得人一頭冷汗的男人,椿歲居然能畫出他歪着腦袋笑成眯眯眼的樣子。
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愛情都是人類靠幻想出來的。這特麽的絕對是真愛了。
江馴看得出,杭宗瀚不是在說謊,只是這種“她和別人有秘密,那個秘密自己卻不知道”的感覺,又像那些呲着酸氣的小泡泡一樣冒個不停。
晨間薄霧微濃,椿歲坐在江馴自行車後座上,享受着這兩天的專車服務。
撐着自行車後座的橫杠晃了晃腿,椿歲低聲叫他:“江馴啊。”
“嗯。”江馴應了一聲。
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好像就在說:我在呢,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椿歲抿着唇角無聲笑了笑,笑完又有點心虛。
時年下周一就要回來了,她大概就不能跟最近一樣,天天放了學找江馴補課到很晚。她對不起親哥,居然希望他在外面再多比幾天。
“我哥……下周一就回家了。”椿歲說完,悄悄等着江馴的反應。
結果,江馴只是配合着不緊不慢的車鏈齒輪聲,更淡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要是不能每天去喬熠那兒,”椿歲猶豫了一下,像怕他不答應似的,仰着腦袋湊近了些,小聲問他,“不會做的題目,能不能發消息問你啊?”
小姑娘的聲音,跟磕在了他肩窩裏一樣,因為怕他聽不清,還特意拖着音調,氣音似的延着尾音一字一頓說給他聽。
特有的清甜香氣摻着着薄霧,柔軟地拂着他耳骨。
少年脊背繃了繃,下意識地微偏了下下颌。好像這樣,耳廓上莫名染上的那點燥意才能褪下去幾分。
這點只剩風聲的沒回應落在椿歲耳朵裏,就成了江馴是在不樂意。
鼓了鼓臉,椿歲重新縮回去,有點小失落地垂着腦袋低聲說:“是不是不行啊?”
正巧江馴非常配合地“嗯”了一聲。
“??”椿歲噌地不失落了,氣呼呼地晃了下腿,郁悶地嘀嘀咕咕,“你是不是就等着我這句話呢啊?是不是早就覺得我麻煩了啊?”
“……”江馴瞥着地上亂晃的影子,右手下意識朝後擋了擋,無語地幹脆停下來,長腿支着地,轉頭回應她,“我回的是你上一個問題。”
椿歲一怔,眨眨眼,唇角忍不住抿彎,清清嗓子“哦”了一聲:“行,那快走吧!別遲到了!”
學校裏不能騎車,椿歲快到校門口就跳了下去。
江馴垂眼看着她已經能正常用力的左腳,沒說話。
椿歲心虛地睜大眼睛,嚴肅道:“你別看我好像已經正常了,但是路一走多,腳踝還是會痛的!”
江馴擡睫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緩眨着長睫點了點下颌。
椿歲咽了一口,也沒管他信不信,陪他在學校車庫裏放好自行車,往教學樓走。
車庫在連着小操場的北門,走的人少,倆人穿過小操場的時候,卻遇到了熟人。
“江馴。”有人叫住他。
椿歲抄着兜愣了愣。
女孩子的聲音很熟悉,她記得。是上回那個腿很長的高一妹妹。
椿歲頓住腳步,抄兜裏的指節也不亂動了,莫名有些小緊張。
江馴本想直接走,奈何身邊的小姑娘跟被叫住的是她一樣,傻乎乎地站着不走了。
秦知希彎着唇角對椿歲點頭笑了笑,才轉頭看向江馴。
“江馴,我這次月考成績年級第一。”秦知希說,“今年也會參加全國數競。知道你高一就拿了IMO金牌,我從初中就開始準備了。如果你還沒有女朋友的話,不如給大家一個機會?”
