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引子

城市的天空飄蕩着秋天的味道,一些落葉樹寬大的葉子已經紛紛随風飄落,時不時地有一倆片泛黃的樹葉打着旋從窗前飄過,窗外是清冷的秋天,窗內卻溫暖如春。

我坐在窗前,品了一口手中的紅茶,然後看了看手機,這家茶座雖然座落在鬧市區,可此時卻極為安靜,偌大的客廳裏只有三三倆倆的客人,相對而坐或低頭耳語,四周彌漫着輕柔的音樂,音量也恰到好處。我擡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我想,阿哲應該快來了。

阿哲是我的一位網友,我一直想寫一個自己想寫的故事,尋找一位想找的故事中的主角,結果機緣巧合,阿哲就是那位理想的角色,所以我們由網絡的相識轉向了現實。

就在又一首輕音樂剛剛結束。服務生引領來一位客人,他大約三十出頭,穿着卻非常時尚,一件修身的白襯衣配一條齊膝的短褲,理了一個十分有個性的短發,脖間卻又挂着一條碎花的米黃色圍巾,他很有禮貌地向服務生點頭示謝,然後又對我微微一笑,笑容裏蘊含着禮儀,還有驚訝。

“你就是弄月公子?我以為取這個網名的應該是位中年大叔。”他是驚訝于我的年輕,還是我的帥氣呢,我發現他盯着我的臉很認真地看了幾分鐘,他眼神裏的內容我一時看不透,但應該很有故事。

“您是阿哲吧,您用這樣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有點不适應。”我說。

“抱歉,看到帥哥時真實的反應吧。希望沒有吓着你,哈哈。”阿哲用笑聲來掩蓋此時的尴尬。

阿哲将雙手展在桌上,我發現他的手指白晰而修長,和他文藝範的樣子很貼切,他身上似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清香,卻又暗合着他理發師的氣質。

“本來,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因為我壓根對這種訪談式的狀态不感興趣,也不希望讓所有人來分享我的故事,但看到你我卻改變了原有的初衷,說吧,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言。”阿哲爽快地一攤手,手指十分奇妙地曲起,像一朵綻放的花。

落葉一片片地從我的窗前飄飛下來,風似乎也大了些,濃郁的秋天像一張收得越來越緊的網,阿哲望着窗外的落葉,感慨地說了一名“秋天又來了……”,不帶感情色彩的話語似乎包含着萬千情緒,聽着阿哲委婉的訴說,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

第一節

上卷

第一節

落日的餘暈淡淡地灑在那條大河的上面,江水空闊,一江漫漫的春水,少年一個人在江邊坐了很久,他的影子孤獨地投在江面上,天色已接近黃昏。

少年的心裏象落日般蒼涼,心裏充滿悲傷,他剛剛丢失了家裏的一頭牛。

那頭牛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那頭牛的重要性應該勝他十倍他的生命,少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家裏的地位,也清楚地知道父親得知這個情況後的後果,他心裏驚恐萬分卻又毫無解決的辦法,他只好趁父親還不知道這個事實趕緊逃離這個家,否則他那愛喝酒愛打老婆的繼父會把他打個半死。

少年坐在異鄉的江邊,心情格外悲傷,他想,我這樣活在世上有什麽意思呢?從我記事起,我沒有一天快樂過,我有很多的心思找不到人可以傾訴的,我活在這世上又有什麽用呢,還不如死了算了。他這樣想着的時候已開始用腳在試水溫,并且一步步接近水面。

他擡頭望了望天空,天空一片絢麗的紅霞,他又回頭望了望堤壩,高高的堤壩上空無一人。

江水很急,少年編了一個草環扔進水裏,那草環在水裏時浮時沉,很快就随着流水飄蕩到更遠的地方去了。少年想,如果我跳進水裏,會不會也就象這草環一樣飄到一個沒有盡頭的地方呢?

