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發燒

沈眠枝已經決定分手。

割舍十幾年的情誼與關系需要勇氣,但這段關系不值得他再投入任何情感,連帶傅裕這個人,他也不想再有任何聯系。

識人不清,姑且算是一個教訓。

不過分手的話……直接發信息通知可能有些不夠。

沈眠枝苦惱地蹙眉,努力忽略身體逐漸升高的溫度。

他和傅裕畢竟已經訂婚,雙方家長也在籌備訂婚和婚禮的事情了。而且,看清傅裕的本性之後,他有些擔憂傅裕會鬧起來。

還是盡快找個時間,當面和傅裕以及長輩們說清楚吧。

估計會有些小麻煩,但他不會因為這些麻煩,繼續維持一段沒必要再存在的感情關系。

沈眠枝看也沒再看這套曾經作為愛巢的屋子,稍微踉跄地走出房門。

深秋的冷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縫隙裏面吹進來,讓他打了個哆嗦。

皮膚越發滾燙,頭也越來越暈。

沈眠枝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艱難地擡手摸了摸額頭。

嗯,為了避免世界上多一個被燒傻的人,沈眠枝覺得自己要先去一趟醫院。

……

另一邊。

傅斂心不在焉地處理工作上的事情,一邊想着自己查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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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窺探沈眠枝的隐私不假,但沈眠枝最近明顯狀态不對,他還是沒忍住查了傅裕那邊的情況。

也就由此知道了,前段時間的聚會上傅裕想強吻沈眠枝的事情。

傅斂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揍傅裕一頓。

不過更重要的是勸沈眠枝……那家夥最容易心軟,又那麽遲鈍好騙,還有這麽多年的情誼在。傅斂一時竟不知道要怎麽勸沈眠枝考慮分手。

這時,傅斂接到了韓晔的電話。他這位朋友家裏有各種地産生意,本人又是沒什麽大志向的擺爛黨,每天就是搗鼓他的樂隊,閑得要命。

傅斂看了一眼時間以及滿屏幕待處理的事務,不客氣地說:“你最好是有正經事。”

“是正經事。”韓晔的語氣确實沒有一貫的欠揍風格,“和眠枝有關,你之前不是托我多留意的事情,我發現了點東西。”

傅斂瞬間放下手頭的工作:“你說。”

“你不是讓我注意傅裕麽,我就去把近幾個月的動向重新查了一遍。傅裕之前的情況你肯定比我清楚,他确實就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而已,對眠枝還是挺不錯的。”

這些的确是傅斂已經知道的事情。如果傅裕對沈眠枝不好,他也不會這樣克制自己不去打擾沈眠枝。

“嗯,你繼續說。”傅斂握緊手裏的鋼筆。

“就前兩天,傅裕那玩意兒去了溫泉度假村,哦,那裏就是我二叔搞的新産業,雖然隐私性很好,但我查什麽還是比較方便的。”

韓晔頓了頓:“我順手看了一眼他們訂的那個院子的監控。”

“聲明一下,不是我偷看別人的隐私哈,我只看了走廊監控,主要是那人也太不講究了,門口就開始拉拉扯扯,啧。”

傅斂心裏有了個猜測:“他出軌?”

韓晔打了個響指:“對,監控視頻我截出來發你郵箱了。”

“行,這次多謝。先不說了。”傅斂幹脆地關掉電腦起身。

“你要去哪兒呢?”

“把那個人渣揍一頓。”

而此時,傅裕帶着一肚子悶屈的火氣,剛回到他經常用于聚會那套別墅。

苗逸文又在給他發信息,端得一副溫柔小意。

傅裕看得出苗逸文在有意無意貶低沈眠枝,但因為帶着那股憋屈,他沒有阻止,反而和對方聊了起來。

反正……他是不對,但抛開一切不談,沈眠枝就沒有一點原因嗎?要不是沈眠枝不肯親熱,他也不至于找別人。

還推開他。

傅裕一想到自己居然被推開,就惱火無比,與此同時,又有種事情即将脫離自己控制的不安感。

傅裕越想越覺得沒面子。

明晚他牽頭了個飯局,剛好轉零點就是他生日。倒不如讓苗逸文過來算了,陪起來也舒心。

[傅裕]:喂,明天晚上我組了個局,你過來陪我。

忽然,別墅門鈴被按響。

傅裕本想置之不理,但那門鈴跟催命符一樣響,只好罵罵咧咧地去開門。

大門一打開,傅斂便抓住傅裕的衣領,拽着他進屋。等到走進室內,才嫌惡地往前丢開。

傅斂常年鍛煉,傅裕那點為了好看特意凹出來的肌肉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全程被拖着走。

“傅斂,你有病啊!”