椿歲愣住了。
長腿妹妹落落大方地說完這幾句話,并沒有要江馴立馬給回應,反倒是又說:“我先回教室了,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可以先考慮一下。畢竟你對我來說很熟悉,我對你來說還是個陌生人。”
江馴沒在意對方說了什麽,垂眼餘光卻看着椿歲的表情。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別人,在聽見秦知希說月考年級第一的時候,神色明顯有些繃不住。就算上回在巷子裏被幾個陌生男生攔着,江馴都沒在她臉上見到過這種慌亂的神情。
沒來由地,心裏像有根繃着的弦,被人沒章法地輕撥了下,音律奇怪,聽得人有些發悶。江馴眉心下意識地蹙了蹙。
椿歲看着秦知希走遠,滿腦袋都是人家“月考第一”。
就她那點拿不出手的成績,還嘚瑟地一拿到卷子就拍給江馴看,讨表揚。
江馴本能地不想看見椿歲臉上有這種想小心翼翼掩藏住,又莫名蓋不住落寞的表情。
特意放重了些力道,屈指敲了敲她腦袋,讓她趕緊回神。
“發什麽呆呢?”江馴和平時一樣,氣音似的輕笑了一聲,玩笑似的問。
椿歲是被敲回了神,但是腦袋上比往常還痛的力道,又讓她覺得有點委屈。
江馴果然喜歡成績好的。一看見成績好,腿又長,長得又漂亮的小姑娘,連敲她腦殼都忍不住用力了。
一定是嫌棄她是個怎麽教都給不了他巨大成就感的學渣。
椿歲無精打采地垂着腦袋,卻發自肺腑地轉移着話題:“沒什麽,就是看人家腿長,羨慕。”
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能光長他人志氣,于是又給自己找補道:“其實我腿也不短。我就是整體短小,我還是很有發育空間的。”
“……”椿歲說完,扁了扁嘴,都有點想哭了。她亂七八糟地到底是說了些啥呀。
顯得自己更像個剛從腦科挂號回來,還被專家拒診的了。
江馴默了兩秒,沒忍住,輕笑出聲。
他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麽,只是這樣有點小委屈、小懊惱,一下子又燃起些鬥志,下一秒又瞬間熄火的表情反複在椿歲臉上輪番上演,真的讓人忍不住既好笑,又有些……沒來由地心疼。
椿歲:“……”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長得短小的學渣沒人權嗎?!
椿歲擡睫瞪了他一眼,看着逆着晨光彎唇朝她笑的少年,卻又忍不住試探着小聲問:“你……為什麽沒答應人家?你不是喜歡成績好的嗎?”
江馴懵了一下。
他倒是還真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偏偏這點猶豫放在椿歲眼裏,就是江馴欲言又止,無法說出口的秘密!
畢竟江馴自己都義正言辭地教育過她遵守校規,不許早戀。
“不好,我覺得我腳又疼了,”椿歲回避着江馴的目光,上一秒還極其想知道答案,下一秒又萬分抗拒他會告訴自己答案,明明心裏莫名慌亂,還要故作鎮定地說,“我得趕緊回教室坐一會兒緩一緩,我先走了啊!”
說完,也不等江馴回應,假裝踮着腳尖在地上踩了兩下,暗示自己沒說謊,邊往教學樓跑邊頭也不回地朝着身後的江馴揮了揮胳膊:“拜拜!”
“……”江馴有點糾結,是不是該提醒她一下,兩只腳,左右搞反了。
椿歲一路跑上三樓進了班級。
教室裏還沒三兩只小鳥。椿歲怕路上遇到認識的同學,江馴載着她的樣子被同學看見了告訴時年,這幾天來得都很早。
難得的是,今天鄭柚比她來得都早。正低着腦袋給她的郁郁蔥蔥澆水。
就是今天警惕性有點差的樣子,直到她轟轟烈烈地坐下了,鄭柚才發現身邊有人,甕聲甕氣地說:“早啊歲歲。”
“柚柚你今天來得這麽早?”椿歲見了鄭柚,總算從剛剛那點莫名其妙的情緒裏解脫出來一點,邊整理書包邊問鄭柚,“你吃早飯了嗎?”
