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Destiny 29.
高尾在接到海晴的電話之後，急忙趕去了綠間家中。在等待期間一直坐立不安的海晴，一聽見門鈴聲響起，就将父母“從監視器裏看清楚來人再開門”的叮囑忘得一幹二淨，從二樓哥哥的房間直奔一樓大門。
一開門就沖上去抱住了高尾的右腿，鼻涕眼淚弄得高尾的褲管亮晶晶的一塊。高尾當然不會介意，只是有些心疼眼睛都哭腫的她。
抱起海晴，根據她嗚咽又含糊的指示來到二樓最裏面的房間。一進門最先看見的是普通的學生組合書桌。書架上整齊地擺放着高中三年級的課本以及大學入試的各種參考書，桌面上卻是格格不入的《簡單料理入門》。朝上攤開的那頁是海鮮炒飯，海晴有說過那是她最喜歡的料理之一。
“小真為了海晴有好好在努力呢……”高尾小聲說道，本想扯動嘴角露出笑容，安慰哭得連話都說不好的海晴，卻弄巧成拙擠出了一個難看的苦笑。
善解人意的海晴抿了抿嘴唇，用已經變得潮濕的袖子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努力忍住了眼淚之後，才扯了扯高尾的袖子，用手指了指房間的另一邊。
與綠間擺在獨自居住的房子裏大得使人産生無盡空虛感的大床不同，房間的另一邊，書桌的對面擺放着一張簡潔的單人床。
綠間還是一副标準的睡姿，兩只手臂壓着墨綠色的被子，規矩地放在身側。白淨的臉龐因為高燒染上了特有的紅潮。眉頭微微地皺着，挂在額角的汗珠并沒有因為綠間輕微擺動腦袋的動作而滑落。只是遠遠看着的話，大概只會以為他正做着什麽可怕的噩夢。
床靠外的一側一排毛茸茸的玩偶排排坐着，想必是海晴的傑作。高尾的這一猜想很快得到了證實。
拉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把自己放下的海晴，解釋了那些都是自己以前生病的時候，哥哥買來陪伴自己的娃娃。現在輪到哥哥生病了，雖然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但是至少不會讓他感到寂寞。
高尾将海晴放下，讓她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海晴真厲害！”一邊誇獎她，一邊溫柔地揉了揉她和哥哥一樣顏色的綠發。
然後又從肩上的帆布挎包裏拿出一個保溫便當遞到她面前，“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雖然擔心綠間的狀況，可是也不能忽略了海晴。綠間醒來的時候，發現海晴沒好好吃飯的話，也一定不會乖乖聽話吃藥的。
這還要多虧了母親的提醒，讓急忙出門的他注意到了這一點。
接到海晴打來的電話，正好是高尾一家的午餐時間。高尾一看見放在手邊的手機上跳出了綠間的名字，還以為他終于想通了，願意接受自己了，立刻就接了起來。沒想到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海晴的哭聲。
得知綠間生病之後，高尾怎麽可能繼續安心吃飯。他向父母簡單的說明了情況，随意地套上外套，拿上錢包和手機就打算出門。細心的母親卻叫住了他，讓他帶上自己快速準備好的便當。
“和成，把這個拿上。綠間的妹妹應該還沒有吃過東西，你要照顧綠間的話，也沒時間給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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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尾以點頭代替言語謝過母親，接過便當就沖出了家門。
海晴低頭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又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表情有些痛苦的哥哥，堅定地搖了搖頭。
高尾嘆了一口，心想，這樣看來，不論自己說什麽，海晴都不會妥協了。于是他将便當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從挽在手臂上的塑料袋裏拿出新買來的手帕遞給海晴。
“那麽，海晴幫我把手帕弄濕好不好？要先幫哥哥擦一下汗。”
海晴這回沒有拒絕，點了點頭，接過手帕。離開房間前往二樓的浴室之前，還不忘走到床邊，對着哥哥的耳朵悄悄說了一句，“真哥你別怕，高尾來了，不管是病毒還是壞蛋，他都會負責趕跑的！”說完才轉身快步的跑走。
高尾擔心他跑得太急摔到了，一直注視着她，直到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視線。
床上緊閉着眼睛昏睡不起的綠間，大概是因為無法用鼻子好好呼吸，微微張開的雙唇間吐出沉重的呼吸，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高尾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綠間扣到頂端的扣子，希望多少能讓他感覺呼吸順暢一些。睡衣的衣領敞開，精致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若是換做平時，高尾此刻肯定已經遭受到妄想的襲擊。但此刻他根本無閑心去思考這些，靠近敞開領口的手，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滲出皮膚的潮濕熱度。
