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軌
沈眠枝的聲音很小,還帶了濃濃的鼻音,聽上去委屈又惹人憐愛。
但那簡短的語句,已經清晰無比的表明了沈眠枝的态度。
傅斂忽然低聲笑了笑。
關心則亂,他忽略了沈眠枝骨子裏的驕傲,是他想錯了,也看低了沈眠枝。
他的心上人遲鈍柔軟,卻又不失鋒芒,像是那最最嬌貴的玫瑰——沈眠枝絕不是無底線容忍伴侶劣行的受氣包。
他很清醒。
傅斂側過頭,認真地道歉:“對不起,我剛才想錯了。”
沈眠枝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嗯?”
他的尾音綿長,像極了撒嬌。
傅斂有種被小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的感覺。
“……沒什麽。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的觀點是對的。”
沈眠枝的下巴擱在毛毯邊緣:“是吧,我也覺得。”
兩人沒再說話。這處角落變得極為安靜,同時又帶了些溫存和諧的意味。
橘紅色的夕陽一點點變暗,辦公室的白熾燈柔和明亮。沈眠枝在高熱和藥物的共同作用下,逐漸感受到了濃重的困意。
他不自覺地回憶着傅斂剛才的話,以及那幾秒內細微變化的表情。
這些細節指向一件事——傅斂意有所指,又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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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袋藥水已經快要見底,傅斂計算着時間,出去找護士過來換另一袋。
透明的藥液順着輸液管落下,一滴滴沒入血管。沈眠枝盯着針頭看了幾秒,主動問傅斂:“大哥,你是不是剛才有事想跟我說?”
傅斂沉默半晌,承認:“是。”
“是不太好的事情,對嗎?”沈眠枝輕聲說。
傅斂再次承認:“是。”
沈眠枝一臉病态的倦容,高燒之下臉頰潮紅,但唇瓣幾乎沒有血色。輸液的針別在白嫩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傅斂在心裏嘆了口氣,忽然不舍得再用那些惡心的事對沈眠枝造成情緒波動。沈眠枝或許能猜到是一回事,直接接收言語描述的刺激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等退燒後再說。
傅斂低頭對上沈眠枝濕漉漉的眼睛,選擇委婉的表達:“傅裕不是好東西。”
沈眠枝緩慢地眨了眨眼,大腦遲緩地思索。
他确實在感情上有些遲鈍,但他并不蠢。大哥暗示得足夠明顯,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沒有立刻言明,大概率是顧忌他的身體狀況……太體貼了。
兩人對上視線,定定地對視了好一會。
傅斂的瞳色漆黑,配合着淩厲俊美的五官,有種極強的壓迫感。而沈眠枝的眼睛偏圓,總是帶着一絲柔軟的無辜。
“大哥,我跟你說一件事。”沈眠枝忽然挨近了一些些,開口說,“我連鐘迎都還沒有告訴。”
連最好的朋友都沒有告訴的事情……傅斂瞬間像是得到了什麽肯定,心裏湧起滿足。
傅斂一臉嚴肅,洗耳恭聽沈眠枝即将分享的事情。
“我今天下午就在打算和傅裕分手了。”
沈眠枝困倦地半眯着眼,語氣輕快,像是在說明天要吃什麽。
傅斂猛地擡頭:“真的嗎?”
他只能用驚喜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雖然有些不厚道,但他盼着沈眠枝甩掉傅裕盼了很久了。
“挺好的。”傅斂清了清嗓子,“……我是說,如果這是你的意願,那盡管去做。”
“謝謝。”
分享完這件事,他們默契地沒有再提傅裕。
“……先吃點東西吧。”傅斂努力找着可以做的事情,用于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的嘴角不合時宜地揚起來。
他用手背碰了碰碗:“已經不燙了。”
沈眠枝已經完全把眼睛閉上了,極小聲地拒絕:“不想吃,累。”
傅斂隔着毛絨毯子幫沈眠枝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猶豫片刻,将勺子遞到了沈眠枝嘴邊。
感冒時的嗅覺不怎麽靈敏,不過沈眠枝還是隐約嗅到了近在眼前的食物香氣。
他睜開眼看了看勺子裏的粥,又微微側頭看了看傅斂。
傅斂一動不動地舉着勺子,滿臉都是照顧病患的坦然與關切。
沈眠枝困頓地思考幾秒之後,選擇放棄思考,啊嗚一聲咬住勺子,接受了投喂。
傅斂的眼神瞬間又柔和了幾分。
他投喂的動作極為熟練,精準把握了沈眠枝咀嚼和吞咽的速度,投喂的每一口都銜接自然。
不過沈眠枝吃了小半碗就吃不動了,半張臉埋在毯子裏,半睡不睡的。
這時已經過了醫院的正常接診時間,大廳裏安靜了許多。傅斂起身,把門關上,擋去最後的噪雜。
然而這時,沈眠枝放在沙發邊上的手機忽然嗡嗡振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傅裕的父親。
沈眠枝艱難地想要從毯子裏伸手接電話,但被傅斂輕輕按住。
“他大概只是想問你和傅裕什麽時候結婚。”
沈眠枝道:“大哥怎麽知道?”
“今天回家聽到他說想催一催你。”傅斂帶了點私心,“他也催我,不用管。你現在難受,可以退燒之後再說這些小事。”
沈眠枝的關注點偏離:“也催你?”
