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手
随着傅裕的這句評價, 屋子裏的哄笑聲更大了,吵鬧尖銳,刺耳無比。
包廂的這扇大門極為厚重, 光滑的表面覆着深秋的寒意, 觸感冰涼。
沈眠枝的手放在上面,指尖的那點溫度很快消失。
屋子裏那人似乎思考了一會, 又繼續說。
“他啊……漂亮, 那當然是漂亮, 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但是他膽子小又嬌氣, 古板害羞,都不怎麽讓我碰。”
傅裕那語調聽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意味。
“放不開, 那就沒意思了呗。”
沈眠枝卷翹的睫毛顫了幾下。
哪怕他已經知道了傅裕并沒有尊重他和這段感情, 現在直面這樣不留情面的評價, 仍然有種窒息感,壓得他有點難受。
大門沉重無比, 一點點的往內推開。
沈眠枝眼神嘲諷。
原本以為只是觀念不合,沒想到,他信任的未婚夫對他肆意評價, 還出軌別人。
曾經那些信誓旦旦的愛意和承諾,究竟有幾分真?
真可笑啊, 恩愛都是假象。
……
包廂裏,氣氛正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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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都是平時一起吃喝玩樂慣了的, 玩起來非常默契。他們知道過零點就是傅裕的生日,卯足了勁哄二少高興,所有話題都緊緊圍繞着傅裕, 以及未到場的沈眠枝。
剛才提問的那個男人朝傅裕擠眉弄眼:“二少再說說呗,怎麽沒意思了, 要是沒意思你們怎麽還會在一起。你們可是青梅竹馬呢。”
傅裕坐在最中央的沙發,被周圍的人簇擁着。他旁邊還坐着苗逸文,被他單手摟着。
“別的不說,他真的很受歡迎。我喜歡他,他也那麽喜歡我,肯定是和我在一起啊。啧,帶他出去玩別提多有面子。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是羨慕我嗎?”
傅裕毫不掩飾炫耀的心态。他想起來什麽,嗤笑一聲。
“之前剛在一起的時候,他有幾個追求者還破防了,還有他那個好朋友,看不慣我還來找茬呢。”
一群人發出揶揄的噓聲,吐槽傅裕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只有之前聚會給沈眠枝打圓場的呂冬皺了皺眉。
狐朋狗友們更興奮了,趁着傅裕心情好,繼續問他:“訂婚呢?二少這麽年輕,怎麽就早早要結婚了啊。”
“有這麽個漂亮老婆不是挺好的麽。”傅裕示意苗逸文給自己倒酒,“而且還是和沈家聯姻,怎麽看都不虧。”
“人生贏家啊二少。年紀輕輕就有了我們想都不敢想的。”
人有時候會對自己高攀不起的人産生一些微妙扭曲的想法,比如在有機會對那人評頭論足時,便會不留餘力地參與。
這群富二代大聲地恭維傅裕,同時順着傅裕的話感嘆沈眠枝不夠好。
傅裕聽着他們附和自己的觀點,明顯被取悅到了。
看吧,改天他就去和沈眠枝說,讓沈眠枝改一改那保守的性子,這麽多人可都是認同他的。
這群人大肆評價完沈眠枝,幾個男人的笑容更下流。其中一個富二代努努嘴:“那這麽說來,逸文是不是帶勁多了。”
傅裕頓了頓:“那肯定,起碼比他順着我的意思。”
苗逸文捂嘴笑笑,給他錘了錘腿:“我當然要順着二少啊。”
呂冬忍不住說:“二少,你這樣……嫂子知道了怎麽辦?”
