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試卷

記得以前在培訓的時候,他被問到過類似的考題,如果學生對你有好感或表達愛意怎麽辦?

說實話,方世灼從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對方還是個男學生。

當然,許因可能并不喜歡他,只是想保持那樣的關系。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麽處理?方世灼躺在床上,看着那條微信,想着當年自己給出的答案。

在這道題面前,似乎所有路都是死胡同,只有一條路行得通,那就是冷處理。

這是當時方世灼給出的答案,現在他依然是同樣的答案。

生活不是電視劇,沒那麽多浪漫可言,他不能順着許因走。

只是具體應該怎麽做,誰也不能給他标準答案。

方世灼作息規律,平時很少熬夜,睡眠質量向來很好,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昨晚失眠了半晚。

不僅是因為那條微信,還有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好在第三節 才是他的課,學生比他更加昏昏欲睡,一個個垂着頭無精打采,還有偷偷打哈欠的,手撐着腦袋已經閉上眼的。

方世灼用力敲了敲黑板:“這節課的內容很重要,都打起精神。”

垂着頭的那幾個終于肯擡起頭來,連連打哈欠的也把哈欠憋了回去。

這個年紀正應該是意氣風發、精力充沛的時候,怎麽每到他數學課一個個都跟蔫茄子似的。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沒精神,比如那幾個數學成績好的,再比如,許因。

從他走進教室的那刻起,許因就在盯着他,即使在方世灼背過去寫板書的時候,他也能感受到身後那束熾熱。

已經半節課了,許因的目光從沒在他身上移開過。

這般直白的注視,讓方世灼無法忽視,卻也無法直面。他只能想,許因是在認真看黑板,與他無關。

許因是看黑板,在數學課上,他比任何其他課都更認真。可方世灼只是往那裏一站,就輕易奪走了他所有注意力。

那雙手很清瘦,骨節分明,拿着粉筆板書時,叫人一刻也移不開目光。

還有後頸上那顆淺褐色小痣,是他剛剛才發現的,在襯衣領口偏上一厘米的位置,會随着擡頭和低頭的動作時隐時現。

他很喜歡方世灼身上的痣,像雪白宣紙上不留心滴下的點墨,本身就是一幅畫。

這樣的痣,方世灼的後腰上也有一顆,那天許因吻了很多次。

“把課後第二題寫一下,等會叫位同學上來講。”方世灼翻過頁道。

大家都紛紛低下頭開始做題,許因也暫時收斂了目光,翻開課本找到那道練習。

五分鐘後,方世灼找學生上來做題,而許因篤定他不會喊到自己,因此更加肆無忌憚地打量着他。

教室裏前所未有的安靜,所有人都幾乎屏住了呼吸,方世灼的目光巡視一圈,叫了第三排的某個男生。

他站在講臺上,下面一覽無餘,自然能感受到來自最後一排的明目張膽。

可忽略和無視,正是冷處理的第一步。

就像那條他不會去回複的微信消息。

更何況,他篤定許因這節課沒聽懂,那道練習不可能做得上來,沒必要浪費時間。

等這漫長又煎熬的四十五分鐘結束,學生們如釋重負。

下節是體育課,一下課男生們就拿着籃球足球下去了,女生們也結伴去器材室借器材,生怕被其他班先借走,教室裏一下子沒剩下幾個學生了。

方世灼本想讓課代表把試卷給許因,但他的課代表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還有幾個學生,許因也沒走,方世灼故意把東西收拾得很慢,想等許因離開後把試卷放到他桌上。

他甚至先去水房洗了趟手,把粉筆灰一點點沖下去,再回教室時,教室裏只剩下了許因一個人。

方世灼呼了口氣,拿着試卷走到他面前:“抽空把這張卷子做完給我。”

許因接過,看了眼試卷,又擡頭看向他。

方世灼有些不自在:“有問題?”

許因把卷子放在桌上,問:“老師,為什麽不回我微信?”

他沒想到許因會問得這麽直接。方世灼以為,在成年人的世界法則裏,不回消息其實也是一種回複,意思已經很清楚。

他忘了許因是個還在讀高中的成年人。

“你想讓我怎麽回?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方世灼說。

“那如果沒有這層關系了呢?”許因追問,“等我畢業,等我不是你的學生,也不行嗎?”

方世灼語氣堅定:“我再說最後一遍,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麽?”

方世灼想了會兒,很認真地說:“你太小了。”

許因無辜地眨了眨眼:“老師,你這樣說很傷人的。”

方世灼反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的歧義。

他只好尴尬解釋:“呃,我是說年齡,你年紀太小了。”

“可之前我們明明相處得很愉快。”許因失落,“老師,我很讓你讨厭嗎?”

“不是,你不讨厭。”方世灼耐心道,“但這是兩碼事,班上的每個學生我都不讨厭。”

許因回味着他話裏的意思,問:“可是也不喜歡我,對吧?”

方世灼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來話,感到前所未有的頭疼。

這個問題太有技巧性了,好像他怎麽回答都不合适,喜歡不能說,不喜歡也不能說。

“我知道了。”還是許因幫他解圍。

他站起來,眼睛裏倒映着窗外的樹影和光,對方世灼說:“但是老師,別給我判死刑。”

他明白方世灼的顧慮和為難,他們的關系只有交給時間。

而他,也會有長大的一天。

“卷子我晚上會做。”許因拿起桌角的礦泉水,“我先去上課了,還有,別再不回我消息了老師,我會睡不着覺。”

他離開後,方世灼看着桌上那張試卷愣了很久。

他在想,許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好像有點了解,又好像完全不了解。

不僅是年齡上,在心理和為人處世上,許因表現出來的遠比這個階段的學生成熟。

但同時他又很幼稚,說話直得毫不拐彎,會小孩子氣,看着自己時眼睛裏幹淨清澈,讓方世灼覺得冷落他都是一種錯。

晚上臨睡前,他又收到了許因的微信。

這次不是什麽讓他難以回複的內容:【卷子寫完了】

緊接着又發過來一張試卷的照片。

方世灼已經關了燈,沒打開細看,回道:【明天課間給我。】

許因回了個“好”,過了幾秒又發了句:【晚安,老師】

方世灼覺得沒有必要再回,把手機放回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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