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頓時那人趕緊伸手擋住自己的臉,但李星回早瞧清她的樣子。
“是你。”李星回大吃一驚。
這人居然是張擊衣府上的婢女素子,李星回的記憶力極好,一眼就認出素子。
素子滿面赤紅,向門前望過去,霎時身形起動就掠出門外。
李星回沒有追,但他甚是疑惑,素子為何出現在自己府中,她的目的是什麽。而且瞧素子的身形起動,也是輕功卓絕的。
張擊衣府上的人,包括婢女,都是高手。
屋外衛長纓端着木盆進來,見他坐在榻上發呆,笑道:“怎麽不睡會?”
“睡不着。”他抓了抓發絲。
衛長纓在盆裏擰了絹巾給他擦臉,又解開亵衣擦拭他的胸前,這時天氣已是初夏,微熱,李星回容易出汗,加上他汗毛就比中原人濃密,一出汗就會癢,須得每日給他擦汗。
“長纓。”李星回不知要不要将素子的事說出來。
“嗯,你要說什麽?”衛長纓給他擦手,去盆裏重新擰絹巾。
“剛才,剛才……”李星回突然不好意思說出來。
“說吧,我等着聽。”
“我……我……”李星回結結巴巴,道:“剛才……剛才……我……我看到……看到素子。”
幾個字眼他說了半天,說完後小心翼翼觀察衛長纓的反應。
“素子?”衛長纓也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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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進來了,蒙着黑巾,然後我就趁她不備扯下黑巾,才知道是她。”
衛長纓放下手中的絹巾,手按在木盆上,那麽說來前幾日來的也是素子。這樣一想,衛長纓覺得身形有幾分相似,心中便就肯定了。
她憶起那夜的情形,自己進來時看到素子握着李星回的手,見到自己後奪門而逃。
“看來她是中意你。”
怪不得李星回被張擊衣重傷後,素子還特意塞給自己一瓶藥,她大約是不放心李星回的傷勢,所以兩次來探看。
瞬時李星回吓壞了,擺着手道:“長纓,我和她沒什麽,真的什麽也沒有。”
衛長纓擰幹絹巾,走到榻前擦他的手,道:“我沒說你們有什麽,你不用解釋,況且我知你對我的感情,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吃醋。”
李星回這才放下心,道:“那下次她再來,我就讓她不要來。”
“這也不用。你既看到她的真面目,她大概也不會來了。”
果然如衛長纓所料,一晃半個月過去,素子再沒來過,長安侯府除了安平侯夫婦和永寧侯夫婦來排練外,就只有河溯王李傀帶周燦來過一次。
李星回的身體已完全康複,龍精虎猛,但衛長纓仍是堅持煮燕窩粥讓他服用。內傷不比刀劍槍,需要長久的調養。
這日天氣陰涼,沒出太陽,李星回因受傷後就沒怎麽外出,另外明日就是太後壽辰,今日正好放松,兩夫婦決定去市集買蔬果。
據小珠說,離着長安侯府兩三裏路有一個小市集,兩人皆沒來過,一路打聽,原來就在襄水河畔。
襄河是長河的一條支流,河面只有四五丈寬,但水卻深,從長河來的貨船會直接彎到襄河,然後在襄河口處卸貨,人來人往,商賈雲集。
衛長纓沒有帶帷帽,兩人步行,一路上不少人瞅他們,指着他倆議論紛紛。
“長纓,我還是覺得以後出門讓你戴上帷帽。”李星回笑道。
衛長纓溜了衆人一眼,道:“可我覺得他們是在看你,你看那位阿翁就一直瞧你。”
這對夫妻都是相貌很惹眼的人,在這京畿重地也找不出第二對這樣的夫妻了。只是衛長纓認為路人瞧李星回的多,可李星回覺得這路人都在瞧衛長纓。
其實,男人大多在看衛長纓,女人則多在看李星回。
當然算來算去,看衛長纓的人更多,因為女人不但愛看男人,還愛看美麗的女人。
還沒到市集,一條巷子裏已經擺滿了小攤,有賣胭脂水粉的,有賣葫蘆的,有賣瓜果的,有賣文房四寶的,等等,應有盡有。
路邊有名老妪在賣豆腐腦,白嫩嫩的豆腐腦看起來十分香甜,但并沒有人買。
“娘子,吃碗豆腐腦吧!”那老妪熱情地招呼衛長纓。
木桶裏的豆腐腦冒着熱氣,又嫩又滑,衛長纓食欲大開。
“好,那要一碗。”
老妪瞅着李星回,道:“你們小夫妻,要兩碗吧!”
