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開考

陸自寒脫險之後,在ICU觀察了三天,就轉入了普通vip病房。他右腿骨斷裂,左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斷了兩根,險些刺破內髒,渾身上下全是玻璃渣和碎磚刺破的傷口,起碼得吊着紗布三個月不能動彈。距高考只剩一個月了,陸自寒又不肯棄考,陸父只能去聯系教育部,給他在醫院設立單人考場。

任惜遇每周末放學都回家炖了湯帶來醫院,不可避免地會跟陸自寒父母打照面。陸氏夫婦已經知道了他在任家不受寵,但仍然對他極其熱情。原因就是看見這次厲家倒臺,任惜遇在其中獨自運籌帷幄的手筆。此時他們眼裏的任惜遇,不只是兒子愛得要死要活的男朋友,更是能幹大事的商業天才。

“惜遇,你廚藝真好呀,炖的湯比阿姨炖得香多了。”陸夫人一邊給兒子舀湯,一邊笑吟吟地說。

任惜遇剛想自謙幾句,就被接過湯碗的陸自寒搶了話:“那是當然,您這輩子就沒炖過湯。”

“……”陸夫人微笑着看向自家兒子,“就你有嘴。”

任惜遇忍着笑,對陸自寒道:“下下周一高考,下周末我就不來了,留在學校複習。”

“是得好好學習,高考重要。”陸夫人點點頭道,“考試那幾天,阿姨給你送飯吧?”

任惜遇讪笑着趕緊婉拒。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經拒絕了三個人的送飯邀請。拒絕厲邵揚是因為厲家一堆事,他怕厲邵揚自己忙不過來,拒絕任輕塵是因為他确實不太想再喝加蜂蜜紅棗的大棒骨湯了,拒絕紀燃是因為他怕紀燃會附贈一瓶壯膽酒,把他直接灌醉在考場上。拒絕陸自寒母親倒沒有別的理由,純粹是不想被陸自寒父母盯兒媳的眼神盯着吃飯,要是被同學看見,他可以直接社死。

對厲川和夜總會的清算還沒完成,邵女士終于振作起來回歸公司,手起刀落地和瀚揚集團劃清界限,并承擔起訴訟陪審的責任。厲邵揚終于放下心全心投入最後的複習,雖然中間落了不少,但好在他底子還行,又有任惜遇輔導,磕磕絆絆地也算跟了上來。

元石公司在任氏集團的暗暗扶持下,股價一路飙升,任惜遇壓着元石公司的股一直不賣,等小陳秘書親自打電話到事務所時,他已經算完了目前最後一筆賬。

那是元石公司和海外的交易記錄,金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交易都要大很多,任惜遇因此推斷這是最後一筆需要轉移的錢,在完成最後一步轉移回任氏集團前,任萬山八成會讓小陳不惜一切代價把元石公司徹底收購,以求萬無一失。

任惜遇授意事務所趁機提價,而負責人終于抓到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跟小陳秘書推拉戰術好幾輪,直到周五,把利潤翻到百分之兩百才脫手,給任惜遇掙回了一千五百萬。

任輕塵收到消息之後,和暗中接手調查的警官打了招呼,偷偷調派人手蹲點,想把運空箱的交易現場抓個現形。

周六上班,任輕塵漫不經心地打卡工作,下班前被任萬山留下,進了老板辦公室。

“最近惜遇過得怎麽樣?”任萬山問。

任輕塵不解其意,謹慎地回答:“他後天就要高考了,我們最近都沒怎麽見面。”

Advertisement

“怎麽小陳說你每天下班都踩點,買什麽小零食小蛋糕帶去他學校?”任萬山眉頭緊鎖,“我同意你養着,不是為了讓你分心工作的。他本來就沒必要參加高考,你那麽上心,真想送他去讀大學?”

任輕塵低下頭:“爸,如果是我養的人,要怎麽養也是看我自己的想法吧?不勞煩爸費心了。”

“照你的想法養,”任萬山冷笑一聲,“瀚揚集團你都敢幫着他搞倒,是不是他哪天說要任氏集團,你也拱手把我的位置捧給他?”

