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或許是我的錯覺,但你身上一股鐵鏽和機油的味道……不是真的味道,是那種感覺,你懂的。”沉默了片刻後,諾丹妮爾突然斜着眼睛說,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費艾諾,“你該不會……從曼督斯出來之後,就一直沒有碰過寶石和墨水吧?”

費艾諾張開嘴又合上。

“奧力在上,費雅納羅。你過去也很喜歡研究機械,但打造寶石、研究語言向來是你無上的追求,沒有任何其他的事情可以動搖這兩件事的地位。然而這樣的你卻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這怎麽可能呢?這與我的經驗不符。你向來是會讓別的事情為了這兩件事讓路的。”

費艾諾的眼眸黯淡下來:“即使是打造寶石,還能有什麽意義呢?我已經完成了我的巅峰之作,從今往後再也做不出能與茜瑪麗爾相媲美的寶石了。”

“雖然這是個不太好的例子,但你從下往上貫穿了曼督斯的殿堂,出海漂流找到了傳說中的聖山,鑿穿了這由衆維拉搭建的大陸。在你不那麽擅長的領域你尚且能創造奇跡,你就這麽沒有信心在你最擅長的領域再次創造奇跡了?”

“你是想要我放棄尋找茜瑪麗爾嗎?”

“若是說得出口的話,我早就這麽說了。但同樣身為工匠的我,沒有資格對你說這種話。裁決和審判不是我們創作者的職責,我們只是将心中的美帶到這個世界上。”諾丹妮爾抿了一口花茶,繼續說道,“所以說,執着于尋找卻忽略了創造的你,作為工匠是在玩忽職守啊。我可不會對這點視而不見。即使放不下執念,也試着把心思從那裏移回來一些如何?”

“你不反對我的尋找嗎?即使我為了尋找寶鑽,犯下了這麽多的罪過?”

“如果你指的是以前的那些罪過,我還沒有盲目到認為你真的是為了寶鑽才去挑戰魔茍斯。那是你在為了你的父親複仇。如果你指的是你重生之後的罪過,反正你的兄弟會及時阻止你的,我實在是沒有心思和能力管了,尤其是在了解細節之後。”諾丹妮爾扶着額頭嘆了口氣,“不過諾洛芬威的執着也真是可怕啊。不僅可以一直堅持着擔起這責任,還真的可以做到對你的口才左耳進右耳出。一邊說着‘我絕不會對他留情’,一邊又說着‘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簡直是把你當成刮風下雨一類的自然現象了。該說他情根深種呢,還是冷酷無情呢。真是的,他果然是你的兄弟啊。”

“哼,他的判斷倒也沒錯。”費艾諾冷哼道。他畢竟是一如放在阿爾達的秘火啊。

等到家具添置得差不多,他跟周遭的來往也慢慢建立起來之後,芬國昐終于來見他了。那天下午費艾諾懶懶地坐在門廊上,一手抱着樂器一手拿着紙筆,在創作一首歌謠,遠遠地就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向他的宅邸靠近。因為太久沒有感受到那氣息了,費艾諾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轉過頭的時候芬國昐已經穿過樹林和花園站在了那裏。他穿着明豔又柔軟的鵝黃色袍子,頭發随意地低低束着,看起來像是工作完後洗了澡換了身休閑服就過來了。那白皙的臉頰上似乎還殘留着一點熱水熏出的紅暈,但或許也只是普通的紅潤,那種無端的聯想讓費艾諾不禁感到一絲羞恥。

費艾諾慢慢地放下筆和豎琴,盡可能穩住不讓手激動地發抖,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

“你怎麽現在才來?”

……不對,第一句問候應該是“下午好”或者“歡迎你”才對,不是這種嗔怪語氣的話!

芬國昐擡起一邊眉毛:“你還好意思問?從你離開曼督斯以來我就一直在處理你的事情,工作都顧不上。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加班。”

費艾諾尴尬地移開視線,站起身向廚房走去:“坐吧,我去拿點喝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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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對而坐,相對無言。熱酒的白氣在他們之間緩緩升起,可沉默依舊繼續着。但這沉默并不難耐;倒不如說,他們需要這樣的時間從過往的驚險中冷靜下來,以免對話再一次以争執和指責的方式進行下去。

“你最近在做些什麽?”芬國昐問。

“稍稍溫習了一下語言發展史。畢竟這些年也有很多變化啊。你呢?加班這麽久,莫非是王宮要員?”