“就只要一碗。”衛長纓堅持只要一碗豆腐腦。
老妪無奈,只好盛了一碗豆腐腦,并給了他倆一個小木勺。
“這是什麽?”李星回沒見過豆腐腦,不過這東西有些像他們的酸奶,但酸奶是涼的。
“豆腐腦,用豆腐做的。阿郎,你嘗一口。”衛長纓舀起一勺遞到李星回唇邊。
“長纓,你先吃。”
“我吃過很多了,你先吃。”
李星回嘗了一口,嫩滑爽甜,入口幾乎融掉,和他們酸奶的味道完全不同。“這個真好吃。”
“那你多吃點,前面應該還有很多好吃的。”
衛長纓又舀了一勺遞給他,但李星回卻堅決讓衛長纓吃,兩人便站在小攤前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來。
路上經過的人瞧到他倆吃有津津有味,也紛紛來買老妪的豆腐腦,沒多久便将木桶的豆腐腦賣去一半多。
一碗豆腐腦吃完了,但喉間還是甜甜的。
衛長纓掏出絹巾拭去李星回嘴角的淺殘漬,将碗和勺子一起還給老妪。“阿婆,多少錢?”
“一文錢。”
衛長纓從袖中掏出兩枚銅板放到老妪手中,慌的那老妪又要盛一碗豆腐腦。“不用了,我們吃不了。”說着,她便挽起李星回離開。
往前走不多遠,衛長纓又買了桂花糊、鴨血湯、青菜面,她皆是買一碗。
兩人旁若無人地分食,你喂我,我喂你。
“原來兩個人吃一碗,比兩個人各吃一碗食欲會更好。”李星回吃吃地笑,眼睛瞅着四下的各色小吃,這些小吃他都沒見過。“長纓,那是什麽?”
“這是涼粉,是豌豆磨成粉加熱水調和,冷卻後就會形成塊。”
李星回像個好學的學生,他不但要知道名字,還詢問做法。
“散開,散開。”
一匹白馬架着馬車奔過來,李星回眼尖,立即認出是照夜白,可想而知在馬車裏的是郦君月。
兩人裝作沒看見,在街邊合吃一碗涼粉。
“想不到堂堂長安侯落魄到這種地步,要吃這種下賤之人才吃的東西,而且只能買得起一碗。”
兩人回頭,只見馬車停下,郦君月從車窗裏探出頭。
“阿郎,我們走吧。”衛長纓不搭理,對付郦君月這種人就是徹底的無視。
“好。”兩人瞧也不瞧郦君月一眼,轉頭攜手走了。
果然把郦君月氣了個半死,眼圈紅了半邊。“我到底在氣衛長纓,還是氣李星回?哦!就是李星回不願意多瞧我一眼,他越不看我,我就越厭惡他,尋他的事不可。”
她想着自己奇異的心思,半晌頓悟:“我為何要計較李星回看不看我?若那下賤之人瞧我一眼,我還想剜了他的眼珠子,覺得他看髒了我。”
衛長纓和李星回走遠了。
從這條街出來是襄河,兩人坐在河岸上看河中來來往往的船只。
李星回目不轉睛盯着別人卸貨,這撞到他的優勢上,恨不得也要去卸貨。
一滴雨打落在脖頸裏,衛長纓仰起頭,滿天烏雲翻滾,雲層中隐約有雷電。
“要下雨了,阿郎,我們快點回去。”
還沒走出幾步,只聽一聲爆雷,大地陡地震動起來,頃刻之間大雨如瓢潑,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李星回用手擦着衛長纓面上的雨水,可那雨水還是從發絲裏滲落。
衛長纓也擦着李星回臉上的雨水,但來不及,那雨水便在他濃密的眉毛上挂了雨簾。
“長纓。”
情難自禁,李星回将衛長纓緊緊擁入懷中。
回到長安侯府,兩人的衣裳早就濕透,小珠趕緊幫他們打來熱水沐浴,又煮了姜湯驅雨氣。
“阿郎,你先洗。”
“長纓,還是你先洗。”李星回眼中有詭笑。
“不行,你身體才剛好,不能淋雨。”
“我早就好了,再說我是男人,淋雨沒事的,倒是女人不能淋雨。”說着,李星回故意走出屋,并掩上了門。
衛長纓見他出去只好寬衣沐浴,踏入浴桶中,溫熱的水流缭繞肌膚,身體的疲憊一掃而空。
她輕輕搓洗雙臂,這時門輕輕被推開了。
李星回嘿嘿地笑,道:“長纓,外面雨好大,所以我進來了。”
“那你轉過身去。”
“好。”李星回坐在案臺前,背對衛長纓,他望着窗子,耳畔卻傾聽着身後的動靜。
水聲嘩嘩響,心中猛然一動,全身陡地熱起來。
李星回轉過了頭,這時衛長纓正在低頭擦洗身子,沒有看到他已經走過來。
直到李星回的影子落在浴桶中,衛長纓才擡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沒一會衛長纓在對視中敗下陣來,那野狼般的眼神實在讓她羞澀,她的頭幾乎垂到胸前。
粗糙的手指撫上她的脖頸,帶着絲絲的疼意,然後扶起了她的頭。
“長纓,我好了,我身體真的全好了,全身都是力氣,我可以嗎?”
嘶啞的聲音裏充滿了渴望和焦灼,衛長纓只輕輕地嗯了一聲,大半身子滑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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