“爸,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任輕塵脊背僵硬,冷靜答道,“厲家的事,我全程都不知情,也不知道惜遇做了什麽。”

“你不知情,任惜遇能一個人弄出那麽大的風浪?”任萬山冷冷地看着他。

任輕塵淡聲答道:“或許是您一直都不了解他的能力。”

任萬山沉默許久,靠着椅背,臉上流露出疲憊的神态:“輕塵,爸爸也不想這樣,實在是最近出的事太多,上面越盯越緊了,我不防着點不行,你能理解爸爸嗎?”

任輕塵把冷笑藏在心底,面上仍是沉穩順從:“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那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任萬山老态的眼裏射出精光,投在了任輕塵身上,“第一,把惜遇接回家,不用參加高考了,我給你買套別墅,你關着他,随便怎麽玩,只是送出國之前都別再放出來。”

任輕塵徹底冷下了臉,強忍着不發作,問道:“第二呢?”

“第二,今天晚上和元石公司的交易,由你負責。”

任萬山把表忠心的兩條路清晰地擺在他面前,而他知道,一旦自己選了第一條,任萬山立刻就能把任惜遇強行帶出學校,并且有無數種方法讓他真的參加不了高考。

“我選二。”任輕塵鎮定地說,“爸你放心,我會保護交易順利完成。”

出門之後,任輕塵坐到小張的車上,說了晚上自己要監工的事。小張一聽就急了:“他們這是想故技重施,萬一出了事,他們就要像陷害吳霖一樣把髒水潑到你頭上!”

“警官們都準備好了,不可能現在更改計劃。”任輕塵篤定道,“再說了,就算沒有這次,他們也有別的法子潑我髒水,越往後拖越不利,不如這次賭一把。”

“可是任哥……”

“如果我出事了,你別管我,先去保護惜遇,盡快把元石公司的賬單交給警察。”任輕塵道,“沒出事之前,都先暗中保護,盡量不要影響惜遇高考。”

小張沉沉嘆氣:“你怎麽能護小少爺護到這個份上啊。”

“沒辦法,”任輕塵笑了笑,“從今往後,他就是我唯一的寶貝了,誰都不許耽誤他。”

當天深夜,任輕塵跟着大卡車去了交易點。袁倜的父親親自到了現場,和他握手寒暄。一群人裝模作樣地讨論,仿佛真的做了一筆錢貨兩訖的大買賣。一車一車集裝箱排到路邊,等待元石公司把所謂的貨接走。

箱子被一車一車卸下來,運到元石公司的車上。袁倜父親眼見最後一步交易結束,松了一大口氣,對任輕塵點頭哈腰地說:“錢已經打回到您家賬上了,下次貴司還有需要,随時跟我們聯系。”

小陳秘書趾高氣昂地說:“這趟除了報酬,你家的股價也翻了好幾倍,念着這份恩,袁總應該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對吧?”

“那當然了。”袁倜父親笑着說,“祝任氏集團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袁倜父親的吉祥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道刺耳的警笛聲響起,四面八方竄出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大喊着“不許動!”包抄上來。

小陳面色慘白,把助理往前一推,扭頭奪了車就跑。任輕塵早有預料,跟着來不及逃走的衆人抱頭蹲在地上。

“隊長,箱子是空的!”警隊隊員查看了一圈,高聲彙報。

隊長撇了任輕塵一眼,揚聲下令:“都铐回警局!”

第二天下午,任惜遇在複習的時候,身邊刷微博放松的同學忽然驚呼了一聲,然後迅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噤了聲。

任惜遇瞬間意識到不對勁,走過去看了一眼那人的手機界面,明晃晃的“任氏集團總經理被員工舉報偷稅洗錢”的詞條高懸熱搜榜。

他冷下臉,立刻打開手機出門打了個電話。

“張助理,哥哥出事了?”任惜遇一接通就問。

“小少爺,我剛要給你打電話。任哥不讓我提前告訴你,他昨天被派去做最後一次交易,然後警局布了警力抓捕,公司裏的人串通好了陷害他,把我們查到的東西都扣在他頭上了。”張助理在電話那頭道。

“我把所有賬單都整理好了,你現在就來接我,我們去警局交證據。”任惜遇冷靜吩咐完,跑回教室收拾資料和考試用品,跟喬喬班長臨時說了一句,又趕回宿舍打開鎖上的櫃子,把文件袋拿出來抱在懷裏,跑去了學校門口。

張助理接上任惜遇,一路疾馳到警局,兩人找到了之前聯系過的警官。

“還好你們有鐵證。”警官松了口氣,又對任惜遇道,“這些資料得進一輪篩查,需要你配合審訊,可以嗎?”