“我畢竟是傅家長子,從各種角度來說,他們都會想讓我有一段婚姻。”
沈眠枝撐着最後一絲清醒,昏昏沉沉地想,原來大哥有結婚的客觀需求。
……
等到兩袋藥水都輸完後,沈眠枝已經徹底睡着了,整個人在毯子裏縮成一團。
沈家的管家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傅斂安靜守着沈眠枝的畫面。
傅斂擡頭,壓低聲音跟管家打招呼:“梁叔。”
“小傅總。幾年不見了。”管家梁叔發愁地看着沈眠枝,“又生病了啊,還不肯跟沈總他們說……小少爺有說想回哪裏住麽。”
傅斂準确複述沈眠枝不自覺的小聲嘀咕:“他不想住院,也不去學校宿舍和傅裕家裏,說是想直接回家。”
“哎,好,那我把小少爺叫醒。”
傅斂搖頭:“他太累了,還是別叫醒他了。”
梁叔:“……”好提議,但是他做不到。
梁叔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眼神苦澀。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且老年前期的管家罷了,沒辦法把自家小少爺舒舒服服地運到車上。
而傅斂已經給出了解決方案。他對熟睡的沈眠枝說了句抱歉,随後動作很輕地把蜷縮成一團的沈眠枝捋直,再用毯子仔細裹好,穩穩當當地抱了起來。
沈眠枝睡得很沉,完全沒發現自己被抱起來了,只有身體淩空那一瞬,他下意識地往他覺得安全的地方——也就是傅斂懷裏靠了靠。
“……”
傅斂無聲嘆息,眼神溫和。
他的手臂很穩,從辦公室一路到車裏,都沒颠到沈眠枝一下。
藥效作用下,沈眠枝睡得天昏地暗。之後的十幾個鐘,他中途被搖醒兩次吃了些東西,又在每天洗澡的信念下洗了個澡,其餘時間都在昏睡。
這種狀态持續到第二天晚上七點。
沈眠枝終于完全退燒,從昏昏沉沉的狀态稍稍恢複過來,勉強有了精神氣,眼神發懵地坐起來。
窗外很暗,有些淅淅瀝瀝的聲音,似乎是下雨。
沈眠枝換了套睡衣,慢吞吞地下樓。轉過樓梯拐角,他看到傅斂居然在自家客廳跟梁叔聊天。
“大哥。”沈眠枝聲音輕軟地喊,“昨天謝謝你。”
“不用跟我客氣。”傅斂站起來,主動解釋自己出現在沈家的原因,“梁叔說你今天一直在睡,我就……過來看看。”
沈眠枝眨眨眼,看向梁叔。
所以梁叔跟大哥的關系也不錯?
“趙姨已經做好飯了,先吃飯吧?”梁叔笑眯眯地看着兩個小輩說話,一副心情挺不錯的模樣。
沈眠枝半是感謝半是禮貌,對傅斂邀請道:“大哥,一起吃頓飯?”
傅斂順勢應下,和沈眠枝一起吃了頓健康養生的晚餐。
晚飯後,傅斂秉持分寸感,打算提出離開。話未說出口,情報官韓晔就分享了最新情報。
——傅裕那狗東西居然堂而皇之的帶着小情人參加聚會。
傅斂差點流露出戾氣吓到沈眠枝。不過沈眠枝還是發現了他情緒的變化。
“是昨天說的事情嗎?”沈眠枝說。
“對。”傅斂認真地看着沈眠枝,決定把事實告訴對方,“眠枝,我昨天想說的是,傅裕背叛了你。”
傅斂說完這句就停了下來,給了沈眠枝足夠的時間緩沖。
但沈眠枝只是默了一會,替換了一個更通俗易懂的說法:“所以他出軌了。”
“……是。”見沈眠枝能夠接受,傅斂繼續說,“他現在正在聚會上,眠枝,你……”
沈眠枝低頭,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還沒來得及取下來的訂婚戒指。
戒指設計精美,象征永恒的鑽石在燈光照耀下閃着微光。
“我過去找他。”他說。
傅斂有些猶豫:“你才剛退燒。”
“不想再和他有關系了。”沈眠枝垂着睫毛,“本來就是要找他面談分手的事情。人多也好,起碼大家都能知道我想要分手的态度。”
“大哥,你能帶我過去嗎?”
傅斂自然是順從沈眠枝的意願。
一小時後,傅斂的車最終停在了一家高檔會所門口。
看得出來這個會所走的高端奢華風,裝修得金碧輝煌,處處都是紙醉金迷的氣息。
門童和侍者極有眼力見,一眼看出傅斂和沈眠枝不是尋常客人,殷勤地迎過來。
沈眠枝語氣稀疏平常地問:“傅裕在哪個房間?”
侍者知道傅家二少,畢竟二少是今天最大的客人。眼前這位矜貴少爺模樣的人,稱呼傅二少稱呼得如此随意,顯然也是個惹不起的。
“傅二少在三樓,請跟我來。”
沈眠枝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轉過身看旁邊陪同的傅斂。
“大哥,等下你能不能……不跟我一起上樓?”
曾經恐懼傅斂的本能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消退許多。沈眠枝現在想起這位冷情冷面的大哥,記起的竟然大多是溫暖的細節。
他有點不想被大哥看到自己可能狼狽的樣子。
“好。”傅斂深深地看着沈眠枝,“注意安全,我在這裏等你。”
沈眠枝點點頭,被侍者引到了三樓的某個大廂房門口。
會所的隔音效果極好,紅木門緊閉着,完全聽不見裏面的聲音。
沈眠枝伸手推開門。
厚重的木門出現了一絲縫隙,熱鬧的歡呼和起哄随之傳了出來。
裏面的人不知道在玩什麽,安靜幾秒後,有個男人語帶猥瑣地開口:“二少,又抽中你了啊。這樣,這裏也沒外人,你跟咱們說說你男朋友呗?”
沈眠枝推門的動作微頓。
屋子裏的人也在等待傅裕的回答,催促的同時還伴随陣陣好奇的哄笑。
沈眠枝在哄笑聲中聽到了傅裕的聲音。
“他啊……太保守古板了,玩不開,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