傅斂的眼神稱得上是陰沉。他盯着自己血緣上的親生弟弟,聲音又冷又沉:“我以為……你至少會做到專一。”

傅裕惱怒地從地上爬起來:“你在說什麽?!我還沒問你呢,這是我家,你突然跑過來想幹什麽?”

別墅的客廳還留有幾分玩樂過後的淩亂。兄弟倆隔着老遠的距離站着,相看兩厭。

傅斂居高臨下地看着傅裕,一字一句:“眠枝答應你的求婚,純粹認真地喜歡你,你就是這樣對待他的?”

傅裕肉眼可見地慌了一下,又故作鎮定:“怎麽對他?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啊。傅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傅斂漠然地壓了壓指關節。

“既然敢做,就別裝傻充愣。”傅斂把話挑明,一絲遮羞布都沒有給傅裕留,“出軌是吧?”

傅裕本就因為沈眠枝的冷淡而不爽,這會被最讨厭的傅斂這樣質問,那點心虛竟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甚至變成某種扭曲的惡意炫耀。

“是,我是出軌了,可眠枝還是我未婚夫,聯姻也已經定了。他性格那麽軟,很好哄的。我只是犯了一點小錯而已,他會原諒我的。”

傅斂的眼神越發陰鸷。面對傅裕這番惡心人的話,他回以兇狠的拳頭。

咔的一聲,傅裕的下巴被擊中,被力道帶着再一次趴在地上,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傅、斂!”

傅斂冷漠地看着他。

小時候他們兩兄弟總是不合,總是在争奪,尤其是争奪沈眠枝的注意力。那個時候傅裕讨人厭,但最起碼還是真心實意喜歡沈眠枝。

“我覺得你挺自信的。”傅斂理了理衣袖,“你憑什麽覺得眠枝這樣還會原諒你。”

“他那麽容易心軟,又喜歡我,憑什麽不會。”傅裕徹底撕開外人面前陽光俊逸的僞裝,“但他又不會知道這些。你敢告訴他嗎?你敢刺激他嗎?而且聯姻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我聽爸說,幾個大項目也談到一半了。”

“哈,傅斂,他可是我十幾年的竹馬。”

“是嗎。”傅斂看傅裕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他慢條斯理地收起錄音,“眠枝終有一天會記起來的。你最好別後悔。”

說完,他懶得再看傅裕,徑直走出別墅。

傅斂重新定義了對傅裕的認知,這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只不過對外裝的像是那麽回事。但這渣男有一點倒是說的不錯,他要考慮沈眠枝的情況、

但是不管怎麽樣,他都會讓沈眠枝分手。

保存好對話錄音,傅斂收到了沈眠枝那位好朋友的信息。

[鐘迎]:哥們,在嗎,眠枝寶發燒了。我有點急事,你有空過來一趟陪他不?

[鐘迎]:他不肯讓我告訴穂君姐,也不樂意聯系傅裕。其他幾個兄弟都不在本市。

[鐘迎]:信得過的就你了,速來。

……

沈家名下的私人醫院。

沈眠枝恹恹地靠坐在沙發上。

發燒帶來的疼痛和疲倦讓他比平時嬌氣了許多。他沒有去他專屬的單人病房,覺得太過安靜狹小,而是選了門診大廳旁邊的一間閑置的辦公室。這裏打開門就能夠看見聽見外面大廳的聲音,也能看見人。

挑完地方,沈眠枝又讓院長暫時不要告訴他的父母姐姐他又生病了。

大家哪會對病弱乖巧的沈眠枝說不。別說他是自家大老板家的小少爺,就是看着這張臉,也願意答應他這些無傷大雅的小要求。

沈眠枝體質弱,再加上那場事故,從小就是醫院常客。感染科的醫生很快給他檢查好。

“這次還是換季不适應,吹風有些受涼,加上情緒波動有點大,所以症狀比較嚴肅。輸液可以對嗎,那我開兩袋藥水,這裏挂完就好、”

沈眠枝點頭:“好,謝謝醫生。”

他熟識的那位腦神經科主任醫師也過來了,問道:“情緒波動啊,這次生病是有發作嗎?”

“有一點點,不過能控制。”沈眠枝回答道。

“好,我明白了,我去調整一下藥物。”

護士給沈眠枝挂好藥水,醫生們貼心地離開,把空間留給沈眠枝,以及陪同的鐘迎。

鐘迎看完了接診過程,在旁邊哼哼唧唧,順便吹涼養生湯:“是不是我來晚一點,我們眠枝寶貝就要燒傻了?”