“可以。”任惜遇點了點頭。

警隊忙得人仰馬翻,把這一起時間空間跨度巨大的經濟犯罪查了個底朝天。任惜遇從下午接受審問到深夜,終于被放出來,坐在了走廊的休息椅上。

“惜遇,”任輕塵端着一次性紙杯接的熱水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把水遞給他,心疼地問,“累不累?”

任惜遇搖搖頭,又問:“哥哥你洗清嫌疑了嗎?”

“手铐已經摘了,但我暫時還不能離開警局。”任輕塵道,“現在太晚了,附近沒有賓館,出去也不安全,你在局裏湊合一晚上吧,明天我要是可以出去了,就送你去考場。”

警隊小姑娘開了門,把一張行軍床搬出來,對任惜遇笑着說:“我們隊長說了,這是考生福利,小弟弟趕緊睡覺,明天高考加油!”

任惜遇連忙道了謝,在走廊旁邊搭了行軍床躺下,身上蓋着任輕塵的外套和兩件警服。任輕塵坐在旁邊守着他,看他睡熟之後,還緊張地替他一遍遍數考試用具證件有沒有落。路過的警員看着這兩個人,都下意識放輕了腳步。

第二天清晨,任惜遇被任輕塵叫醒,拿一次性牙刷和毛巾洗漱好,正在盤算怎麽去考場,一位便衣警察拿着車鑰匙來找他,笑着說:“小狀元,走吧,我替你哥送你去考場。”

警察沒說任輕塵還不能走,但任惜遇也聽懂了,感激地笑笑說:“謝謝警官。”

高考考場遠遠地就拉了警戒線,保安和警察站在考點外維護治安和安檢。警局到這邊時間有點趕,便衣警官給他在早餐店買了清粥油條,任惜遇在車上匆忙吃完,離第一場語文開考還有一小時。

警官在警戒線外停下車,塞了兩塊巧克力給他:“你哥哥叮囑我一定要買的,你放考試袋裏,寫暈了趕緊吃一塊,快去快去。”

任惜遇點點頭,跳下車,疾步穿過擁堵的家長,向安檢口走去。

人群裏忽然一陣騷動,一道人影旋風似的卷過來,背後傳來警官邊跑邊大喊的聲音:“任惜遇!躲開!”

任惜遇什麽也沒看見,在那一瞬間福至心靈地一蹲,正好躲開了直沖他咽喉來的陶瓷刀。

随後警官沖上來,一腳踹飛了那人手上的刀,一記擒拿把人反手摁在了地上。任惜遇退了兩步回過頭,終于看清了攻擊自己的人。

“陳秘書?”任惜遇皺着眉看地上的人,從交易現場逃跑之後就沒有回公司,警察抓了一天一夜沒找到,現在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保安圍上來維護秩序,把小陳秘書壓得更嚴實,并铐上了手铐。小陳秘書仍在拼命掙紮,歇斯底裏地吼着:“任惜遇!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把任總害成這樣!”

“不好意思陳秘書,我只是把你們做過的事,留存證據交給了警察而已。”任惜遇直起身,冷冷地低頭看他,“你們不動歪腦筋把髒水潑到哥哥頭上,大概還不會死得這麽快。”

小陳秘書恨得雙眼通紅,用力擡頭瞪着他:“吃裏扒外的東西,連自己大哥都敢勾引,你也配叫他哥哥?也配姓任?”

圍觀衆人一片嘩然,警官想讓任惜遇別理會這些,趕緊進去考試。任惜遇卻站在原地,冷靜異常地說:“我名不副實,确實不應該姓任,不過你這樣問,是覺得不甘心嗎?是因為任家小少爺的位置,本該是你的嗎?”

