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越卡拉奇爾雅隘口的時候選擇走山間小道。費艾諾抓住這個機會，用藏在衣服夾層裏的開鎖工具解開手铐，然後從山崖邊一躍而下，展開了鬥篷內側的滑翔傘。說實話，這只是他用船上多餘的帆布做出來的半成品，大小和骨架都有些過度迎合隐藏的功能，能不能飛起來是很值得懷疑的事情，但就算是摔死他也認了。

身後芬國昐懊惱的喊聲被烈風蓋過，他以并不緩慢的速度向山腳飛去，最後跌進樹林中，滾下一截陡坡，直到狠狠撞上某個粗壯的樹根才停下。全身的肌肉都在疼痛，肋骨和四肢的好幾處都似乎折斷了，頭也痛得他想嘔吐，但好在眼睛沒事。他咬牙忍耐着，等待腦震蕩過去，然後狠下心将骨頭強行正了回來。

最初的幾天他只能匍匐着移動，小心翼翼地尋找能吃的果實，能治愈傷口的藥草，飲用樹葉上的露水解渴。對他來說這并不難，畢竟他以前也經常在阿門洲四處探險，但行動的遲緩降低了效率，再加上腦子也還不是很清楚，因此他還是遇到了不小的阻礙。當他狼狽地躺着休息，聽着周圍鳥兒的叫聲時，他不禁思考曼威是否在看着他這副醜态，是否會流露出那一貫的悲憫神情。

雖然他厭惡維拉，但他很清楚，被曼威看到軟弱的樣子其實并沒有什麽好羞恥的。盡管費艾諾曾因曼威是魔茍斯的兄弟而遷怒于他，但這并不是因為他毫無理由地斷定曼威的本性與魔茍斯相同。實際上他明白，那位阿爾達的大君王的的确确是美德的化身。曼威不會嘲笑、不會蔑視、不會自滿、不會憤怒，任何負面的情緒都未曾在維拉之首的面容上出現過。他也不像鐵面無私的納牟，是時常快樂、悲傷或憐憫的，對任何人或事都懷着希望。當初費艾諾選擇離開維林諾的原因之一，就是他覺得這樣的曼威會對他的兄弟米爾寇再一次心軟，無法給予那黑暗大敵該受的懲罰。

就像前不久的芬國昐那樣。若是芬國昐能抛棄那點憐憫之心，絲毫不顧及他的尊嚴，将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押過提裏安的街道，讓數千數萬的精靈圍觀唾罵，他也就不會有機會逃走了。若是曼威能放棄對兄弟的希望，在一開始就将魔茍斯放逐出阿爾達，那麽之後的一切……

費艾諾的思緒戛然而止，因為他突然發現他在把自己類比成魔茍斯。

在寂寥和凄涼的情緒中，他靜靜地在林間休養，看着星辰日月在樹冠的縫隙間移動。為了躲避搜尋，他在終于可以行走之後移動了幾次位置，仔細地掩蓋住自己留下的痕跡。數個月後，他的身體恢複得七七八八，便重新踏上旅途，按照自己的計劃向北出發。

維林諾多了不少精靈的聚居地，但基本的地形沒有太大變化，因此他很容易就找準了方向，一路往北，最終到達了已成廢墟的佛米諾斯。阿門洲的事物不會腐朽，但這裏是見證了聖土上第一次謀殺的地方，殘留的牆壁上散發出荒涼而悲哀的氣息。費艾諾走進荒廢的堡壘，坐在臺階上，呆呆地遠眺着北方貧瘠的山嶺。

目标是明确的，他要着手開始尋找位于地心的寶鑽。當然，他明白那顆寶鑽并不在阿門洲的地心，但他還是回到了維林諾，從幾乎可以說是最差勁的起點開始。在美尼爾塔瑪的感觸和無法放下的執念交織在一起，造成的就是這樣自相矛盾的結果。或許到了這個地步，能否得到寶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催促自己時刻在這條道路上前進。這是對一如發下的誓，如果不遵守必定會有後果。若他不繼續走下去，這後果就遲早會降臨在他的兒子身上。

