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酒宴擺在園子裏,園中樹木繁茂,且有微風吹着,比起正堂更覺涼爽透氣。

衛尊和李元青坐上首主位,郦君月是客,坐在左側第一,張擊衣與她同坐,對面則是衛長纓和李星回,四人正好相對。

李元青對郦君月十分殷勤,如果兒子娶了郦君月,那郦貴妃在昭元帝面前美言,說不定兒子還能封個一官半職。

衛尊也是內心松了一口氣,這繼子算是找到靠山了。

“阿郎,不要飲酒。”衛長纓拿起李星回手上的一碗酒,給他盛了一碗魚羹湯。“喝點魚羹,這個滋補。”

郦君月聽到,陰陽怪氣道:“堂堂七尺男兒飲不得酒。”說完,她大大地嘆氣一聲。

“誰說七尺男兒一定得飲酒?自古就沒這個規矩。”衛長绫翻白眼,她見母親對郦君月客氣殷勤早就妒火攻心。

見她倆吵起來,李星回只得又端起碗,衛長纓還是按住他的手,将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擊衣心知李星回受傷不能飲酒,此時見衛長纓代他飲酒,心中又妒又恨,他端起面前的碗,向對面擲去,霎時那碗酒便落在李星回的板足案上。

“李星回,這碗酒我敬你。”

“阿兄,阿郎近日身體有恙,不能飲酒,這碗酒還是我代他飲。”說着,衛長纓舉碗又是一飲而盡。

郦君月挑起眉毛,諷刺道:“沒想到七尺男兒也是弱不禁風。”

衛長纓沒理郦君月,而是向衛尊道:“阿爺,前幾日聽聞陛下抱患,如今可好?”

話音一落郦君月身體一顫,這時衛長绡也譏諷道:“齊國夫人這是說陛下不該龍體抱恙麽?改日有空我倒要在陛下面前去說這個理,評評理。”

“前兩年聽說齊國夫人的阿兄郦元帥抱病卧床三月,怎麽也如此弱不禁風?”衛長绫也接口。

“你們……”郦君月見衛家三姊妹合力攻擊她,氣得拾起案臺上的碗便向地面一擲,砰地一響,那碗便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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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李元青的紫青琉璃玉碗,一共十只,竟被郦君月摔碎一只,心疼得李元青不知如何是好。

“我走了,你們這些人太壞。”郦君月起身便走。

張擊衣趕緊追出去。

“你們,看你們……”李元青無語。

“阿娘,這種女人走了最好,怎麽你還想讓她做你兒媳婦?我可不要這種嫂子,不然我會短命的。”衛長绫口不留情。

“好好的一套玉碗如今不完整了。”衛長绡也在感嘆。

李元青本來也不喜郦君月,但看中的是昭元帝對郦家的寵愛,現在看來郦君月如果真做了自己兒媳,只怕是家宅不寧。

衆人不歡而散,各自歸家。

過了三五日李星回身體已愈,獻給何太後的畫也作好,夫婦倆親自裝裱。

如今只剩下練習舞蹈,衛長纓熟練掌握甩動燈籠,但李星回舞動的火把還是容易燒着衣物,尤其是在空中進行大幅度的姿勢時。

這種情況就是減小火勢,但火勢減小,那觀賞性就差了許多。

“還得多加練習。”

衛長纓擦着李星回臉上的汗漬,道:“今日就到此,明日再練。”

離太後壽辰還有十多日,若加緊練倒也來得及,就是不知妹妹與妹夫們練得怎樣。不過這些時日,應該都掌握了技巧。

“長纓,只有舞,但無曲。”

被李星回一提醒,衛長纓醒悟過來,他們只急着練舞,卻忘記了曲。

“不如我退出,屆時我來撫琴,便就有曲了。”

“只有琴曲還不夠波瀾壯闊,這曲裏需加入牛角號聲方得聲勢。”

“總不能你也要退出吧?不然我們也沒人會吹牛角號。”

确實光琴聲還不夠,北狄舞彪悍,充滿野性,就需要與衆不同的樂器,唯有牛角號的雄壯才能體現出這支舞的豪邁。

“不如就由朕來吹牛角號。”

頓時兩夫婦一驚,只見昭元帝大步向他走來,後面還跟着檀沖和小珠。

“陛下。”兩人趕緊行禮。

“起來起來,這是在宮外,不必多禮。”

“陛下,請移步正堂。”李星回趕緊請昭元帝移步正堂。

“不用,就在這小院裏,讓小珠搬張案臺來便行,我們瞧着這滿地清輝說話更好。”

小珠搬了案臺出來,她正準備煮茶,不料昭元帝便讓她将馬奶酒送來便可。

“陛下,剛才說你要吹牛角號可是當真?”衛長纓問道,這支火把舞已經少了她,如果再少了李星回就會變成一支普通舞,毫無驚豔之處。

“當然,李星回,你此刻便将牛角號拿出來。”