小陳秘書臉色一僵,頓時失了話音。

“我懷疑你很久了,任氏集團要洗這麽大一筆贓款,任萬山居然交給你一個人負責,是什麽讓他對你比對當初的吳霖還信任,又是什麽讓你絕無可能背叛他?謝謝你佐證了我的猜測。”任惜遇垂着眸,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這個驚人的秘密,“我不是任萬山的兒子,也不怎麽稀罕任這個姓氏,你那麽想當,就讓給你吧。”

警官摁着小陳秘書,急得爆了粗口:“別跟這個傻逼廢話,考你的試去!”

任惜遇轉頭跑了兩步,又聽見小陳秘書扭曲的嘶吼聲:“你以為任氏倒了,你就能有什麽好處嗎?只會賣肉靠男人的婊子,我看你這回靠誰!”

任惜遇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地上絕望喊叫的男人,輕輕笑了笑,笑眼溫煦得像身後明亮的日光:“我不需要任氏的好處,也不需要靠任何人。既然你把血緣當做唯一的直升梯,那你就和任氏集團一起離場吧,我的人生,才剛剛開考呢。”

任惜遇拿着考試專用筆袋跑得飛快,把過去的一切黑暗污濁甩在身後。前方是向他着急招手的監考老師,教室裏一排排的學生正襟危坐,是和他并肩而行的戰友。

開考鈴響,他拿起考試用筆,深深呼出一口氣,堅定穩重地,在白卷上寫下了第一行字。

塵埃落定,萬籁俱寂。從今以後,他是自己人生的唯一主筆。

發生在六月初最重要的事,莫過于全國高考。而在此之後,另兩件富豪圈的爆炸性事件踏着它收場的尾音沖頂,一件是瀚揚集團董事長厲川涉及嫖娼、誘奸、聚衆吸毒的案件開庭,另一件是任氏集團從事不法行為獲取巨額利潤,企圖洗錢轉移資産,被審計部門徹查。令網友驚訝的是,兩起案件的舉報者是同一人:曾經的任氏小少爺,今年的全省高考理科狀元任惜遇。

網友熱火朝天地議論,任惜遇是怎麽在複習高考時抽空收集罪證,一邊筆走龍蛇摘下省狀元桂冠,一邊手起刀落幹翻兩個犯罪窩點的。議論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學霸的大腦構造果然和我們凡人不一樣。

對于兩家公司的徹查需要大量證據,底下也勢必會有死而不僵的蟲足羽翼反撲。更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任惜遇在提交了任氏集團洗錢全過程的賬單整理分析資料之後,對于缺少人證,定罪陷入瓶頸的厲川性侵一案,向法庭交上了一份厚厚的影像證據。

影像中的主人公全都是他自己,他被厲川強暴、性虐的照片、視頻,送去醫院搶救留下的診斷病歷,所有凄慘的、不堪的、本不必剖白于衆的傷疤,被他全部上交法庭。法庭審理在直播平臺上全程公開,播放到那些打碼處理的片段時,現場已經有女士不忍心看下去,中途離場穩定情緒。

平臺裏的彈幕數量飙升,民衆的憤怒像洶湧的海水,把平臺一度沖到卡頓死機。

鏡頭轉向那個白皙柔弱的少年,全程都神情淡然,聲音溫柔地訴說那些地獄般的親身經歷。在法官問到,為什麽會選擇把受過的傷害公布出來時,他字句清晰地說:“我知道很多人認識我,我不帶任何遮掩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不是因為我不害怕未來可能會出現的流言蜚語,而是因為我知道,也想讓大家知道,應該感到愧疚,感到難堪的永遠是施暴者,而非受害者。我們沒有錯,不要用別人的罪行折磨自己。”

審判中途,訴訟律師收到了消息,忽然向法官申請:“我方有新的證人願意出庭作證,我申請暫停半小時。”

場內外一片嘩然。半小時後,三位少女和兩位男生戴着口罩,由父母陪同來到了法庭現場。他們的父母分別遞交了紙質資料,顯然也是準備好很久了,一直沒有勇氣拿出來。而任惜遇當着所有人說出了那些話,讓他們終于意識到,一味地掩飾永遠愈合不了孩子的傷疤,讓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才是對自己孩子最好的保護。