傅裕想到揍了自己一拳的知情人傅斂,暗暗怒了一會,才說:“不會的,他很信我,又沒人告訴他,就算真的知道了我也能……”
砰——
大門徹底推開,砰的一聲撞到了牆壁,好懸沒把上面漆的金粉都給震下來。
包廂裏的這群人剛要呵斥,下一秒看清來人的臉,各種聲音頓時消失,宛若被人按了靜音鍵。
“保守,玩不開,沒意思。”
沈眠枝一步步從門外走進來,緩慢地重複了一遍傅裕對自己的形容詞。
沈眠枝掃了一眼包廂裏的景象。長沙發擺得淩亂,地上桌上堆了不少酒瓶和玩樂設施。空氣裏充斥着濃郁的香薰和酒氣,以及某些暧昧氣味,水晶頂燈把一切映得迷離。
他最後看向坐在主位的傅裕。
最中央的沙發上,傅裕穿着昂貴花哨的高定,旁邊那個小情人倒是穿得暴露,手臂大腿鎖骨全都露了個幹淨。傅裕摟着小情人,兩人緊緊貼着,暧昧極了。
整個包廂一片寂靜。這些纨绔子弟酒醒了大半,想到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麽,一個個話也不敢說。
衆人默默看着沈眠枝,又看了看摟着情人的傅裕。他們目光複雜,有些惋惜這樣的大美人要接受未婚夫出軌的沖擊,又帶了點看熱鬧的意味。
只有呂冬不忍再看,手機的屏幕停在錄音界面。
“……”
親眼看到男朋友兼未婚夫出軌的事實,沈眠枝控制不住的有一瞬微不可察的怔愣。
之前的幾次矛盾争執,沈眠枝就是失望的。他不斷地複盤過去發生的種種事情,評估這段感情存在的必要性。
當傅斂告訴他,傅裕背叛自己時,沈眠枝的失望更盛。或許有些許失落和難過,但他分手的決心變得尤為堅定。
觀念不合是一回事,被背叛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沈眠枝親眼看到傅裕出軌的景象,親耳聽到對方肆意評價,這種失望變成了徹底的厭惡。
噠,噠。
沈眠枝的步調不緊不慢,他走到璀璨明亮的水晶燈之下。他的衣服極為板正幹淨,與這裏的所有人格格不入。他隔着幾米距離俯視傅裕,
“你又是什麽好東西呢?傅裕。”
傅裕終于從看見沈眠枝的驚訝中回過神。他剛要站起來,尴尬地發現自己還摟着苗逸文。
傅裕看到沈眠枝眼裏的情緒,心裏打了個突,下意識一把推開小情人,快步走向沈眠枝。
“眠枝你說什麽啊,你聽我解釋,不對,你怎麽來了,誰帶你來的??”
“這不重要。”
沈眠枝的目光在傅裕和那位小情人之間停留兩秒。
向來柔軟的沈眠枝冷下臉,一字一句:“分手吧,婚約也一并取消。”
“什麽?”傅裕錯愕地看着沈眠枝,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你在開玩笑嗎?”
沈眠枝面無表情:“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把态度帶到,把話挑明,沈眠枝不想再多看這些人一眼。
意識到沈眠枝居然認真的,傅裕哪裏還顧得上這是人多熱鬧的聚會,也無暇顧及周圍的狐朋狗友。他沖過去一把拉住沈眠枝,咬牙說:“我不同意分手!”
他不允許沈眠枝和他分手!
“傅裕,我沒有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沈眠枝低頭看了一眼。傅裕摟過小情人的手,現在又抓在他的手腕上,還抓得那麽用力。
真惹人厭啊。
“松手。”沈眠枝掙紮兩下。
傅裕更加用力攥緊,挽留道:“眠枝!不準跟我分手,你聽我說,我只是随便玩玩而已,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不這樣了。”
被推開的苗逸文聽到“随便玩玩”,抓住沙發扶手,臉上挂不住,又是憤恨又是嫉妒地盯着那兩人。
沈眠枝聽着傅裕的辯解,無聲嗤笑。
玩玩而已?
因為覺得自己太過保守,覺得不能滿足欲求,就去找別人……居然把出軌說得好像只是平常小事。
如果對待小情人是玩玩而已,那對他這個未婚夫呢?