天色越來越暗,少年還呆呆地坐在河邊,家離他很遠,而他此時也不知要到哪裏去。并且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和抗争。

陳珂從堤壩上正趕回陳家溝的時候,看見河邊有一個孤獨的影子,那應該是一個人,陳珂想,這麽晚了這個人還呆在河邊,不會是什麽好事。這條大河每年都要吞噬掉一些鮮活的生命,也總有一些想不開的人在此尋短見。于是,阿珂急步下堤,想去探個究竟。

陳珂一步步地接近那影子,天色已暗,他看清了面前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衣服破舊,頭發像一蓬亂草。陳珂仔細地看了看面前的男孩,他不認識,應該不是陳家溝人,也不像是附近村莊的。

“這麽晚了,你不回家,呆在這裏幹什麽?”陳珂溫和地問少年。

“我想跳河。”少年呆呆地說。

“你想跳河?”陳珂聽此言吃了一吓,什麽也顧不得說,雙手抓起少年的身體,背起少年就風一般地離開河邊。

阿哲說他一直記得那一天,那一天啓開了他的同志生涯,他也記得那男人寬闊的背,那種溫暖幸福了他的一生。

陳珂只是把這個少年背上了河岸,就放開了他,陳珂接着問少年的住址,少年不應,陳珂只得領着他回到自己的家。

陳珂家住陳家溝,這是一座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山村,依山傍水,安靜秀麗。村裏的幾戶人家像棋子一樣散落着。陳珂是一個人的家,他剛剛失去了一個妻子和一個兒子,也許不久還要失去更多。

屋內的電燈點亮了一個貧寒的家,陳珂的家裏面很簡單,竹椅、竹床、竹櫥櫃,到處都是竹制的家具,這預示着和主人的職業有關。阿哲注意到他一雙手,他的手指白皙細長,好象一個藝術家的手,後來阿哲知道,他是個蔑匠。

陳珂将阿哲領進屋內,然後又反鎖上門,好象生怕他會逃跑似的。然後在廚房緊趕慢趕地做晚飯。陳珂從房粱上割下一塊臘肉,用竹筍炒了,然後又掏出幾個雞蛋,煎成荷包形狀,炒了一個從菜園裏摘下來的新鮮蔬菜,飯也就在此時熟了。陳珂從屋內将阿哲領出來,給他盛了一大藍邊碗米飯,挾了幾筷子肉放在他碗裏,笑盈盈地看着阿哲。阿哲望着眼前的飯菜,突覺饑餓難忍,端起碗就風卷殘雲般地吃将起來。

“現在告訴我,你小小年紀為什麽要做傻事呢?”吃完了飯,陳珂開始慢慢地問他。

“我丢失了家裏的一頭牛。”阿哲說。

“一頭牛比你的生命還重要嗎?”陳珂驚訝地望着他。

“在我父親眼裏應該是吧。”阿哲說:“我找不到牛,所以我不敢回家。我父親會打死我。”

“天底下哪會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可是我父親就是,後來我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的打我,因為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是我的繼父。”

陳珂長長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今年多大啦?”

“十七了。”

陳珂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自稱十七歲,他看起來頂多十三四歲的樣子,他看着面前這個單薄瘦弱的少年,心裏升起了一種憐惜。

“瞧你頭發亂糟糟的,我給你洗一洗吧。”陳珂說着打來一盆熱水,将阿哲拉近身來,用溫水将他的頭發淋濕,然後附上洗發水,輕揉地幫他搓起頭發來。

阿哲說,陳珂給他洗頭的時候一股暖流傳遍他的全身,以至于他悄悄落下淚來。阿哲說,他就是因為陳珂給自己洗頭而不可抑制地喜歡上他的,也許因為這樣的緣故後來他選擇了理發這一行業。他也曾給無數個人洗過頭,當然,他那雙非常職業化的手是不可能催人淚下的。

阿哲就此記住了這個叫陳珂的男子,這個五官雅致臉上失去健康膚色而顯得蒼白的二十九的男子,晚上,他就睡在他的旁邊,聞着他身體上散發的氣息而心猿意馬,他于他是陌生的,卻有某種熟悉感覺,依在他身邊,他感覺到踏實和安然。

一晚無夢,阿哲竟然睡得非常踏實,完全忘了他丢了牛的這件大事,可是一覺醒來,看到陳珂正在門外鼓搗着單車,阿哲又立馬回到現實了,他的心開始慌亂地跳了起來。

“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家。”阿哲說。

“不怕,我帶你去,你昨晚說的上姚村我知道,我送你回去,不會有事的。”

在陳珂的千萬哄勸下,阿哲才同意回家,陳珂用單車載着阿哲,一路上,陳珂熱情地和熟人打招呼,不斷地有人認識他,阿哲覺得陳珂的人緣很好。心裏也慢慢地有一點點安全感。

走過十裏三鄉,一路的景色開始熟悉起來,阿哲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終于到了上姚村,阿哲就住在上姚村。

陳珂随着阿哲的指點把阿哲送到了他家門口,剛放下車,已經從裏面沖出來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

那男人五短身材,黝黑粗壯,他抓起阿哲的頭發就是一陣暴打,拳頭像雨點般的落在阿哲瘦小的身體上。

“你死哪去了?你丢了牛還敢跑!”