看來燒得不輕。
高尾收回手，彎腰撿起剛才拿出便當之後就随意丢在了地上的帆布袋。從中翻出新買的入耳式體溫計。拆開全新的包裝，打開開關，用左手墊高了綠間的腦袋，将溫度計凸出的感應部分小心翼翼地探進綠間的耳洞裏。
墊在綠間腦袋後的左手，除了滾燙溫度之外再無其他感覺，那是仿佛連頭發都能燒起來的熱度。高尾覺得自己的心也被燒成了灰燼，如果可以，真希望生病的人是自己而不是綠間。
在等待“嘀”聲的信號時，高尾第一次體會到了經常在書中看到了“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時光”，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他居然有種怎麽等也等不到頭的焦急感覺。
好不容易等來了測量結束的提示音，高尾拿起溫度計，動作輕緩地抽出墊在綠間腦後的手。瞥了一眼溫度計上顯示的數字，立刻皺起了眉頭，“都超過39度了……”
“怎麽辦，真哥會不會死掉……”帶着焦慮心情的細小鼻音從一旁傳來。
高尾愣了一下，低頭才發現海晴不知何時回來的，正站在床邊，手上捧着用水沾濕的手帕，淚汪汪的綠色眼眸帶着擔憂的神色詢問自己。
他将溫度計上的數字歸零，放到一邊，彎腰摸了摸海晴的腦袋，“沒事的，只要貼上退熱貼，溫度降下來了，很快就能醒過來了。”說完，接過了海晴手裏的濕手帕。
在高尾幫綠間擦拭額頭與頸間的汗水時，海晴也沒閑着，蹲在他的腳邊，在裝滿各種藥品的帆布袋裏翻找起來。沒過一會就認出了高尾所說的退熱貼，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嘗試将盒子伸到高尾面前，催促他，“快點，快點！高尾快點給真哥貼上！媽媽說了，燒太久會變笨的！”
高尾轉頭看見她認真的表情，和一直蹦跳的可愛動作，緊繃的情緒稍微放松了一些，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海晴很厲害呢，一下子就找到了退熱貼。”這并不僅是為了轉移海晴的注意力，而是高尾真心的誇贊。過來的路上，順路去了一趟藥店，把退熱藥品貨架上的商品胡亂買了一堆。而海晴居然能從花花綠綠的各種藥品中，一下子就找到了退熱貼，真不愧是私人醫院院長的次女。
高尾的誇獎起了作用，海晴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露出了害羞的表情低下頭，然後才将退熱貼遞上。在高尾接過之後，才自豪地擡起頭說，“爸爸媽媽從海晴只有兩歲的時候就開始教我認識藥品了，我的房間裏還有真哥幫我做的幫助記憶的海報。等真哥好起來了，我再帶高尾你去看。”
藥品海報？一般5歲孩子的家中挂着的都是記憶假名的海報吧，綠間家的家庭教育還真是特別呢。
高尾一邊暗自在心裏吐槽，一邊将撕開塑料膜，将退熱貼覆蓋在了綠間的額頭上。
“好了，接下來就等退熱貼起作用了……海晴也可以安心地先吃點東西了吧？”高尾扭過身子，彎腰捧起海晴的臉，拉起自己的衣服将她哭成花貓的臉擦幹淨。
海晴看起來還是有些猶豫，“真哥還在受苦，海晴不能一個人吃好吃的……”嘴上雖然這麽說，肚子卻不争氣的發出了咕嚕嚕的怪聲。
高尾什麽也沒說，只是将便當的蓋子打開，舉到她面前。
香味撲鼻而來，海晴忍不住咕咚地吞了口口水，卻還是倔強地別過頭去，小聲嘀咕，“高尾好狡猾，我才不會上當。”
“那好吧，既然你說不吃，那我就吃掉了？午飯吃了一半，就跑過來了，好餓……”高尾拿起母親貼心準備的兒童用叉子紮了一顆肉丸，刻意地張大了嘴巴，“啊……我真的要吃了哦，肉丸只有三塊，我吃掉了就只剩兩塊了哦……”
海晴馬上就上當了，不開心地轉回頭來，小小的拳頭捶在高尾的大腿上，“高尾這個壞蛋！”
高尾趁機将肉丸塞進了海晴大張的嘴裏，還不忘提醒她降低音量，不然會吵到綠間。這招果然管用，海晴馬上露出了做錯事的表情。在高尾将叉子抽走，把肉丸留在她嘴裏之後，她兩只手捂住了嘴巴。高尾則壓低了聲音問她，“好吃嗎？”
海晴鼓着腮幫子，一臉不情願的咀嚼了兩下。雖然上當了讓她有些不高興，但美味的食物讓她立刻将不悅抛在了腦後，開心地點了點頭。
“那就乖乖的把便當吃完，我去給小真煮點粥，他醒來之後也要吃點東西，才能吃藥。”高尾從房間的衣櫃裏拿了一個不用的枕頭讓海晴坐在地上，因為凳子有些高，他怕海晴亂動的時候會摔下來。然後又将體溫計放在她身邊，叮囑道，“吃完飯以後，可以幫忙量一下體溫，有變化的話就來廚房告訴我。海晴既然連藥品都認得，體溫計也會用的吧？”
海晴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便當，演示了一遍使用方法，證明自己會用。高尾笑着誇獎她真聰明，讓她微微地紅了臉。
稍後，高尾煮好粥，回到綠間的房間，海晴已經将便當一掃而空。她站在床邊，将綠間的袖子拉起露出了一小節手臂，正用濕手帕在幫他擦汗。礙于身高的限制，只能夠得着小手臂的前段，就算努力地踮起腳尖也只能夠得着手肘下方的位置。
高尾走到床邊，雙手繞過她的腋下，将她抱到了床上。“這樣就可以了。海晴真的很喜歡哥哥呢……”然後并沒有離開，而是在她身邊坐下，用手臂擋在她背後，生怕她一不小心從床上掉了下來。“擦好了要記得把袖子放下來，要不然小真又會着涼了。”