沈眠枝看着傅裕,忽然想起了他們的少年時期。
因為那場事故,他的幼年記憶姑且當做空白,他也不知道幼年時期和傅裕究竟如何。但他那些清晰的記憶裏,總是有傅裕的影子。
他們一起上學,初中高中都在同一個學校。他沒跳級之前,兩人還是同桌。傅裕成績不如他,經常眼巴巴地問他問題,問完就嘴甜無比地誇他。跳級之後,傅裕也經常來他班上找人,帶他去看籃球賽。
不在學校時,傅裕仍然會經常來找他,給他帶各種新奇好玩的東西哄他,帶他去認識各種朋友,體貼地照顧他。
他們确實是有一段無可非議的竹馬情誼。
但……
沈眠枝閉了閉眼。
這幾天的思索,讓他一點點想起了過去不曾注意到的細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每次相處,傅裕都會強調自己的好,會讓他們合照,會在社交平臺和朋友面前炫耀,說沈眠枝只願意跟在他身後一起玩。
包括戀愛之後,也是如此。
沈眠枝這個人的存在,讓傅裕擁有了炫耀和攀比的資本,也成了滿足虛榮心的工具。
而現在,傅裕更是仗着那些情誼,肆無忌憚地不尊重他,出軌別人,發現要被分手了,又急吼吼地求原諒。
傅裕的感情可真廉價。
他之前怎麽就被傅裕那副陽光竹馬的樣子給騙過去了呢。
沈眠枝用力甩開傅裕的手。但這人抓得很緊,把他的手腕都勒出了紅印。
沈眠枝抿起唇,用另一只沒被禁锢的手一點點掰開傅裕的手。
傅裕眼巴巴地看着他:“眠枝……”
“不用再說了,我已經對你提出了分手。”沈眠枝語氣平淡,“或者換個通俗一點的說法,我已經甩了你。放開我。”
包廂裏的衆人面面相觑,依舊不敢吭聲,生怕激怒兩人的情緒,尤其是不敢觸傅裕的黴頭。
——在傅二少的描述裏,沈眠枝可是非常喜歡他的,肯從矜持變為乖巧粘人的那種。之前幾次見面時,因為是在傅裕身邊,這位遠近聞名的大美人,也确實是溫和的。
這算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沈眠枝态度如此冷硬漠然的模樣,還是在傅裕慶祝生日的聚會上,嘶……
室內這幾秒的靜默之後,苗逸文打破沉默,盯着兩人開口:“嫂子,二少都這樣求你了,你就原諒他吧。是我不對,玩得太過了,你要是還生氣的話,我給你賠不是,男人都會這麽玩一玩,我以為你可以接受。”
沈眠枝其實只在剛進來的時候看了這位小情人一眼,就沒再看過他。
難不成他還要再為了一個出軌自己的男人,和第三者扯頭花?
他根本不屑給予關注。
此時聽到苗逸文出聲,沈眠枝才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以為,你至少會有羞恥心,起碼在這種時候當自己聲帶有問題。”
直到這種時候,沈眠枝也保留了自己骨子裏的理智和守禮,沒有直白粗俗的罵人。
但這番委婉之下表達的意思,在場的衆人都能聽明白。
——都是別人的出軌對象了,這個時候不自知理虧裝一裝啞巴,怎麽還來替人大度呢?
幾個看熱鬧的富二代沒忍住笑了一聲,又感覺閉嘴當自己是壁畫。苗逸文悻悻然地梗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這時候,他的溫柔小意和開放态度,并沒有如願引起傅裕的共鳴。
傅裕焦躁得要死,聽到苗逸文居然還在拱火,怒斥對方:“你能不能給我閉嘴?沒有你也沒這麽多事。”
罵完之後,傅裕祈求地看着沈眠枝。
“眠枝,你剛才在說氣話對不對?我們小時候關系那麽好,你怎麽會和我分手。”傅裕還想去摟沈眠枝,“我沒有想要背叛你,是那個人主動勾引我的。你別氣了,原諒我好不好?”
“你以為我會對你糾纏不休,為了曾經的那些情誼,忍受你所有的過錯?”