鄭柚父母上班忙,平時常看見她提溜着對面商業街的早飯上教室吃。
鄭柚猶豫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椿歲一愣,把腦袋往課桌上貼去,小心地從下往上看鄭柚,才發現她眼睛有點紅。平時薄薄的雙眼皮都有些腫。
“柚柚你……你怎麽了啊?”椿歲小心翼翼地低聲問。
鄭柚偏頭看着她,嘴一癟。
“嗳別哭別哭,”椿歲急着伸手輕怕她後背,小聲安慰着問,“怎麽了?要跟我說說嗎?”
鄭柚嗅了嗅鼻子,忍住了沒再哭。想了想,摸出課桌裏的手機,點開了和椿歲的對話框。
椿歲意會,趕緊摸出自己的。
鄭柚在屏幕上落寞又糾結地摁了會兒,她這邊才跳出來一條:【歲歲,我失戀了。熊貓頭捂嘴哭.jpg】
椿歲一愣,剛剛車庫門口的畫面在腦袋裏一閃而過。居然沒想到問鄭柚什麽時候戀的,甚至感同身受地覺得——單戀也是戀,單戀的失戀也是失。
手指頭在屏幕上下意識亂點了幾下,安慰的話打了一半,鄭柚又發了過來:【昨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我看見韓老師的女朋友了。她好漂亮,倆人還是大學同學,他們都是優秀的人。】
——“他們都是優秀的人。”
這話像自動轉換成了語音,反複在椿歲耳朵邊上循環。
椿歲偏頭,把鄭柚掃在脖頸裏的馬尾順到了背後,摩。挲了一下她的後背,低聲說:“你也很棒啊,你的英語是我們班最好的,甚至比(1)班大多數同學的都好。”
不知道是被這話安慰到了,還是被在她身後摩。挲的暖意安慰到了,鄭柚給自己鼓勁道:“嗯,我知道我不聰明,學什麽好像都比別人慢一點,我能把英語學這麽好,已經很棒了。”
“dei!”椿歲捏捏她的肩。
鄭柚嗅了嗅鼻子,小聲說:“不過歲歲,你說我要是早一點長大,會不會不一樣啊?”
椿歲聞言,驀地一怔,又沒來由地心慌起來。
像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有個聲音早已在悄悄告訴自己:你在意。
在意和江馴之間的差距;在意江馴只要掃一眼就能做出的題,她連什麽意思都審不清楚;在意不要說那些競賽,光是如今學校正常考試的成績,她都只是堪堪比先前好了一點點。
尤其是,在她覺得離高考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還可以慢慢進步,來得及的時候,別人已經已經能優秀地站在江馴身邊。
那點從未有過的,叫做自卑的東西,像破了芽的藤蔓,毫不講理地兀自滋生、蔓延。
仗着年少時的那點短暫情誼,她總是自欺欺人地想,江馴對她和別人,總是不同的吧。她以為自己不用多想,倆人和先前一樣相處下去就好。
如果早一點……如果她更早一點下定決心要努力,如果她更早一點明白先前那些偶爾冒頭的自卑是因為什麽,那她是不是就能不用落荒而逃,而是同樣自信地站定,告訴他:我也很好。
“歲歲你怎麽了?”鄭柚見她表情不太對地發呆,忍不住問。
“嗯?”椿歲回神,心裏悶悶的,笑了笑說,“沒事沒事,在想馬上又得期中考試了啊。”
晚上放學,椿歲沒讓江馴送,還特意給他發了條消息,說自己腳疼要早點休息,今天不去臺球室補課了。
有些先前沒明白的事情,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還沒完全想明白。
更是不知道想明白了之後,該用什麽表情和态度面對他。
關鍵是,還不知道江馴“考慮”得怎麽樣了。萬一他再來問一問自己的意見,她要怎麽回答?
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說覺得人家不好,但也一點不想讓江馴早戀!