李星回進入內室取出牛角號,昭元帝瞧着這只牛角號,號身長三尺,比起中原的黃牛水牛的角要長許多,也更粗壯。

“想不到竟有如此長的牛角。”昭元帝贊嘆。

牛角的角尖被打通,牛角上也像笛子一樣打出洞孔,與中原的笛子不同,牛角上貼有打薄的黃金,還鑲嵌有十幾顆寶石。

“這牛角號要如何吹?”昭元帝看了一會無從下手。

李星回将牛角的角尖放在唇邊,手指按在牛角的洞孔上,霎時豪邁雄渾的聲音從牛角中發出,那像是千軍萬馬在沙場争戰,又像是萬馬奔騰。

這牛角聲雖不如其他樂器婉轉,但充滿了大氣磅礴,實非絲竹靡靡之音可比。

昭元帝聽得心醉神迷。

“看來朕也少不得要練習了。”

“陛下,只用吹出聲音,不須用吹曲。”李星回趕緊道。

昭元帝接過牛角號試着吹,但聲音只出了一聲便就斷了。“李星回,這牛角號估計也只怕你能吹得。”

此話一出,一旁的檀沖便不服,道:“陛下,臣願意一試。”

“你試吧,讓你心服口服。”昭元帝将牛角號遞給檀沖。

檀沖學着李星回的樣子,将牛角尖放到唇邊,他深吸一口氣,鼓足氣力吹去,但牛角號只發出半聲便就鴉雀無聲,他再怎麽吹,也總是只能吹響半聲。

“留着點勁吧,這牛角過長,一般人吹不響。”

昭元帝收回了牛角號。

檀沖面紅耳赤,他總是不服李星回,卻每次敗給李星回。

“朕回宮多加練習,一定趕在太後壽辰前吹響牛角號。”

李星回和衛長纓趕緊謝恩。

“對了,朕聽王琅琊說,你們合排了一支舞,叫做什麽火把舞,現在練得怎麽樣?”

“尚不能控制火勢,易燒衣。”

昭元帝沉默一會,道:“這可是個問題,既然如此讓火勢小點,不然太後壽日之夜燒了衣裳就不雅,這滿朝文武和诰命都瞧着。”

談了近半個時辰後,檀沖便請昭元帝回宮,并帶走了牛角號。

二人送至府門前遙望昭元帝的身影,忽然衛長纓便笑起來。

“長纓,你笑什麽?”

“我在想沒人壓得了你們的風頭了,如今陛下親自吹牛角號,誰敢說你們不好呢?”

衛長纓心下也有幾分疑慮,昭元帝三次不請自來長安侯府,他心裏對李星回抱的是什麽想法。但是昭元帝對李星回的動向無所不知,又好像在監視他。

翌日午後,安平侯夫婦和永寧侯夫婦來府,衛長纓趕緊迎到正堂。

衛長绫和衛長绡仍對昨日郦君月去尚書府的事生氣,不過事已至此無可奈何。

“聽說昨日夜間,有人擡了一個龐然大物去齊國夫人府,因為正門進不去,還把門和院牆都拆了。”

“那是什麽?”衛長纓興起。

“不知,聽說用布蓋着,三四個十人擡。”

“會不會是太後壽辰上要用的物品?”衛長纓猜測。

“有可能,要是能知道郦君月在她齊國夫人府裏做什麽就好了。”

衛長绡和衛長绫商量買通齊國夫人府的下人,但被朱律制止。

“如果那下人反戈相向,供出是你倆指使,我們可都會名譽掃地。郦君月嚣張跋扈,陛下明知她性歹卻一味縱容,是為何難道你不明白,陛下就是用郦君月平衡各方勢力。”

其實,文武百官都久經官場豈不明白這個道理,大多是心照不宣。

如果昭元帝要對付某個人,就會假借齊國夫人之手,不然齊國夫人一介女流如何有扳倒大臣的能力。

前些日,朱律和王琅琊都交出了兵符。

”昨夜陛下來過了。”當下衛長纓便将昭元帝主動吹牛角號的事說了。

“那我們贏定了。”衛長绡臉放喜色。

“也不能大意,主要是看太後。”

頓時衛長绡的神色黯淡下來,郦家姊妹素來與何太後關系好,得了什麽寶物皆是送給何太後,何太後曾有幾次勸說昭元帝封郦貴妃為後,但被昭元帝拒絕。

“那也是,但太後總要給陛下面子吧,陛下也算是參與了。”衛長绫不服氣。

朱律沉吟半晌,道:“以太後的為人,多半是平分秋色,這樣陛下和郦貴妃都有臉面。”

歇了一刻鐘後,衆人開始排練,衛長纓撫琴,琴聲要根據舞姿的變化而變化,時而奔放熱烈,時而舒緩輕松。

這一天合練算有些效果,一直到黃昏安平侯夫婦和永寧侯夫婦才離去。

李星回身子才痊愈,這練了一天便就疲憊地睡去。

衛長纓在旁邊守了一會,便去夥房煮燕窩粥,這些珍貴的補品能使李星回的身體強壯,恢複原有的體力。

等她出去後,一個穿着黑袍的身影從屋頂掠下,迅速竄進內室裏。

那人像衛長纓一樣坐在榻前,從褥中拿出李星回的手把脈,可這時李星回突然睜開眼,伸手抓向那人面上的黑巾。

那人吃了一驚想要躲開,但李星回的速度快如閃電,霎時黑巾被扯了下來,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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