阿哲悶着頭沒有說話,雙手抱頭任他打罵,他的頭發被父親扭得象一團亂麻,陳珂看得有些心疼,那是他昨晚為他精心洗過的。

“牛都已經找回來了,你就不要打他了。”這時從裏屋跑出來一個女人,怯怯地望着粗暴的男人說。

“我不打,他下次還不會改。”

“算了吧,既然牛都找回來了。”陳珂也上前試圖拉開這個氣憤的男人。

“你是誰?我管教兒子不用外人來管!”那男人粗暴地一把推開陳珂。

陳珂不再說什麽,他站了一會,看着男人将氣發洩完了,趁機上前将阿哲解救了出來,阿哲滿臉淚水地跑進屋內,卻并沒有大聲地哭出來。陳珂呆呆地站了一會,免強地沖阿哲的母親笑着,他将昨晚遇見阿哲的情景細細地跟阿哲的母親述說了,阿哲的母親滿臉感激地望陳珂,千恩萬謝。陳珂擺擺手,表示都是鄉裏鄉親,誰遇着這種事也不是袖手旁觀,他囑咐阿哲的母親不要再責備孩子,母親滿口答應,但顯然,陳珂是知道她在家裏的地位的。陳珂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騎着單車離開,只是心裏的悶悶不樂,他感覺到阿哲這個少年在這樣的家庭裏是永遠不會得到幸福和快樂的。

第二節

第二節

每逢農歷一、三、五等單日,青河鎮都會很熱鬧。因為這是趕集的日子,那些平常象棋子散落在周邊鄉村的農人就會從四面八方聚攏來,青河鎮無疑成了方圓十裏的文化中心。

青河是一個古老的鄉鎮,一條長長的街道一直綿延到河邊,商販的小攤也就順着街道兩旁一直延伸,賣菜的、賣肉的、賣家具的、賣農具的、賣衣服的、賣小吃的,應有盡有。

阿哲說,他喜歡趕集。他說,置身于熱鬧的人流中可以暫時忘記身邊的不快樂,雖然他口袋裏沒有一分錢,可一點也不會妨礙他在市集上收獲快樂。

阿哲說,一開始趕集只是出于無所事事,後來他就迷戀上了趕集,因為他在集市上總能看到那個當初把他從河邊背起的男子,陳珂。

陳珂總是很淡然地坐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賣他的竹制品。竹籃子,竹簸箕什麽的,有人來問價,他總是面帶笑容,也經常有人停下來和他說話,散集的時候,他的竹制品會賣掉一些,他的生意總是不好也不壞。

然後他會去一個茶樓坐坐,坐下來吃一碗面條或者別的,經過一家理發店時,會停下來和店主說話,看得出他們很熟,有時他會很長時間不出來,一直到夕陽快要落山,他才會滿足地回家。

這就是阿哲觀察出來的陳珂的日常生活,阿哲總是遠遠地看着他,心情複雜,他有時會莫明其妙地覺得,陳珂雖然總是笑容滿面,可是他內心和自己一樣,很孤獨。

阿哲一天比一天的迷戀趕集,哪怕回去又要被打,他已經是傷痕累累了,可是他不在乎,他在每一個集日都渴望走到他的身邊,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抑制住這個念頭,他甚至會在夢裏也看到他,他不知道這個男子為什麽會如此地牽動着他的心。

終于有一天,阿哲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接近他時,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時集市已漸散,街上人流稀少,陳珂正在收拾沒有賣完的竹制品,看到眼前站着一個少年,腼腆地望着他笑。

