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淩臻呀。”

宋久尋不知道從哪扒拉出一件淩臻的T恤,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像是故意要這麽穿給淩臻看,偏又要找個說辭,說他的衣服穿起來舒服。

淩臻當然不介意這樣的行為,其實他巴不得宋久尋就一直穿着自己的衣服。

“淩臻呀。”

這幾天,宋久尋都是這樣,要麽安安靜靜的一點也不吵,縮在椅子裏縮在床上,要麽就帶着柔軟的語氣詞叫他的名字——淩臻呀。

淩臻會應着,去把人抱到懷裏,宋久尋一到他懷裏就睡覺。

宋久尋大概是累了。

淩臻抱着宋久尋躺在床上,愣愣地想。

太多年了。他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怎麽認識的宋久尋,第一次見到底在哪裏,什麽場合,白天還是晚上,但又很清楚地記得,宋久尋那天很狼狽,不小心被他看見了發瘋的樣子,咬牙問他為什麽不跑,還站在這。

那時候他說什麽……?他好像是……是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餓不餓。

淩臻想起來了。

從第一次見面起,宋久尋在他眼裏就是一只流浪貓,一只冷了很久餓了很久還被人踹了幾腳然後吱哇亂叫的流浪貓。

他只是看見了宋久尋身上那件被淋透了的襯衫黏糊糊地貼在腰上,看見了宋久尋細的好像可以被捏斷的腳踝,和宋久尋漂亮的臉,抵觸厭惡可憐委屈的情緒竟然都一起存在。

他只是想,餓不餓呢?他會煮面,宋久尋會不會吃呢?

貓從來難養,被扔過一次被欺負過一次就會對人類異常厭惡,甚至仇恨,如果強行抱回,就會被撓一身的傷。

但宋久尋跟着他回了紋身店,也吃了他煮的面,只不過又确實撓了他一身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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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啊。真的好多年。這樣活着,活了這麽久,很累吧是不是,宋久尋,你太累了,連撓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只會呼呼睡大覺了。

真是害怕你一覺醒不過來啊。

但又不是什麽壞事,醒不來也好,這麽睡下去也好,你太累了,睜開眼都會讓你累的,人怎麽不可以睡一覺就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呢?真想要你好好活着,想要你開心點活着。

宋久尋,開心點吧。

——

“你去哪裏?”

淩臻看着宋久尋換回自己的衣服,心裏有點不舒服,宋久尋背上書包,頭也不回地說:“上課啊,我有新的學生啦,可聰明啦。”

“那你幾點回來?”

“看情況吧。”

淩臻看着宋久尋的背影,沒得到肯定的答案,心裏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後來幾天就沒見過宋久尋了。

大概每天上完課就到處跑,宋久尋需要喘喘氣,不能再和任何人待在一起了。

淩臻再見到宋久尋時,宋久尋孤零零地站在路邊抽煙,和人打着電話,淩臻光是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對方是誰。

淩臻走了過去,果然聽見宋久尋煩躁地說了一句,我沒錢。

“我上課的事你怎麽知道?你他媽又跟蹤我?你別犯賤去騷擾我學生。”

“我上課賺的那點錢哪夠你用啊。”

“沒錢,你去賣啊,去偷啊,去搶啊,都比來我這要錢輕松。”

“對,我是,是你生出來的廢物,是沒良心的東西,是個冷血的畜生。”

淩臻站在宋久尋旁邊,宋久尋已經把煙掐了,手指又在褲子上無意識地蹭,蹭的通紅一片。

對方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宋久尋突然像是被電擊了一下,然後開始瘋狂地發起抖來,整個人終于從強裝的無所謂的态度裏抽離,搖晃在崩潰的邊緣。

“你他媽敢來我就殺了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你也別他媽活!”

“你要是出現在他面前我就殺了你!你聽見沒有!”

淩臻從宋久尋手裏搶過手機,挂了電話扔進自己口袋,伸手把人抱住了,宋久尋還在嘶吼,抓狂又崩潰地喊着我會殺了你。

淩臻嘆氣,他知道宋久尋為什麽會崩潰。

宋久尋的母親經常會跟蹤宋久尋,要是宋久尋不給她錢,她就威脅宋久尋說那她就去找他學生要錢,還要告訴他的學生,他是個瘋子。

也同樣威脅過,說要來找淩臻。

宋久尋非常非常抵觸,非常非常害怕這件事。

母親就像是宋久尋最後一件瘋狂遮掩瘋狂隐藏的傷疤,不堪的标記,他向所有人遮掩自己是個瘋子這件事,卻可以接受淩臻知道,而這個痛苦的傷疤不堪的标記,是連淩臻都不可以看到任何一點的。

那個女人知道宋久尋的弱點,所以不管宋久尋怎樣冷漠怎樣刻薄,她都可以讓宋久尋崩潰,讓宋久尋低頭,她可以讓宋久尋聽話。

淩臻揉着宋久尋的腦袋,說:“你乖,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這裏有人。”

宋久尋咬牙切齒地說:“淩臻,要是她來騷擾你了,我就把你們兩個都殺掉。”

淩臻問:“那誰來照顧你,嗯?我把我那些錢留給你好不好?反正她也死了,我也死了,你一個人帶着那些錢,想買什麽都可以買了。”

“殺了人要坐牢的,傻逼。”

“那我幫你殺了她,再吃瓶安眠藥,反正你在床底下不就放了一瓶嗎?我把遺産全都轉移給你,再把你那些藥吃了……”

宋久尋猛地擡起頭,雙眼通紅地盯着他。

“你……你……”

淩臻笑了,低頭湊到宋久尋耳邊。

“如果你吃安眠藥自殺,我就送你去洗胃,你會知道那種感覺比死更痛苦,可能因為昏厥,你感受不夠強烈,那我就喂你吃別的藥,各種各樣的藥灌滿你的肚子,吃完後再送你去洗胃,這件事,我會做到你以後看見藥就發抖的程度。”

宋久尋臉上露出那種十分驚恐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來,整個人也不再是生氣的發抖,而是那種細細地,孱弱地發着抖。

他忽然明白眼前的淩臻也許從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忽然發現了掩蓋之下真正的淩臻,他從現在起要慢慢領會淩臻這個人的可怕之處。

淩臻可以在上一秒還溫柔撫慰着他讓他乖一點,下一秒就可以用惡毒至極的辦法讓他聽話。

他甚至不知道那上一秒的溫柔到底是真的,還是淩臻為了掩飾自己才裝出來的。

淩臻就這樣俯視着他的恐懼,然後伸出手蹭着他的臉頰。

“你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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