沈眠枝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動作:“你真的……挺自信的,憑什麽以為我會那樣容忍你呢。”
自信就算了,傅裕的解釋也挺好笑的。沈眠枝想。
是誰主動又或是誰勾引,這都不能改變出軌的事實,本質上,都是傅裕禁不起誘惑。
沈眠枝不喜歡這段時間傅裕的忽冷忽熱,但他更難以忍受,或者說是厭惡的,是對方的不尊重,是對方的背叛。
他确實是有年少形成的依戀和喜歡,他從不否認這一點,他也不否認在前段時間最初與對方有争執的時候,他甚至還考慮過好好磨合,繼續生活下去。
但他不是被背叛還要眼巴巴湊上去犯賤的人。
沈眠枝從來都不是非傅裕不可。
沈眠枝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他猛地用力,徹底掰開傅裕的手,掙脫禁锢,狠狠甩開。
他的皮膚柔嫩敏感,輕輕揉捏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更別提被這樣粗魯地攥住,松開之後,那圈勒痕幾乎有些發青,顯得觸目驚心。
“我今天不是來聽你解釋這些既定的事實,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你掰扯。我今天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分手。”
沈眠枝擡起眼,平靜地看向傅裕。
他擡起戴了戒指的那只手,輕輕一旋,取下訂婚戒指,然後,毫無留戀地把戒指扔到了地上。
叮的一聲輕響,漂亮的鑽戒落在地上,往前滾了幾圈。燈光下的鑽石光芒如此瑰麗,也如此刺目。
沈眠枝這只修長漂亮的手不再有任何裝飾。
扔掉戒指,沈眠枝極其幹脆地轉身離開,徒留那群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樣單方面提出聯姻終止,或許會有一些小麻煩。
但是沈眠枝現在一點都不在乎。
管他呢,分完再說,錯的又不是他。
沈眠枝與包廂門口的一個服務生擦肩而過,遠遠地把那些讓人生厭的人和物甩在身後,很快下了樓。
樓下。
傅斂如他承諾的那樣,一直在樓下等待,只交代了一個服務生幫忙現場看着,有情況立刻叫他。
等了十來分鐘,沈眠枝終于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矜貴的小少爺看上去有點疲倦,尤帶病弱的臉龐讓他看上去像是有些蔫的漂亮花朵。
但沈眠枝的腳步可以說是輕快的,像是擺脫了厭惡的枷鎖。
“眠枝。”傅斂輕聲喚道。
沈眠枝在傅斂面前停下,長長地呼氣,嘀咕道:“大哥等久了嗎?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一句話說完就好了。”
“沒事,也沒多久。”傅斂微微皺眉,“他剛才糾纏你了?”
沈眠枝點頭:“算是吧,不肯分手,說了些沒意義的廢話,不提也罷。”
會所的大門似乎留了點縫,冷風悄悄灌進來,變成了刺骨的穿堂風。
沈眠枝往外套裏縮了點,舉起手腕,分享道:“我把戒指丢掉了。”
“恭喜。”
傅斂的目光在指節那兒的戒指壓痕上面停了會:“是他不配給你戴戒指。”
沈眠枝眼神微嘲,點頭:“所以我丢掉了。”
剛才又是碰了門,又是被抓住,沈眠枝的手凍得有些僵,索性用另一只手包裹着按了按,試圖傳遞一些溫度。
這番動作下,他的袖口稍微往下滑了一點,露出了帶着點青色抓痕的手腕。
傅斂一瞬間差點沒收住戾氣,小心地說:“眠枝,你的手腕……”
沈眠枝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腕,啊了一聲:“剛才傅裕不肯讓我走,拉了一下。”
傅斂看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用指腹輕輕碰了一下那圈痕跡。
“疼不疼?”
