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星回轉過身,從馬車又下來一名女子,那女子年約十六七歲,秀麗的瓜子臉,着男裝打扮,頭戴青色幞頭,身着雪青色襕袍,腳蹬鹿皮靴,只是未束胸,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子。
“齊國夫人,就是這個男子阻你的道路。”圓臉婢女對她态度十分恭敬。
在李星回打量齊國夫人時,齊國夫人也在打量李星回,不同的是李星回只掃了她一眼,而她看李星回卻極是仔細。
她細細打量李星回的五官,最後視線落在李星回的胡茬上。
“原來是個蠻子。”齊國夫人想到別人都盛贊自己美麗無雙,偏這男子只瞧自己一眼,不肯多看,因此她言語中頗為不屑。
李星回雖穿着中原服飾,但他的五官比中原人要深刻得多,很容易讓人分辨出他并不是中原人。
“阿郎。”
衛長纓從馬車下來,李星回趕緊過去扶她,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齊國夫人緊緊地盯着衛長纓,她一向自恃容貌出衆,便是自己的親姐也無可比拟,據說只有那遠在北狄的清玉公主容貌才勝過她一兩分。
可是這女子燦如明霞,連脂粉都不施,容貌就已遠勝她。
衛長纓挽着李星回的手走至齊國夫人面前,略彎腰施禮。
“齊國夫人,抱歉,這道路狹窄,實非有意擋路,此刻便挪車讓路,請齊國夫人先行。”
李星回不知道齊國夫人,但衛長纓卻是知曉,這齊國夫人是昭元帝的寵妃郦容華的胞妹,名叫郦君月,另外她倆還有個大哥叫郦成飛,是鎮守天門關的邊關大元帥。
昭元帝因寵愛郦容華,又得郦成飛鎮守邊關,對于郦君月這個小姨子也倍加疼愛,不顧大臣反對,即使郦君月是名未出閣的女子,仍是特封她為齊國夫人。
衛長纓倒也不是懼她,只不過沒必要與齊國夫人發生沖突,而且他們還要趕到白柳樹村,實在用不着與齊國夫人糾纏不清。
“你是誰?”郦君月對衛長纓的容貌甚是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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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長纓。”
郦君月也知曉衛長纓的名字,便道:“原來你就是長公主的繼女,衛長绡和衛長绫的姐姐。”她有着昭元帝的寵愛,便連李元青也不放在眼裏,自然也更不會将衛長绡和衛長绫瞧在眼裏。
說完,郦君月橫眉豎眼地望着李星回,道:“看來這位就是北狄來的降臣了。衛長纓,你的兩個妹妹嫁的是咱們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軍,你卻只能嫁一個降臣。”
她極力地諷刺,發洩李星回對她的不在意,當然更因為衛長纓驚若天人的容貌。
衛長纓淡淡一笑,道:“齊國夫人,不管你看不看起得阿郎,可阿郎于我是世間獨有的,這世間并沒有男子及得上他。”
郦君月聽她說世上沒男子及得上李星回,頓時大笑起來,道:“衛長纓,你真是井底之蛙,一個北狄來的降臣就讓你滿足,你定是沒見過出色的男子。”
衛長纓仍是笑,并不回應。
郦君月見她笑,便當是嘲諷自己,遂道:“衛長纓,你信不信,十日內我會找到一名男子,無論是相貌,或是武功,都會勝他十分。”說着,她纖手指向李星回。