“是你?”陳珂認出他來,望着他莞爾一笑。

“我想跟你學徒。”阿哲輕輕地說。

“還沒有吃飯吧。走,跟我來。”陳珂拉着阿哲來到他常去的地方,大聲地招呼老板娘來二碗肉片面,片刻,兩碗熱乎乎的面條端上來了,香氣誘人。

“吃吧。”陳珂望着他,兄長般地說。

阿哲确實也餓了,他沒有推辭,很快,一碗面條就見了底。

“還要嗎?”陳珂問,剛才下料的時候陳珂特意吩咐老板娘多下了一些,阿哲的那份已是特別多的了。

“飽了。”阿哲說。

“吃飽了就回家吧,我還有些事,就不陪你了。”陳珂說。

“我想跟你學徒。”阿哲輕輕地堅持。

“我不收徒弟的,你跟我學這個也沒有用。”陳珂說:“快回去,不然你父親又會為難你了。”

“我早習慣了,我不想呆在那個家,你看!”阿哲悲憤地撩起衣服,讓陳珂看他身上的傷痕,陳珂看得心驚肉跳,阿哲眼裏噙着淚,輕輕地固執地說:“我想跟你學徒!”

陳珂沒有再說什麽,輕輕地在心裏嘆着氣。

夕陽開始西下,晚風徐徐吹來,陳珂披着一身彩霞歸來,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少年,歡快地背着沒賣完的竹制品。

第三節

第三節

阿哲就這樣在陳珂家裏住下了,以一個徒弟的身份。

他還真是一個勤快的好徒弟,第一天就早早地起床,挑水做飯,抹桌子掃地這些事情搶着做,其實兩個人的家裏哪有那麽多的家務活呢,陳珂一臉無奈地望着他,但是阿哲樂意,他說,他在心裏樂開了花,因為,他終于離開了那個讓他傷心的家,讓他厭惡的父親,而且可以在他日夜渴望的人身邊。

太陽照進小院時,陳珂開始在院子裏做活,他先将長長的竹子鋸成需要的竹斷,再用蔑刀劈成塊,由塊劈成棍,再由棍分面一片片柔軟的竹片,他動作娴熟,只見刀光飛舞,那一片片的竹條象變魔術般地在他手底下出來了。

阿哲看得眼花缭亂,由衷地說:“師傅,你的手藝真好。”

“沒有什麽,熟能生巧而己,你不要叫我師傅,我沒答應收下你。”陳珂臉色嚴肅地說。

阿哲聞言臉色陰郁了下來,他差不多要哭出來了。

陳珂看着阿哲臉上的變化,淡淡地笑了:“其實這門手藝真的是落伍了,不是我不願收你,你要是在那個家呆不下去,就暫時住在我這裏吧,吃飯什麽的也不用擔心,我平常只是一個人生活,添人添雙筷子而已,我看……我們也是有緣。”

“不過,明天你還是要跟我回家一趟,應該讓你爸媽知道,這樣吧,明天我會帶你去你家拿些行李,你不能這麽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必須讓父母清楚明白,知道嗎,對外,就還說你是我的徒弟吧。”

阿哲雖然不願意回家,但想想也有道理,只要陳珂答應收留他,其它什麽都不重要,自此,阿哲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至底他徹底放下了那顆懸着的心。第二天陳珂又用單車戴着阿哲回家,見了阿哲的父母,陳珂說明來意,阿哲的繼父這次倒沒有為難阿哲,對于阿哲學徒之事沒有态度,阿哲母親則一臉感激地拉住陳珂的手,一個勁地贊嘆陳珂的人品,陳珂只是一連聲說着緣份之類的,母親非要留飯,陳珂推辭不脫,便答應吃頓中飯,阿哲的母親殺了一只雞,炒了幾個菜,又買了一瓶酒,算是阿哲的拜師宴,酒席上,阿哲的繼父也難得地敬了陳珂一杯酒,他說孩子放在陳珂那裏表示很放心,陳珂表示會把阿哲當弟弟看的,師徒什麽的不過是個名份。阿哲早早地下了桌,去房內收拾東西,不過就是幾件衣服,母親跟了進來抹起了眼淚,阿哲不耐煩地說,哭什麽呢,好事壞事你總是哭。母親想也是,又不是勞天遠地,總還是可以經常得見的,就收起了眼淚,轉頭又叮咛阿哲注意這注意那,阿哲不耐煩地應聲,他的心早從這家裏飛走了。

從此他就在陳珂家裏住下來。

陳珂每天的生活很有規律,上午做一些竹制品,中午則要小睡一會,下午家裏不斷有人來找他,都是村裏的男人,其中有個叫陳順寶的,一來就說,陳珂,來,殺兩盤。

他們在一邊下象棋,阿哲就會去泡茶,每人面前擺上一杯茶水,然後在一邊看棋,男人一般是不會注意家裏來了陌生人的,以前進進出出只是陳珂一個人,這時見家裏多了一個少年跟班,話多的人就會指着阿哲問陳珂:“他是誰?”