……至少，這就是他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佛米諾斯裏的工具當初都被他們帶走了，但周圍礦産豐富，城堡裏也有現成的工坊，所以工作量比前兩次少了不止一點。他要做的事情也很單純，無非就是不斷向下鑽洞而已。從努門諾爾學來的技術給予了他很大幫助，很快他就以佛米諾斯為中心建起一座工業區。既那次摧毀曼督斯的計劃之後，他又一次用機械将自己層層包裹，只不過這一次沒有了那些奇形怪狀的生物相伴，他的生活更加單調。只是向下開鑿的話，他幾乎不用發明什麽東西，只需要不斷增加機械的功率，用更出色的材料制作控制室以對抗地底的壓力。再加上阿門洲的地下除了奧力的工坊附近都沒有會造成地質運動的岩漿，他的工作說好聽點是高效，難聽點就是無聊。成功只是時間問題，挑戰要在突破阿門洲之後才會到來。

他盡可能地将都市在地下建造，地表的部分則隐匿在群山之間，用與岩石接近的顏色塗抹外牆，用曲折光線的儀器隐藏起來，又用致幻的香料和術法誤導接近的旅人和鳥獸蟲魚，總之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躲藏起來。就這樣日複一日地挖掘開鑿，經過了漫長的年歲之後，他終于鑿穿了整個阿門洲的大陸。

在鑿穿之前他大致預料到了會發生什麽事，因此做足了準備，讓重要的建築物和裝置盡可能不受損。果不其然，在孔洞被徹底打開的那一刻，強勁的風迸射而出，直沖天際，形成一道日夜不息的巨大風柱。那是一如用來托起整個阿門洲大陸的大氣，會造成這樣的壯觀景象也是理所當然的。

接下來就是超出綱領的，宇宙旅行的問題了。畢竟嚴格來講，阿門洲并不在阿爾達，因此要從下方出去就相當于穿越太空。留給費艾諾的時間并不多，因為在造成了這樣的現象之後，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他了。

就在他廢寝忘食地鑽研的間隙，奇特的事情被他觀察到。在風柱的頂端，幾乎是大氣層伊爾門的高度，某個散發着金光的不明物體在輕盈地盤旋着。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應該被忽視的現象，畢竟是在他鑿穿大陸之後才出現的，于是他很快就做好一副望遠鏡，仔細觀察起那個不明物體來。

在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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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沒有形體的埃努。

他觀察到，黑夜之牆在強勁大氣的沖擊下出現了裂縫。這埃努一定是從裂縫中鑽進一亞的。一個可怕又大膽的計劃在費艾諾腦中成形——他要從這個埃努那裏獲取太空旅行的知識，找到返回中洲的方法。

只要了解埃努的本性，引誘他們是很簡單的事。音樂是與埃努當初構建大樂章所使用的的方法最為相似的事物，因此只要将音樂通過特殊的波長傳輸給那個埃努，就可以将其誘導至費艾諾所在的地方。

在費艾諾的引誘下，那名埃努很快降落了下來，仿佛是有些迷茫地停留在庭院裏。費艾諾眯眼打量着他——根據他對埃努的認識，這一個多半是男性，并且是邁雅的級別。但奇怪的是，這黃金的惡靈又似乎比一般的邁雅都弱得多，甚至可以說是遲鈍。更奇怪的是，費艾諾在心中下意識地把這名埃努稱為“惡靈”。

他試着用維拉語和那惡靈交談：“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

金色的惡靈遲疑了片刻，回答：“我……沒有……名字……”

“我需要你的幫助，”費艾諾說道，“我會給予你庇護之所，只要你願意分享你的知識。”

惡靈沒有說話，但用埃努特有的方式表達了同意。費艾諾試探着向地下基地走去，惡靈也跟了上來。

他在基地中建造了一個空蕩的白色房間，供惡靈居住。每天早上他都會來到房間，惡靈就會從身上伸出一縷縷金線，纏繞在他額頭上，按照他的要求給他傳輸知識。一個大致的設計草圖在他腦中成形——以堅固的金屬外皮包裹的封閉船只，用存在于地底的某種燃料制造推力，将飛船推入太空，然後調整到合适的角度墜入下方的阿爾達。

有機械的幫忙和現成的知識，飛船的制造進行得很快。他根據惡靈的引導向外挖掘，尋找那種特殊的燃料。據惡靈所說，那種燃料的開采既要經過特殊的探測，又要使用特殊的方法，所以需要十分精密的操作。雖然預感到追兵即将到來，但急躁也不能解決問題，費艾諾只好靜下心來，按照惡靈的描述一步步開展着工作。

他的預感當然是正确的。某天他在測試外殼耐熱性的時候，從監控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費雅納羅，我知道你聽得見。”

費艾諾的手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冷靜了下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打開只為了這一刻的到來而準備的廣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