江馴沒說什麽,只回了個“好”。
椿歲看着倆人之間,每次都是自己說一大堆,江馴惜字如金仿佛每個筆畫都在消耗流量的聊天方式,悶悶地鼓了鼓腮幫子。
從前,她覺得江馴不問原因不問理由,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态度,是對她的尊重。
但今天看見,椿歲又只覺得,大概只是因為江馴無所謂。
晚上坐在書桌前寫完英語卷子,椿歲看着再也沒亮起來過的手機,賭氣似的,又像想證明點什麽似的,心一橫,給江馴發過去:【我不想努力了。】
【以後也不想努力了。】
【學習好苦,學習好累,學習一點都不快樂。】
【我以後也不想補課了。】
椿歲發完,捏着手機,看着倆人對話框頂端的狀态。
她不知道江馴有沒有看見,過了好久,對面都沒有顯示“正在輸入”。
指腹點在接連發出去的幾條消息上面,內心幾番天人交戰,在“要不要趁着還有時間趕緊撤回,當個什麽也沒說過什麽也沒試探過的縮頭烏龜”和“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幹脆來個痛快看江馴有什麽反應”之間徘徊折騰了好幾次,就那麽完美錯過了撤回的時間。
過了好久,手機上的數字跳過了足足有三分鐘,對面才回給她:【你考慮好了就行。】
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椿歲心裏藏着的那點遲疑和不安,再也壓不住,悉數冒了出來。
盯着那條消息撇開目光,退出微信摁滅手機。
自己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後悔,心裏像被人裹了層薄膜,又人為地緊了緊,勒得人悶悶的。
椿歲忍不住癟了癟嘴,心裏的那點酸意泛上一點到鼻腔裏。
像是終于明白……在乎一個人時候,曾經可以無視的,自己身上的那些缺點,也會一點一點折算成自卑擺到她眼前。
江馴果然無所謂。
無所謂她要不要學習。
無所謂她到底會變成什麽樣的人。
大概只是因為……她本來就不在別人的規劃裏,自然一點都無所謂。
江馴傾身支着桌沿兒,垂眼看着手機裏小姑娘賭氣似的接連發來的幾條消息。
書桌角上摞着一疊高二的習題冊,夾着打印出來的前兩年合格考的真題。面前攤着的是本生物,兩支不同顏色的水筆,一支剛打完标記,擱在了書頁裏,一支正握在指間。
筆尖離開書頁,微晃了兩下,磕到了桌面上。江馴收回手,撐着桌沿兒靠進椅背裏。臉上神情疏淡,半垂的長睫遮住眼裏的光。
小姑娘說想學習,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只要她願意,她需要,江馴就本能地覺得,自己得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幫着她走,在她需要的時候随時伸手護一把。
至于下意識去做這些的原因,他不願去想,也回避去想。
當她走着走着,突然得意地翹着小尾巴回身,抖着自己有了點小進步的成績,笑眯眯地向他讨表揚的時候,即便隔着屏幕,江馴仿佛都能看見她迎着光的粹亮的眼睛。忍不住想伸手,揉一下她翹着碎發的毛絨絨的腦袋。
小姑娘就像一株栽在園子裏的小雛菊,既被悉心保護得和軟美好,又幹淨勇敢。即便什麽也不做,也有讓人渴望待在她身邊的引力。
江馴很想告訴她:你已經足夠優秀。
只是除了這些……他也不知道,他還能替椿歲做點什麽。
或者說,他也沒有任何資格替椿歲決定什麽。
少年阖睫,臺燈暖黃的光暈,像他唯二有過的生日那樣,透過眼皮,映出朦胧的輪廓。
修剪得圓潤幹淨的指尖,肌理抵着略糙的書頁,微蜷了一下。
深籲了口氣,長睫半掀,掩去眼底情緒,江馴抵着椅背拿過手機。
修長指節在屏幕上敲下幾個字沒什麽溫度的字符:【你考慮好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