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久尋那天還跟淩臻開過玩笑,說他爸媽那麽寶貝他弟弟,知道這件事會不會來捅他。
淩臻皺着眉說不會的。
“怎麽不會?你護着我啊?你不站在你爸媽那邊,你要護着我嗎?”
淩臻點頭:“嗯,我護着你。”
可是他最後還是沒能護好宋久尋。
難怪這天會突然有好幾個人來紋身,不過是為了拖着他罷了,宋久尋出去買酒,說想和他一起喝點,可那酒最後卻被用來往宋久尋頭上砸,血和酒一起順着宋久尋的臉往下淌。
宋久尋為什麽會買紅酒呢?都看不出到底是血還是酒了。
淩臻趕到的時候,宋久尋被人掐着脖子舉在牆上,一巴掌一巴掌的甩,下手太重,巴掌聲都是悶悶的沉重感,宋久尋卻一點聲也不出。
宋久尋怎麽不鬧啊。
淩臻幾近失控,捏緊了拳頭沖上去把那人甩到地上,淩臻太生氣了,力氣那麽大。
宋久尋腦袋昏昏沉沉的,還在想,淩臻力氣這麽大,誰打得過他,那淩臻怎麽就是不還手。
傻逼一個。
淩臻抱起宋久尋,一直在喊宋久尋的名字,宋久尋沒理他,後來被吵煩了忍不住擡手甩了他一巴掌,結果力氣太小,聲音都沒有,更像是在安撫淩臻。
“吵死了。”
宋久尋說,腦袋埋進淩臻懷裏,又嘟囔了一句,別吵了,淩臻,我累。
淩臻就不叫了,只是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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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淩臻才發現自己身上有這麽多血,他太急了,太害怕了,以至于他沒發現宋久尋真的被捅了一刀,宋久尋肚子上破了個洞。
那麽大,那麽多血。
淩臻滿身是血站在手術室外等,中途有護士問他要不要處理一下他都拒絕了,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敢多眨幾下。
他怎麽就沒護住宋久尋呢?
為什麽呢?
他護不住宋久尋,宋久尋總是很輕易的,就離死亡那麽近,他根本抓不住。
宋久尋能活着,根本不是他抓住了宋久尋,而是宋久尋抓住了他。
——
宋久尋醒來的時候,淩臻正看着他的臉發呆。
他嗤笑一聲,問:“我……毀容了嗎?”
剛醒來,嗓子太幹,他說得有些艱難,淩臻站起來,倒了杯水,喂他喝,看他喝完了才肯回答他的話。
“沒有,沒有疤,會好的。”
宋久尋笑了笑:“那傻逼打得也太用力了,我都以為我臉被他打爛了。”
淩臻伸手撩開他細碎的劉海,點了點頭:“嗯,是不是很疼?”
“疼嗎?我不知道,我這人不會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想……”
宋久尋說累了,他昏迷了好幾天,現在才剛醒來,本來就不該說太多話的。
淩臻問:“想什麽呢?”
“我就是想,淩臻說我好看,別打爛了,不然不好看了怎麽辦。”
宋久尋說完就又側過臉睡着了,呼吸聲很輕。
還好他睡着了,睡着了就沒看見淩臻一瞬間紅起來的眼睛。淩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你最漂亮了,阿尋。”
“你是我見過的,這個世界上的,最最漂亮的人。”
宋久尋壓在枕頭裏的那半張臉泛起鼓漲的濕氣。
宋久尋再醒來就鬧着要出院了,淩臻不許,醫生也不許,他就氣鼓鼓地不和任何人說話,一直看着窗外,無論淩臻說什麽他都沒反應。
好不容易待到勉強可以出院了,宋久尋根本不顧自己的傷口就一個勁往前沖,還是淩臻半是警告地說了一句:“如果你的傷口滲出血了我就讓你再在醫院待半個月。”
宋久尋這才乖,安靜下來,被他牽着慢慢往外走。
天氣倒是很好,宋久尋意外的安靜,安靜到淩臻以為自己的話把他吓過頭了。
淩臻看了他一會,問:“你那天,沒有還手嗎?你是,根本不想還手嗎?”
宋久尋點頭:“是。”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你不也喜歡站着不動嗎?你不是也不還手嗎?”
宋久尋扭頭笑看着淩臻。
淩臻是真的後悔了。
宋久尋總是這樣,他一定要把這種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擰到死,一遍一遍地和你提起,一遍一遍地逼你承認錯誤,一遍一遍用最極端的方法讓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你真的再也不敢這樣做了。
淩臻說:“我錯了,我以後不會了。”
宋久尋眯眼笑了一下。
宋久尋沒有再出聲,只是這麽笑了一下,他突然變得很沉默,沉默的有些可怕。淩臻帶着他回了紋身店,問他想吃什麽,他說什麽也吃不下,煮點粥吧。
淩臻煮好了粥,宋久尋人卻不見了,找了半天原來在洗手間,看着鏡子愣愣地發呆。
宋久尋臉上的傷還沒好,泛着可怕的青紫色,額角縫了針的疤還在,淩臻問過醫生,醫生說傷口不深,時間久了就看不見了。
淩臻站在門口,說:“沒事的,醫生說不會留疤,好了就沒事了。”
宋久尋出神地說:“我本來是想還手的。”
淩臻愣了愣,然後點頭應着:“嗯,那為什麽沒有呢?”
“他們說我是瘋子。”
宋久尋喃喃着說,整個人突然崩潰得不行,絕望地喊着:“他們說我是瘋子!我不是!我不是瘋子!”
淩臻沖上去抱住宋久尋,輕輕用臉貼着宋久尋的發頂,哄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
“你不知道!你也是這麽想的!你也覺得我是瘋子!你覺得我有病,你覺得我有精神病!你說過!你說過我是瘋子!你說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淩臻搖頭:“不是的,我不會。”
“我不是瘋子!你為什麽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我沒有病!”
“我知道,你不是,我不送你去那裏,你乖乖待在我身邊。”
淩臻低頭親了宋久尋一下,小聲說:“乖一點,別扯到傷口。”
宋久尋被他親了一下後就又安靜下來,眼睛卻慢慢紅了,眼淚一顆一顆往外湧,宋久尋很少哭,哭了也不願意讓他知道,像現下這樣坦然,是第一次。
宋久尋總是在裝正常人,除了淩臻他是受不了別人跟他說“瘋子”兩個字的。
他裝得那麽辛苦,除了淩臻可以看到他本來的樣子,有時候,他甚至會裝給自己看。
宋久尋哭的太可憐,可憐的像淩臻曾經在街上看到的一只流浪貓,宋久尋在他眼裏總是很可憐,卻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破碎性的可憐。
“我不是,不是瘋子。”
淩臻一下下吻他流出來的眼淚。
“我知道你不是。”
“不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好,不去,你就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