李星回看着她手指自己,眼中不禁露出笑容。
他想起今日清晨的夢,想到他對清玉公主說的那些可笑無知的話。
衛長纓只覺好笑,再回應郦君月只會更無聊。“阿郎,令大家把馬車挪一挪,讓齊國夫人的馬車過去。”
李星回點頭,指揮仆骨等人盡量往路邊挪車。
馬車挪到路邊靠樹,已經留出空餘,郦君月咬牙切齒地上了馬車。
駛出一段距離後,郦君月撩起簾子向後看,衛長纓的馬車已經瞧不到影子。
“碧蓮,去宮裏。”
申時中郦君月趕到大周的皇宮,鎮守皇宮第一重宮門天同門的武将識得郦君月,遠遠看到一架馬車飛奔而來,那馬毛發雪白,唯四蹄烏黑,高大俊美,正是照夜白。
前年西域大宛國向大周晉獻兩匹寶馬,一匹名獅子骢,其頭形如獅子,極是威猛;另一匹名叫照夜白,毛發色如白雪。
這兩匹寶馬深得昭元帝的喜愛,他将獅子骢賜給楚國公李正道,将照夜白賜給齊國夫人郦君華。
但郦君華一介女子,哪識得照夜白,只将照夜白用來套馬車。
故而京中人見到如此一匹高大俊美的白馬,便知是齊國夫人的馬車。
在天同門前馬車沒有停,碧蓮揚鞭,照夜白便帶着馬車沖入天同門,守門的武将也不敢攔,齊國夫人的親阿姊郦容華可是最受寵的貴妃。
昭元帝後宮佳麗數百人,但他并不立後,因此整個後宮以貴妃為尊,郦容華雖不是名義上的皇後,但是實際上的皇後,後宮妃嫔見到她皆要行禮。
親阿姊受寵,郦君月自然是目中無人,将皇親貴族一概不放在眼內。
她自覺在衛長纓和李星回那裏受了氣,便來宮裏向郦容華告狀。
雲姝殿中郦容華正在春睡,每日午後她必小睡一個時辰,起身後用牛奶沐浴。
芙蓉暖帳垂下來,兩名宮女各在榻前一側,手持團扇向帳內扇風。忽然一名宮女感到鼻中發癢,吓得她趕緊捂住口鼻以免打噴嚏驚醒郦容華,饒是這樣噴嚏還是打出來。
這時郦君月的腳步聲也進入雲姝殿,她大聲地嚷道:“阿姊,阿姊。”
正好郦君月的聲音掩蓋宮女的噴嚏聲,那宮女才舒出一口長氣,不然驚醒貴妃少不得要挨嘴巴。
郦容華被吵醒,撐起身子,從帳內看到郦君月。
“小妹,你怎麽來了?”
這個妹子比她小好幾歲,是家中最受寵的,況且父母早亡,郦容華不免要擔當起做父母的責任。
“氣死我了。”郦君月一屁股坐在榻上。
郦容華示意宮女拉起帳幔,拉過郦君月的手,仔細端詳她的面孔。郦君月嘴唇嘟得可以挂一個油瓶,這副可笑的樣子讓郦容華笑開了。
“都十七歲了,不是小孩子,怎麽還這樣,若讓陛下看見就要笑你了。”
“笑就笑呗,我不在意。”郦君月還是嘟起唇。
“到底怎麽了?總不可能有人欺負你吧?”郦容華深知這個妹妹的禀性,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別人絕不敢欺負她。
郦君月手按在自己大腿上,道:“就是有人欺負我,我氣死了,從來沒這樣受氣。”
“那你說說別人怎樣欺負你?說出來阿姊給你出氣。”郦容華還是不相信有人欺負這個妹子,這妹子鬧騰得連王公貴族都頭疼。
郦君月連哼兩聲,忽然面前閃過李星回英俊的模樣,氣得她又咬牙切齒。
“阿姊,你見過那北狄來的蠻子李星回沒有?”
“見過一次,他初來大周歸降時,我和陛下一起為他賜封。怎麽是這個李星回欺負你了?他無緣無故欺負你做什麽?”
“他擋我的馬車。”
“就這呀?他為何要擋你的馬車?”郦容華問道。
“反正我的馬車好好地在道上走着,他的馬車就擋在道上不讓我走。”郦君月的嘴唇又高高地嘟起。
“還有別的原因嗎?”