“親戚,遠房的,來歇假。”陳珂淡淡地說。

“不是歇假,我是來學徒的。”阿哲倒是脆生生地說了出來,他就是要陳家溝的人明白,自己是來學徒的,是陳珂的小徒弟。

“哦——”問話的男人長哦一聲,表示明白:“陳珂手藝好啊,好好跟他學。”

“這年頭,這門手藝還有什麽用,就快餓死了。”陳珂笑着說。

陳珂的棋藝很好,村裏的那幾個男人顯然不是他的對手,但他經常會輸給對手,阿哲看出來了,那是他故意讓的。

“師傅,我看你好象故意輸棋嘛。”陳珂雖然不承認是阿哲的師傅,但阿哲依然這麽叫。

“愛下棋的人總是輸,心裏會很不高興的,所以也要讓他們贏贏,不過就是消遣娛樂嘛,退一步海闊天空,知道嗎?”

阿哲似懂非懂地點頭。

“我不是說過,我只是收留你嗎,幹嘛動不動就說是我的小徒弟呢,我沒有答應收你哦。”

“答不答應反正我都是你的徒弟了,你可以不教我手藝,我會偷學。”阿哲笑着說。

“那你就偷藝吧,我倒要看看你多久能出師。”

“我永遠都不出師。”阿哲說:“這樣,你就沒有理由趕我走。”

陳珂笑着搖搖頭。

有集市的日子,陳珂總會帶着阿哲去趕集,賣完竹制品,然後去小吃攤上吃東西,吃完東西就帶他回家,但有時,陳珂會叫阿哲守在家裏,當然會給他一些留守的理由,而這樣的日子,陳珂總是披着彩霞回家,阿哲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裏要逗留那麽久的時間,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門口等待着他歸來。

不趕集的時候,陳珂會坐在家門口做竹品,他家門前有一棵大樟樹,天然地成了一片綠萌地,陳珂在周圍鋪上水泥,又搞了幾個石桌石凳,這一方天地就成了陳家溝男女老少最喜歡聚集的空間。陳珂在做東西,大人們談天說地,小孩子在旁邊打打鬧鬧。有時,陳珂會信手編幾個竹龍蝦、竹螞蚱之類的小動物,那栩栩如生的小動物自然勾起了孩子們的喜愛,阿哲更會讨好陳家溝的村民,燒了一大壺茶水,人手一杯,嘴又甜,大媽大叔的叫,日子就在這種快樂的氛圍之中一天天地過去了。

日子很快,日子也很慢。轉眼間,大半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院子裏的木槿花已經開放,五月的原野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好象受了春風的的撫慰,阿哲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喉節突起,胡須萌發,男人的第二性征象春天的野草一樣迅速地在他身上蔓延,阿哲驚喜地看着自己身體的變化,他身體的高度也迅速地接近陳珂,他對陳珂身體的渴望也由幻想而更加接近實質,身體的自然沖動常令他煩惱無比。

陳珂也注意到了阿哲身體發生的變化,他開始給阿哲添加衣服,阿哲那些從家裏帶來的衣服顯然穿不上了,阿哲時常會去照鏡子,小小的鏡子裏映現出來一個初長少年的英俊與驕傲,對自己的容貌他很滿意。

五月,大地尚未收割,性急的農民已經開始做準備了。這段時間,是陳珂的收獲期,一年中陳珂就屬這個季節最忙,這期間,陳珂要走村串戶,編結農具和修補農具。

在每一家主戶家,會呆上三五天的時間或者更長,幫他們修補往日的農具或者添置新的農具。陳珂的工作很辛苦,這時阿哲就可以幫上一點忙,做做下手,阿哲的心裏很高興,他感覺自己終于可以幫上一些陳珂的忙了。有時候,他們要宿在主戶家,主戶們會準備寬大的床,讓他們師徒共處一室,當然,好飯好菜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時候,陳珂會拿出一點師傅的派頭來,叮囑阿哲在主戶家做出應有的禮儀和行為準則。