兩起性質極其惡劣的案件順利結案之後,還為公衆熱火朝天談論了許久,只是輿論中心被網友口頭封神的任惜遇,在案件結束之後也銷聲匿跡,偶爾在頂級學府的大學校園裏被人拍到發上微博,在年輕學生範圍裏再掀起一輪小高潮。同學們看着他周圍來來往往的追求者,嗑cp嗑累了還會笑着說一句,惜遇同學對上他們,就跟趕羊似的。

輿論談資總是日新月異,一個人的長相經歷也不會永遠留在社會的大事簿裏。五年後的A市,已經很少有人會提起任惜遇這三個字,但看見那張臉,依然會有人認出來,充滿敬意地喊一聲“何老師”。

任惜遇去派出所把姓改回了何,但沒有動後面的名。他在大學畢業之後,賣掉手裏的所有股份,盤下了郊外一座小山的地,在山腳下建了一座農場式的福利院兼希望小學。

他邀請平安路每一位想要重新開始的女人來農場工作,通過考核的就轉入福利院照顧孩子。周圍山區裏上不起學的孩子都可以進他的希望小學,由于教育事業耗資巨大,惜遇為了補貼家用,把農場逐漸做大,從農牧産品擴展到酒業,又擴展到手工業和信息技術開發。他雖然沒有進入A市商圈參與競争,但A市稍有點頭臉的公司企業,都得敬他三分。

這天午後,一位年輕張揚的男人把朋克風的吉普車停在酒莊門口,跳下車,拎着杯壁上還挂着水珠的紅酒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惜遇!看我給你帶了什麽……”紀燃剛往裏走了兩步,看到葡萄架下面的懶人椅上坐着擺弄筆記本電腦的人,頓時黑了臉,“陸自寒,大過年的你跑這兒來辦公?膈應人是吧。”

陸自寒從電腦後面探出半只眼,都懶得扶正眼鏡看他,又轉回了屏幕上:“你不也把工作帶過來了?別告訴我你手上拎的是汽水。”

“我……”紀燃還沒說完,何惜遇就擦着手從屋裏探出頭,看到紀燃手上的酒也瞬間無語:“紀老板,你是不是每年過年都從自家吧臺上順一瓶酒當年禮?”

“我這個是西班牙剛運來的新酒!”紀燃差點跳起來争辯。惜遇身後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厲邵揚兩只手架起三盤炒菜,用肩肘抵開門,噔噔噔繞開人走到支好的桌子上擺好,搓着耳朵給手指降溫。紀燃嘴欠地嘲笑他:“誰教你那麽傻的動作,你是智力沒發育好嗎?”

何惜遇在原地涼涼地說了一句:“我教的。”

紀燃啪的一下咬上自己的舌頭,同時厲邵揚對何惜遇笑着說:“晏晏你別生氣,可能是我做起來比較傻吧,哈哈哈。”

紀燃和陸自寒目光幽微,在心裏異口同聲地說了一聲:綠茶!

“大棒骨快炖好了,你們要加什麽調料?”廚房裏的任輕塵遙聲問了一句。

這回輪到四個人異口同聲:“不要加蜂蜜!”

一頓除夕的便餐從黃昏吃到深夜,遠遠地能聽到老師和學生在操場上組織放小煙花的笑鬧聲。房間裏的電視放着春晚,酒莊值班的保安和保潔員圍坐着一邊嗑瓜子閑聊一邊看小品。厲邵揚給媽媽發微信再次确認需要從農場代購的農産品,紀燃醉了就開始滿嘴跑火車,露天蹦野迪,拿着掃帚對惜遇唱死了都要愛。陸自寒也有點上頭,居然給父親打電話讨論怎麽制定和惜遇結婚之後的財産劃分協議。任輕塵靜靜地看着何惜遇,看他一邊咬酒杯,一邊看着葡萄架上的葡萄研究多久能摘下來榨汁釀酒。

任輕塵撩起惜遇臉邊的一绺碎發,撥弄到耳後,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鐘聲敲至零點,噼裏啪啦炸響的鞭炮瞬間震聾了所有人。何惜遇堵着自己的耳朵,大聲喊着問任輕塵:“你說什麽?”

任輕塵笑了,大喊着回他:“我說,新年快樂!”

歌手紀燃舉起他的話筒高呼:“新年快樂!”

陸自寒和厲邵揚也放下手機,舉起酒杯笑起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每一位不再沉默的羔羊,每一位自由的愛人。

——正文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