“怎麽可能,”出乎意料的是,芬國昐給予了否定的答案,“我們這些老古董早就退出歷史舞臺了,管理方面的事都是盡量留給年輕一代展露頭角。以前不會這麽做,但現在是受了次生子女的影響。我本來只是做點簡單的礦石生意,給工匠賣點練手的原石什麽的,結果在你搞出那些幺蛾子之後就把店拜托給了助手,然後到托卡斯那兒魔鬼訓練了。回來之後加班了這麽久,其實也就是把這些年的賬本翻完了而已。”

費艾諾小小地嗆了一下:“在托卡斯那裏……訓練?!”

“你以為啊?雖然我一直都有在練武,但只憑自己的話在這麽短時間內是達不到現在這種程度的。在把你帶回提裏安之前,我可是一直都在接受托卡斯的培訓。說培訓……可能不太準确,因為基本上是我被托卡斯單方面追殺,但總之就是這個意思。”

“等等……被那個莽夫不知輕重地下了手,你該不會受了很多傷吧?!”被一股無名火驅使着,費艾諾猛地站起來,抓住芬國昐的手腕,“給我看看!”

“什……的确很辛苦,但你也用不着看吧!”

“別廢話,給我看看!”

“喂,你……小心點,這是伊塔瑞爾送我的衣服!你有什麽資格說別人是莽夫……好了別扯了,給你看就是了!”

想象中縱橫交錯的利器傷疤并沒有出現,但的确是全身都被拳擊造成的傷痕覆蓋着,有些地方還能看出骨折愈合的痕跡。雖然已經恢複了很久,但疤痕還是留了下來。費艾諾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緊到如果有什麽飛蟲停在上面都會被夾死的程度。以往的他注意力都放在——或者說醉心于——芬國昐展露出來的華美和從容,卻未曾料到在那光鮮的外表下隐藏着這樣的苦痛。從這點上來說,或許跟他們年輕的時候沒什麽區別。他伸出手,非常小心地觸碰那些傷痕;芬國昐似乎并沒有感到疼痛,但僅僅是那悲慘的顏色就足以讓費艾諾感同身受。

“話說回來,”心痛之餘,他注意到某個十分不合理的地方,“如果說是接受了托卡斯的訓練……你這家夥,為什麽臉一點事都沒有?那個莽夫可不會因為顧及敵人的美貌而手下留情。”正是那張白皙光潔的臉讓費艾諾誤以為芬國昐還是那樣高高在上而強大。

“說來滑稽,是我請求托卡斯不要打的。”芬國昐的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在你面前總得裝裝樣子,費雅納羅。”

費艾諾整好他的衣服,理了理他的頭發,然後就這麽把手搭在他雙肩上,站在坐着的芬國昐身側。內心有種沖動想要将他攬進懷裏,但費艾諾的手指顫了顫,還是沒有這麽做。身體并沒有這樣的習慣,因此對于突如其來的渴望只能僵硬地回應。

“過得還适應嗎?”芬國昐問。

“還好,甚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說實話,周圍比較活躍的精靈大多數都非常年輕,完全是只從書本上了解過我。雖然一開始可能會有點猶豫,但畢竟對于以前發生的事情沒有實感,所以只要表現得平易近人就能立刻和我熟絡起來了。”

“見過歐爾威了嗎?”

“連房子都沒建好的時候就去見了。本來以為會很難捱,但是似乎已經過了太久,就連歐爾威都不想舊事重提的樣子。”

芬國昐微微側過頭,貌似是想要注視他,卻又猶豫不決:“已經……安頓下來了吧?”

費艾諾聽出了他的話中有話,閉上眼睛壓下罪惡感,回答:“嗯。不會再有事了。”

這并不是完全的謊言,他的确不想再傷害任何人了。但這不代表就此放棄。

研究他打算像以往那樣獨自進行,畢竟現在在城市當中,任何的幫手都有可能暴露計劃。雖然第一家族有許多追随者,但那些最忠誠的往往是對過往的罪行最為後悔的,所以費艾諾不能向他們尋求幫助。他也想過要不要去找庫茹芬作為助手,但看着庫茹芬與凱勒布林博和睦的樣子,費艾諾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當然,完整的計劃是無法獨自實行的,但他不打算讓其他人直接參與到研究項目中來。

他不慌不忙地,慢慢地探索着。白天進行普通的語言研究,結交一些年輕的精靈作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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