沈眠枝仔細感受了一下,乖乖回答:“有一點點。”
傅斂的視線越過沈眠枝,冷淡地看向剛才交代了幫忙看着的服務生。
那位服務生苦着一張臉。
畢竟他悄咪咪觀察到的情景,也不過是這位大美人被抓了一下手腕,沒有普遍意義上的事故……哎,不過這位美人看着就是嬌養出來的小少爺,容易疼好像也說得過去。
畢竟是自己沒做好,兜裏的高額小費都有點燙手。服務生趕緊補救:“那個……請兩位稍等片刻,我馬上去拿藥過來。”
傅斂看向沈眠枝,征求他的意見:“眠枝,先處理一下你的手腕,可以嗎?”
沈眠枝沒有拒絕大哥的好意,輕輕點頭。
傅斂示意服務生去拿藥,帶着沈眠枝到接待大廳裏避風的角落,找了個軟沙發坐下。
那位服務生趕緊跑去拿藥,還驚動了剛對接完任務的會所負責人。負責人往監控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他都做到負責人的位置了,圈子裏那些大人物多多少少都能認出來,現在自然也認出那兩位是誰。
他顧不得埋怨大堂經理和服務生等人的工作失誤,連忙送了水果點心過去招待這兩位。
藥也很快送了過來,傅斂沒有讓沈眠枝動手,溫柔又不容置喙把藥膏細致塗抹到沈眠枝手腕上。
藥膏冰冰涼涼的,很快又染上體溫。
沈眠枝眨了眨眼,沒有拒絕傅斂的幫助。
剛才那位服務生完成補救措施,在角落感嘆。
嗨呀,比起剛才那個出軌的渣男,這位先生看起來和大美人般配多了。
……
包廂裏。
那枚訂婚戒指靜靜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
傅裕愣愣地看着沈眠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轉頭去看那枚戒指。
鑽石依舊璀璨,可它的主人已經不要它了,就如同他已經不在意這段感情。
傅裕心裏忽然感覺空了一大塊。
包廂裏依舊無人出聲,這群人大氣都不敢出。過了一會,有人實在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了,出來安慰傅裕。
“二少,你……嗐,既然嫂子比較保守,那可能是一時半會在氣頭上不能接受吧。反正你們已經對外宣布了訂婚,總不能突然終止對吧。”
傅裕聽着那人安慰自己,腦海裏全是沈眠枝剛才的模樣。
他從來都不否認沈眠枝的美。甚至剛才冷着臉提分手的模樣也還是那麽好看。
可是他早就習慣了沈眠枝在他面前的乖巧溫柔。哪怕前幾次争吵,沈眠枝都沒有這樣決絕地說要離開。
傅裕忽然有一種預感,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惶惶然的恐懼在瞬間就湧上心頭。
不遠處,有個人看不過去,想要把那枚戒指撿起來。傅裕像是被搶了東西一樣,立刻沖過來,把沈眠枝丢掉不要的戒指拿過來。
戒指,訂婚……對,訂婚!
他攥着戒指,轉身沖出包廂。
一樓。
傅斂已經幫沈眠枝簡單處理好了手腕,準備載他回家。兩人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傅裕從他們身後跑過來:“眠枝!你等等!”
傅斂立刻擋在沈眠枝面前,冷冷地看着傅裕。
傅裕的情緒頓時找到宣洩口,憤怒地指責:“傅斂,是不是你幹了什麽,你和眠枝說了什麽?!”
傅斂冷笑:“你怎麽不問問自己做了什麽?”
見渣男前男友還要無差別掃射其他人,沈眠枝蹙起眉,輕輕扯了一下傅斂的衣袖,從他身後站出來。
“傅裕,我想和你分手,只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和大哥無關。”沈眠枝看着追出來的前男友,“不過我确實要感謝大哥。不然也不會這麽快知道你出軌的事情。”
“我……是我不對。”傅裕緊緊握着戒指。
“但是眠枝,你一定要因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跟我分手嗎?真的是那個人主動的!”