走過一個又一個村落,由東家做到西家,每天的日子似乎都在重複,但每天的日子其實是不一樣的。阿哲很滿足,只要可以這樣和他相處,阿哲願意一輩子都不改變。

陳珂的人緣确實很好,他似乎生性開朗,他到哪裏都能帶去快樂。

這天倆人在一東家家裏幹活,不時會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跑過來,站在遠處看着陳珂,小男孩長得非常可愛,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寫滿了童真。

這樣的小男孩,誰不喜歡呢?陳珂甚至特意放下手裏的活去村裏的小雜店給男孩買了不少吃的東西,男孩子不敢過來接受,遠遠地站着,只是眼睛緊緊地盯着陳珂手裏的東西,陳珂笑笑,走上前去蹲在男孩面前,将手裏的東西全部交給男孩子,順便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小男孩象受驚的兔子一樣跑開了。陳珂則像個慈父般地看着他跑遠。

傍晚,小男孩子又出現了,手裏拿着一個手袋,奶聲奶氣地說:“媽媽說給你的。”說完,又一溜煙地跑掉了。

陳珂将手袋打開,裏面是一件織好的毛衣。

歸來的路上,師徒倆走得很近,陳珂又一次将毛衣展開,他目光迷離地望着阿哲說:“知道那個小男孩是誰嗎?”

阿哲搖頭。

“是我兒子,可是小家夥不知道。”陳珂說,眼裏露出從來沒有過的憂傷。

陳珂竟然有兒子,之前從沒有聽他提起過,有兒子,而兒子居然又不在自己身邊,阿哲心裏一驚,他等着陳珂繼續說下去,可是陳珂卻什麽也不說,阿哲也就不便問,阿哲之前也隐隐地從陳家溝村人的嘴裏聽出一些陳珂的過往,他知道陳珂結過婚,也有一個孩子,但不知什麽原因又離了,對于離婚的原因,陳家溝有多種說法,對于每種說法,阿哲都是半信半疑,只是阿哲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陳珂,阿哲心裏也有了淡淡的憂傷。

第四節

第四節

忙碌的五月終于過去了,走村串戶的生活告一段落,陳珂和阿哲又回到了往日平靜的生活。這一個多月陳珂和阿哲基本上沒有在家裏開夥,而且還賺了豐厚的一筆工錢。回到家,多日不住人的家裏似乎都有了一些灰塵,阿哲趕緊開始抹桌掃地收拾房間,這期間他甚至都學會了做飯。他将陳珂穩穩地往太師椅上一放,說:“師傅您就歇着吧,看小徒給你燒飯伺候。”

倆個人相處了大半年的時光,阿哲的性格也漸漸地開朗了起來,陳珂望着阿哲的變化,心頭舒緩,他當真舒心地躺在竹椅上,笑意盈盈。

付出是有回報的。

第二天一大早,陳珂變把阿哲叫醒,說要帶他去縣城玩。

“什麽,師傅說的是真的嗎?”阿哲簡直太吃驚了,他長這麽大還沒有去過縣城,他去得最多的也不過是青河鎮而已。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呢?”陳珂輕輕地在阿哲頭上敲了一下。

師徒倆穿衣打扮了一番,各自看到對方特別精神的樣子,這副模樣走出去應該也不會丢了陳家溝的臉面,陳珂便帶阿哲去坐車,先坐車到青河鎮,再由青河搭中巴去往一百公裏左右的縣城。縣城果然是無比繁華的,不但道路寬闊,汽車在街上穿來穿去,而且人流也特別多,那些豪華闊氣的門店,也是阿哲平生僅見。

陳珂帶阿哲去逛了超市,在繁華的都市,陳珂顯得一點也不慌亂,他的氣質非常像一個名居都市的閑适人士,逛街,買衣服,吃東西,逛公園,這一天,阿哲玩得很快活,只是,天快黑的時候,阿哲急了,如何回陳家溝呢。望着夜色漸起,街燈适時而亮的時候,阿哲心裏很慌亂。

“師傅,晚上我們住哪裏啊?”

