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

“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做什麽?”那日,烈日炎炎,太陽如同火球般炙烤大地,他一個人坐在榕樹下,重重綠葉之下,穿透進來的陽光将他整個人照得斑駁陸離,如夢如幻,仿佛一碰就散。他呆呆地望着榕樹垂落下來的根須發愣,也不知是想要透過它們去搜尋什麽,樹上知了“知了知了”地叫,聲聲入耳,喚醒了世間生靈,清風拂動不見影,在那清脆的鳴叫聲音裏,萬籁俱起,此起彼伏,卻喚不回他迷失的神魂。

他已經好些年沒有看過這片天空了,那時澄澈如煉的淨空已經不在了,如今霧霭四起,高樓林立,看似繁華至極,實則傾覆頹敗。

他所有的過往,都與這一切無關。

他日夜待在黑暗裏,不知今夕何夕,他都快忘了被太陽曬着是什麽感覺。

正在他神游天外之際,突然一聲清脆的男聲打破了他的沉思。

他撩起眼皮,只見來人高大俊美,狹長的鳳眼一臉興味地看向他。他凝視了那人好一會兒,才淡淡道:“看這天。”

一瞬百年,這天自然也是風雲變幻。

男人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見依舊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片天空,并沒有什麽奇異之處可讓人探究的。

再看那人,精致得宛若一個天降的仙人,那麽的幹淨、閑逸。再看那雙眸子,也是清澈濕潤,波光流轉中,滿眼都是他的倒影。

心猛地一悸,空了二十多年的心忽地就這麽被填滿了。

奇異的感覺,但不令人覺得讨厭。

男人輕笑一聲,厚着臉皮地在他身邊坐下了。他不動聲色地睨了男人一眼,男人也在笑吟吟地看他:“我叫淮逸,秦淮河的淮,一勞永逸的逸。”

“我叫宋栖。”他禮尚往來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淮逸挑眉,笑得很好看:“真巧,咱們也算有緣,我缺水,你缺木,哈哈!”

宋栖略思考,驚訝地發現還真是如此,頓時有幾分無奈地笑起來。

Advertisement

我缺水,你缺木。

可我唯獨缺你啊!記不得多少個日夜,他陷進那段美好的時間裏出不來,曾想過幹脆随着那人去了一起一了百了。

可美好的日子總是那麽短暫的,在他以為自己可以不再寂寞的時候,所有幸福都嘎然而止。

紛至而來的噩夢,徹底将他所有的幻想打碎。

——

宋栖是在第三天下午醒來的,可能是睡了太久的緣故,他的頭痛得厲害,恍惚中,腦海中掠過些許模糊的片段,似乎是關于他的,似乎又不是。許姨坐在旁邊打毛衣,見到他醒了,連忙放下毛衣,上前扶起他的上半身讓他後背靠着枕頭:“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的,頭疼不疼,有沒有覺得惡心不?”她一邊說着一邊按床鈴,不一會兒醫生就來了。

兵荒馬亂的一番檢查後,醫生說他身體除了虛弱外并無大礙,挂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回去了。

許姨趕緊說:“那敢情好。我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阿逸,讓他趕快回來……”

宋栖搖了搖頭,連忙阻止她:“我沒事,再說了挂完這點滴就能回去了,哥哥也辛苦,就不要麻煩他再跑一趟了。那個,許姨啊,我……有點口渴,還有好餓……”

“……”許姨又欣慰又不贊同,覺得阿逸那麽關心他,告訴一聲也好啊,免得他那麽擔心,可小栖那麽為阿逸着想,況且一想起前兩天阿逸整天守着小栖,工作也在病房裏處理,累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心生不忍,也不該拂了小栖的一片心意。

她一拍腦門,直起腰來,懊惱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瞧我的記性,都忘記這麽重要的事了。”

“哪有老啦,許姨還是十八一枝花呢,年輕着。”宋栖笑了笑。許姨知道這孩子嘴甜,不過她聽了心裏也高興,小栖這是誇她呢!

其實她哪怕變老了也挺美的嘛!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人對自己不同階段的外貌也有不同的審美認知,不是說上了年紀就會變醜,歲月的沉澱,會讓她對那個階段的自己心生認同。

好在床頭櫃上随時準備着開水,宋栖灌了一杯下去,方覺舒服了些。

“哎!”許姨放下杯子,看看宋栖,順便幫他掖好被子:“我下樓去買碗粥,小栖你等一下啊。”

“許姨,”宋栖叫住她,眸裏帶着幾分無奈:“幹嘛嘆氣呢,我不是好好的嗎,沒事,您不用操心。”

許姨擦擦眼角,笑罵道:“就你會耍嘴皮子,那躺在床上三天的人是誰啊,快回被窩裏躺着去。”

“……”宋栖自知理虧,讪讪地住了嘴。

許姨前腳剛走,薄濤後腳就摸進了病房,一眼就看到宋栖依舊圓潤的臉後,又有幾分不爽,索性鬧起小性子了,覺得自己白擔心他,這人居然一點沒瘦!

宋栖一見他就一臉嫌棄,沒好氣道:“怎麽又是你?!我從初中就看了三年你這張臉,高中還來三年,原以為大學就不用見了,你怎麽還來?”

“……”薄濤覺得自己心窩被戳了無數刀,氣都快要漏光了,好心被當驢肝肺。他為的誰啊,日夜不能自己。

“聽說你躺了幾天了,我來看看你瘦了沒有。”薄濤冷哼。

“聽誰說的?”宋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知哥哥和許姨都不會對外人說這些事,真要深究,也只有陸勤那個大嘴巴會說,可陸勤不在,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薄濤一直知道他的行蹤、日常情況。

可他何德何能,居然讓一個人這麽的費盡心機?

想不通的索性也不深想了,反正遲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故而,他深深地斜了薄濤一眼,擺出一副誠懇的面孔來,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藐視他的智商的意思:“哪能瘦啊,我這吊的可是葡萄糖……”

許姨在一邊憋笑,到底是小栖的朋友,總不能讓人家丢人,所以她努力忍住了。

宋栖悲憤道:“你們想笑就笑吧,笑完了咱們就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啊。”

許姨幫他把粥打開,白粥很稠,散發着濃郁的米香,把人的食欲都勾起來,宋栖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搭配着橄榄菜,吃得狼吞虎咽。真的是,餓死他了。他吃得可歡了,等喝完擡眼一看,薄濤那厮居然還在房間裏,頓時有幾分郁悶了,沒好氣道:“你這人怎麽還不走?不用回去報道嗎?”

“……”紮心了啊!薄濤不高興地瞪他:“急什麽啊,我和你一個學校呢!你都還在這,我去那麽早幹嘛。”

很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

宋栖心裏頓時有不好的預感,他一臉冷漠地看向薄濤:“你該不會還想說我同專業吧?”

薄濤看着他笑得一臉蕩漾:“是啊!”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許姨慈愛地看着他們,看得出來他們關系不錯,就安靜地坐到一邊打她的毛衣去了。京都十月份就要降溫了,她得多打點毛衣,這樣過段時間天冷了了,他們就不會凍着了。

下午的時間靜逸而美好,一晃就過去了。

他們都不知道,這種惬意而美好的日子,很快就要沒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