時間回到兩小時前。

沈眠枝搖搖晃晃地坐電梯下樓,一打開門,那臉色差點把一個買菜回來的阿姨吓得半死。

那位阿姨非常熱心,扶着他坐下,還掏出車鑰匙想送他去醫院。

沈眠枝努力婉拒了熱情的阿姨,選擇奴役住在附近的鐘迎。

鐘迎接到視頻電話時,原本還想說幾句騷話,但看到沈眠枝臉上不正常的潮紅,立刻用最快速度趕了過來。

等他趕過來,沈眠枝就乖乖坐在一樓大廳的長椅上,眼神發懵,但腰挺得很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小學生準備回答問題的模樣。

……一看就不是很清醒。

鐘迎立刻把人抗上車,火急火燎地送到了醫院。

此時聽到朋友的吐槽,沈眠枝虛弱微笑:“謝謝關心,智商還在。”

“哼。”鐘迎把湯盛到小碗裏,“先墊墊肚子。”

湯和粥是沈家那位司機大叔剛送過來的,清淡健康,專門給病號溫補的。

沈眠枝禮貌性喝了一小口。

“你這次是高燒。”鐘迎難得猶豫了一會,“眠枝,你這幾天狀态不對,是不是有事?”

沈眠枝沒吭聲。過了一會,才小聲說:“是有點。等我處理完再告訴你。”

“倒是你,鐘迎哥,我剛才聽到你打電話了,有事的話你先去忙吧。”

“嗐,有幾個不安分的股東趁我爸出差想搞事。我估計是得去坐鎮一下。”

鐘迎捏了捏沈眠枝的臉,安慰他:“那我先走了。不怕,我給你搖了人過來。”

沈眠枝緩緩表示疑惑:“……?”

他大為困惑,但決定等等看搖了誰過來。

半小時後,門口傳來規律又沉穩的腳步聲。

沈眠枝擡頭,看見了傅斂。

“大哥。”他喊道。

“嗯,眠枝。”傅斂看向沈眠枝。

夕陽從外面漏了幾分進來,給室內的一切鍍了層淡淡的橘色。

沈眠枝那張精致漂亮的臉布滿病态的潮紅,裹着毛絨毯子,有種頹靡又脆弱的,讓人想要呵護的美麗。

傅斂走過來,把沈眠枝身上松掉的毯子裹緊了點。不過當他松開手時,沈眠枝沒坐穩,差點一頭栽到沙發外面。

傅斂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撈住人。沈眠枝順着力道落到了他的懷裏。

懷中人一如既往的纖瘦。

和舞會那天偶然的旖旎擁抱不同,這裏沒有輕快的音樂,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傅斂此刻唯有憐惜。

——那個渣男不值得你喜歡。

——傅裕都是在騙你。

什麽倫理什麽道德,管他什麽弟媳不弟媳的,傅斂根本不在乎。

沈眠枝本來就是他的寶貝……一直都是,本該如此。

沈眠枝對傅斂的想法無知無覺。他暈暈乎乎地又喊了一聲:“大哥。”

傅斂:“嗯?”

“你怎麽過來了。”

傅斂實話實說:“鐘迎告訴我你生病了。”

“噢……”

沈眠枝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索他的小夥伴怎麽會和傅斂關系不錯。

傅斂輕輕地摸了一下沈眠枝的頭發。

“大哥。”沈眠枝再次出聲,“你抱得太緊了。”

傅斂應了一聲,松開了這個懷抱,只是伸出右手圈住沈眠枝的肩膀,權當固定。

外面的大廳人聲嘈雜。透過辦公室半開的門,他們看到了一對情侶朝這邊走過來。那對情侶一邊走,還一邊伴随着激烈的争執。

“跟着我幹什麽?我不想看見你。”

“小倩,你別生氣了。咱們都要領證了,彩禮給了,請帖也發了,你就原諒我這次吧。”

女生冷笑:“你那相好的肚子裏都有崽了,我還原諒你?”

那對情侶逐漸走遠,背影一點點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他們無法再聽到那兩人的交談,也無從得知這對情侶的結局,只能從女孩的态度隐約窺見一絲結局。

“眠枝。”傅斂忽然開口,“你覺得,這種情況下還要繼續結婚嗎?”

“我的意見嗎?”

沈眠枝注視着漸行漸遠的情侶,不解地說:“為什麽要繼續。”

兩人都在看那對争吵的情侶,可彼此心知肚明,自己說的并不是他們。

傅斂垂眸,注視着近在咫尺的沈眠枝。

沈眠枝的呼吸滾燙,幾乎有些灼燒感,思緒也比平時慢了許多。他縮在毯子裏,渾身使不上勁,只能用額頭輕輕靠住傅斂的手臂,勉強借力坐穩。

他睜着霧蒙蒙的眼,回應傅斂的擔憂。

“人不能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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