阿珂笑而不語。

然後,阿哲第一次知道有旅館這種地方。

陳珂帶阿哲住進了一家幹淨的小旅店,房間有二張床,有電視,有洗浴室,有潔白幹淨的床單。

阿哲第一次進了洗浴室,在鏡子裏,他看到了全裸的自己。阿哲已經完全長成一個大人模樣的身體了,突起的喉節,茂盛的體毛,蓬勃的性器,阿哲知道毛玻璃後面陳珂正躺在慶上看電視,腿間的性器突然昂揚起來,像一只脫僵的小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阿哲總是會想起陳珂第一次将他從河邊背起然後帶他回家的那個晚上,總是會想着他為自己洗頭的那一幸福時刻,想着他輕柔的手指在自己的頭發上輕抓細撓,想起晚上和他睡在一起一股沖動就象電流一樣傳遍他的全身。

随着時光的流逝阿哲的身體的日益發育完善,阿哲對他身體的渴望越來越濃,每一個和 他同床共眠的夜晚對阿哲來說都無疑是一場理性與欲望的搏鬥,而每次,他都不得不壓下在心裏瘋長的欲念。

今晚,在這個異鄉的城市,這是一個多麽暧昧的時機啊,可以,阿哲卻要在一張床上,望着一米開外的另一張床上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身體,壓抑着他的欲望。

阿哲知道,自己對男人是有欲望的,這種欲望似乎是與生俱來。

對于男人的認識,阿哲的腦海裏自然地浮出那個來上姚村做工作組的中年男人。

那時阿哲才十二歲,上姚村迎來了最後一任工作組,這位進駐上姚村的工作人員是從部隊轉業回來的,身材精悍,長相剛毅中帶點秀氣,他開朗而又有才氣,經常在夏意濃濃的夜晚吹響他手中的竹笛,聲音悠揚動聽,因此,他的身邊總是聚集着熱情而善良的村民,聽他吹笛,聽他講故事,聽他指導工作。

上姚村很大,有幾百戶人家,他被安排在每戶人家輪流吃飯和住宿,這樣在每戶人家家裏吃上一頓飯,住上一宿,他的任期就基本結束了。

阿哲還記得,那個男人叫于海榮,阿哲曾經在很多個夏夜,靜靜地聽他吹笛,有時,阿哲會刻意地想呆在他身邊,他身上似乎散發着一種淡淡煙草的味道,這種味道迷惑了阿哲。

阿哲心裏有個盼望,盼望于海榮能盡快輪到在自己家中吃飯,當然阿哲知道,這一天似乎很遙遠,但終于有一天會到來。

粗暴的父親似乎對于海榮也很敬重,最少,在于海榮來家裏吃飯的這一天,父親的态度是謙遜的,由于這種謙遜,便對阿哲的态度也和緩了很多,飯桌上也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葷菜,但阿哲感覺興奮的遠遠不止于這些,這些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他知道家裏只有二張床,多不出其他的床來,那麽晚上,阿哲必然要和于海榮共處一室的。果然,天将盡晚,父親期期艾艾地說出緣由,說其實被子是洗曬過的,于海榮爽朗地拍着阿拍父親的肩頭說沒事,很好,阿哲是個幹淨孩子。說完,沖阿哲做了一個笑容,阿哲心裏也相當開心,他說,他要聽笛。

于海榮非常爽快地滿足了阿哲的願望。

阿哲坐在床邊,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于海榮站在窗前,手扶拍笛,嘴皮輕沾,一曲悠揚的笛聲便從竹管裏流露了出來,這聲音像一股暖流,流進了阿哲的心裏,又像一把小刀,紮得阿哲心裏有一點點憂傷。

床确實是新鋪過的,薄薄的被子似乎還散發着太陽的味道,阿哲的心頭鹿跳,他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被全村人崇拜的男人今晚居然要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而且他态度溫和,不但和自己平等說話,還特意吹了笛子給自己聽,阿哲的心裏感覺到一種小小的得意。

秋色從窗外湧進,當于海榮裉下白色的襯衣和藍色的長褲,露出裏面白色的小背心和軍色的短褲,阿哲的心頓時跳到嗓子眼了。這是一個身材多麽完美的男人啊,尤其是當他将小背心也脫去的那一刻,屬于男人均勻的身體一下子展露無遺,寬肩細腰,肌肉均勻,他身上濃重的男性體味已經将阿哲包圍得喘不過氣來,更有那寬松的軍綠色短褲,包藏着那麽一團神秘而誘人的東西。

阿哲的呼吸有點粗重,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身旁這位半裸男人的身體,于海榮似乎發現阿哲的異常,望着夜色中那一雙明亮而渴望的眼睛,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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