“哼!他只看我一眼就不看。”郦君月脫口而出。
“哈哈,是這個原因啊!小妹,他一個大男人若一直盯着你瞧,可就是不懂禮儀了,還不得是個登徒子,怎麽你要他看你幾眼?”郦容華笑得花枝亂顫。
“阿姊,你說我長得不美嗎?憑什麽他只瞧我一眼?我已經放出話,在十天內找到一個相貌比他英俊,功夫比他高出十分的男人。”
郦容華笑得合不攏嘴,這個妹子太可愛了。
“小妹,你打算到哪裏去找這樣一個男人?據我所說,這樣的男人可不好找。那李星回是北狄第一勇士,相貌本來出類拔萃。”
“所以來找你了,你幫我找一個這樣的男人出來,也不用勝十分,只要比李星回俊,功夫比他高就行了。”
“你讓我去哪裏找?平空給你變出這麽一個男人麽?”
“對,就是平空變出來,不然我十日後怎麽收場,那李星回還不笑死,我才不讓李星回得意,更不能讓那衛長纓得意。”
“怎麽又扯上衛長纓?”郦容華蹙眉,臉上的神色漸至深沉。
“當時她也在,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嚣張樣,好像她的夫婿是天下最出色的男人,我就是要打擊她的嚣張氣焰,讓她在天下人面前丢臉。”
郦君月越說越氣,這兩夫婦都對她不屑一顧,那麽就讓他們顏面無存。
“阿姊,我不管,你必須給我找出這麽一個男人出來。”郦君月甩起手臂撒嬌,她向來好勝心強,被李星回和衛長纓拂了臉面,正是時刻尋思報複。
郦容華被她纏得沒法,拉她坐在自己身畔,輕輕撫摸她的面頰。
“小妹,你長大了,該給你找個夫婿,你中意什麽樣的男人,我讓陛下幫你選一個。”郦容華畢竟是貴妃,又年長,不會像妹子那樣胡鬧。
郦君月眉毛一挑,嘟起唇道:“我郦君月要嫁的男人,自然是比那李星回強出十分,不然我不嫁。”
“若沒有這樣的男人,那你就終生不嫁?”郦容華好笑。
“不嫁,終生不嫁,我郦君月眼高于頂,從不将就。”
郦容華無奈地搖頭,真要給妹子挑夫婿也是頭疼的事,首先是家世,然後對方的相貌和才能都要考量,另外如果對方治不住妹子,這婚事也怕是難長久。
“倒是有這樣一個男人……”
不待郦容華說完,郦君月便喜出望外,搶道:“在哪裏?他在哪裏?快帶我去見他。他真比李星回俊嗎?功夫比李星回高嗎?”
“功夫應該是差不多,但相貌比李星回要俊出三分。”
“哼!我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下衛長纓和李星回得意不了。阿姊,你帶我去見他,他是誰啊?我好想見他。”
郦容華摸了自己耳畔的發絲,搖頭道:“他不會做這些無聊事,小妹,你就別妄想了。”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做?這怎麽就是無聊事?就是讓李星回知道他不是這世上最俊的男人。”
郦容華還是搖頭,道:“小妹,你就別為難阿。,回去吧,過會陛下就要來了,阿姊要沐浴梳妝。”
見阿姊催她走,郦君月滿臉不悅,但也無可奈何,只得氣呼呼地出來。
馬車出了皇宮,郦君月仍是恨得牙癢癢,她越氣,那李星回俊朗的模樣就在她面前飄過,氣得她伸手一抓,然後重重地一甩。
“碧蓮。”
“婢子在。”碧蓮鑽到馬車裏。
郦君月握拳,她尋不到衛長纓什麽把柄,可是李星回的身份能大作文章。“碧蓮,你想個法子放出風,就說那個北狄蠻子不是真心歸順大周,他是來大周作內應,想要和北狄大單于裏應外合消滅我們大周。”
碧蓮吓了一跳,忙道:“夫人,陛下似乎很器重那北狄蠻子,這要出事怎麽辦?”
“出事我擔着,陛下才不會怪我,再說不就是一個降臣嗎?”郦君月不以為然,她仗着阿姊是昭元帝寵妃,阿兄是鎮守邊關的元帥,向來便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覺得自己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碧蓮雖覺不妥,但她不敢違逆郦君月,她服侍郦君月多年,這齊國夫人年紀雖小,可是刁蠻不講理的。
郦君月挑起簾子望向天空,自言自語道:“阿姊不幫我,難道我還不會尋法子整治你們,現在有你倆吃不完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