沈眠枝難掩厭惡:“你在自欺欺人什麽?對方主動與否,都無法掩蓋你禁不住誘惑的事實。”
“你怎麽會覺得,你做了這些事,我還能原諒你。”
明明是病弱漂亮的,需要呵護的嬌氣寶貝。但當沈眠枝冷下臉,便露出了他藏在那溫吞古板之下的鋒芒。
遮羞布被扯下,傅裕漲紅了臉,惴惴地看着沈眠枝。
和平時裝出來讨巧賣乖的落水大狗不同,現在的傅裕像是真正的落水狗。
沈眠枝安靜地看了傅裕幾秒,淡淡地說:“傅裕,我一直在學習怎麽維持一段親密關系,也一直在與你磨合。我其實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壽宴,聚會,舞會,但你沒有珍惜,我也沒有義務容忍你的所有過錯。”
壓死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施加在上的每一根稻草。
就像他對傅裕的失望,從來都不是因為一件事而爆發的,而是那一個個細節累積起來的,最終砰的一聲爆發。
傅裕宛若挨了當頭一棒,嗫嚅道:“可是我們還有婚約,你不能說解除就解除的,我們……我們兩家算是聯姻!”
沈眠枝有些諷刺地勾勾嘴角。
都這樣了,傅裕的第一反應依舊不是反省自己的錯誤,不是真心挽留,而是用兩家的聯姻威脅他。
“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沈眠枝看也不想看他,側頭對傅斂說:“大哥,等會兒麻煩你送我回去。”
傅斂刻意擋住傅裕,溫聲說:“沒問題。”
傅裕雙眼赤紅,死死地盯着即将走出大門的沈眠枝。
他從來都堅信沈眠枝會原諒他,一旦這個前提被打破,他就失去了最大的儀仗,也失去了底氣。
而且現在,居然連聯姻都無法再觸動沈眠枝——沈眠枝可是對這些決定好的大事很嚴謹的!
沈眠枝很少發火,更沒有這樣冰冷的模樣,傅裕竟然不知道要怎麽辦。
他即将失去沈眠枝,可他無法挽救,如同握不住流沙。
認錯沒用。威脅也沒用。怎麽辦,怎麽辦,他到底要怎麽辦?
眼見着沈眠枝就要徹底離開,傅裕腦子空白,語無倫次又口不擇言:“眠枝!你不能走!分手之後別人不知道會怎麽說我們的,而且,而且今天真的不能全怪我!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你不肯接受我,要不是那個人勾引,我也不至于這樣!別因為這個跟我分手,求你了……”
怎麽會有人求原諒還要推卸責任啊。
沈眠枝都走到門口了,聽到傅裕這話,停住腳步。
“我本來想,好歹也是十幾年交情,就算你再怎麽渣,留給彼此一點體面也好。”
沈眠枝轉過身,往傅裕的方向走了一步。
傅裕眼裏迸發出驚喜和期望。就好像沈眠枝朝他走進的這一步,代表了沈眠枝會回到自己身邊。
“眠枝,你以後別那樣,我再也不碰別人,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
沈眠枝打斷傅裕的話:“我以為你起碼會反省和悔過。”
沈眠枝擡起了手。
他的手白皙漂亮,手指修長,指甲剪的幹幹淨淨,指甲蓋是淺淺的粉。
傅裕牽過這只手。
而下一秒,這只柔軟漂亮的手,狠狠地抽到了傅裕臉上。
啪!
五指的紅印立刻浮現在傅裕的臉上。
沈眠枝眉眼冷淡。他的身高不如傅裕,此刻卻有居高臨下的漠然感:“一個巴掌,響嗎?”
身後天色黑沉,雨幕低垂,雨聲淅淅瀝瀝。
傅斂貼心且适時地遞過來一張手帕,沈眠枝接過,仔細擦了擦剛才甩了一巴掌的手。
“傅裕。”
沈眠枝的目光如同在看陌生人……不,這樣說并不準确,畢竟看陌生人不會如此厭惡。
曾經的戀人相對而立。傅裕眼前的沈眠枝明明近在咫尺,對他而言卻遙不可及。
沈眠枝的嗓音輕軟柔和,但語氣冰冷。
他陳述道。
“你讓我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