“恩。”海晴聽話地點點頭，擦完之後，掀起了被子，将綠間的手臂塞了進去。然後盯着表情已經沒那麽痛苦，卻還是昏睡不醒的哥哥看了一會，才轉頭尋求高尾的幫助。
“高尾，幫我把真哥的衣服脫掉，身體也要擦幹淨才行，真哥最愛幹淨了，一會醒來看到流了這麽多汗心情會不好的。還有……也幫他換上新的睡衣吧，那邊的櫃子裏有幹淨的衣服……”
高尾瞥了一眼綠間敞開的領口，有些猶豫地撓了撓臉頰，“這個……不太好吧。”要是綠間醒來發現自己給他換過衣服，不知道會不會更加生氣。畢竟自己不小心說出真心的時候，他看起來相當害怕。被女人喜歡也就算了，居然是被同性盯上了身體，任誰都會感到害怕吧。更別提總是一本正經的綠間了。
但是……他對火神和黑子，還有青峰與黃濑交往的事卻完全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情緒，應該是不排斥才對的。而且和美也說了……
“為什麽不行呢？”海晴提出的疑問打斷了高尾的思緒，她不解地歪着腦袋。濕潤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宛如閃爍的星星。
面對單純的海晴，高尾實在無法告知她真相，只好說，“不論是擦身子還是換衣服，都要先把衣服脫下來，小真會着涼的！”這不全是臨時編造的謊言，高尾的擔心确實也包含了這層因素在內。
海晴并沒有接受他給出的答案，反倒是将手帕塞進了他的手裏，“我動作太慢了，确實會讓真哥着涼。但是換成是高尾就沒問題了吧？”
“呃……”高尾再次露出了猶豫的表情，陷入了不知如何拒絕是好的尴尬境地。
海晴見他這副樣子，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地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抓着高尾的手追問起來，“我懂了！是因為高尾和真哥吵架了嗎？我和朋友吵架的時候，也會賭氣不想理她，但是現在真哥在生病，是特殊情況，高尾你可不能任性！”
高尾愣了一下才重新開口，“算是吵架嗎？說不上是吵架……是我單方面惹小真生氣了。”他低頭看向昏睡中的綠間，将被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好，“總之，先給小真量一下體溫吧，退熱貼應該起效果了，換衣服的事還是等小真醒來再說吧……”
海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小聲嘀咕起來，“真哥和高尾都好奇怪，都說是自己的錯，卻不願意承認錯誤向對方道歉，爸爸說了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
“诶？小真他說是自己的錯嗎？”高尾拿着體溫計的手震了一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仍舊緊閉雙眼的綠間。還沒等海晴回答，他又馬上自語起來，“明明做錯的人是我，居然讓小真說是他的錯，我還真是混蛋啊！不說出來就好了，明明一直維持現在的這種關系已經足夠了，果然還是太貪心了……”
高尾說的話，海晴一句也聽不明白，但是有一件事她還是知道的，“高尾，要認真的說出自己的心意才行！真哥他雖然很聰明，但高尾你不說出來的話，他怎麽會知道你在想什麽。還有啊，爸爸也說了，有時候貪心一點不是一件壞事……一直維持現狀也不一定是好事……”她一本正經地拉下高尾因為懊惱擋住臉的雙手，認真地綠色眼眸直直地看進他的眼中。
看見海晴認真的樣子，高尾突然覺得有些慚愧。
綠間家的家庭教育還真是奇怪，一般來說會和孩子說這種話嗎？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奇怪的教育方式，小真才會是現在的小真，是做任何事都認真有努力的小真。自己也才會那麽快地抛開對他的偏見，并且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
“啊，啊……被海晴教訓了呢……”擡手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但思緒卻清晰得很。
海晴說得沒錯，有時候貪心一點也沒關系吧。
“等小真的病好了，我會再認真和他談談看的。”
海晴滿意地點點頭，翹起小手指勾住了高尾小指搖晃了幾下，“那就約好了，我也會幫忙讓真哥和高尾和好的！”
在兩人達成協議的時候，身旁傳來了綠間嘶啞的呢喃，“海晴，青，青豆也要吃掉啊……”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麽樣的夢，但看起來不是噩夢真是太好了。
高尾遞給海晴一個眼神，然後俯身用兩手将綠間的頭擡起，海晴則小心翼翼地将體溫計探測溫度的部分放入了他的耳中。
幾秒後，嘀聲響起，黑色和綠色的腦袋挨在了一起，看見小小的顯示屏上有所下降的數字，兩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上都是海晴和高尾的互動，但是下章海晴要助攻了
而且還是超出高尾預想之外的事态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