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領證

——沉默, 極致的沉默。

幾位朋友聽到沈眠枝的話,宛若被按了暫停鍵,齊齊頓在原地。

已婚?什麽已婚?誰要已婚?

而那話那頭的傅斂也沉默良久, 最後幽幽開口:“眠枝, 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麽……十個八個帥哥?”

傅總的聲音聽着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但仔細一聽, 隐約能品出一點酸溜溜的意味。

沈眠枝晃晃腦袋, 抛掉這個離譜的錯覺。他輕咳一聲, 小聲說:“他們以為我還是單身呢, 不過我剛才說啦,過幾天我就已婚了。”

已婚人士當然不會參與這種派對。

傅斂太好哄了。未來老婆區區一句話, 他就已經心花怒放, 原本拉平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一點。

而沈眠枝那群朋友在良久的沉默之後, 終于找回了自己短暫出走的腦子。

也是,沈家傅家這種規模的聯姻不大可能随便終止。更何況聽說有幾個項目已經牽頭推進了。

他們剛才聽沈眠枝踹掉渣男, 興高采烈地慶祝他分手,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聯姻的事情。

過了幾秒,程堯想到某個可能, 眉毛差點挑到頭頂:“不是,眠枝你該不會還要去跟傅裕結婚吧?!”

其他幾人頓時發出一陣卧槽, 剛才小酌的醉意全醒了。

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性。前幾天沈眠枝剛官宣分手那會, 沈傅兩家态度暧昧,并沒有言明取消聯姻,合作也在繼續。

圈子裏不少人都在猜測他們分手歸分手, 最後還是會結婚,于是外界衆人都在惋惜沈眠枝這位大美人要成為聯姻的工具, 順便踩一腳出軌渣男。

“眠枝你吭聲啊!要真是這樣,我現在就去找沈叔叔去給你說說。”褚信已經開始撸袖子,洛景澤也一臉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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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一旁的鐘迎,他已經在前幾天得到了第一手消息,此時再度呵呵一笑。

沈眠枝擡手壓了壓,示意朋友們冷靜:“怎麽可能和傅裕結婚。”提到傅裕,他眼神裏多了點厭惡,“我才不會跟他再有關系,你們別急。”

好友們:“哦哦。那這樣的話你是……?”

沈眠枝朝他們笑了笑,輕軟的笑聲一并傳到了聽筒裏:“傅斂哥不是回國了嘛,他也是傅家的人。”

幾人的表情微妙起來,和鐘迎那天的想法出奇一致。好家夥,兜兜轉轉又是傅斂把眠枝寶貝哄回家了啊。

沈眠枝看着他們的表情變化,微微疑惑:“哪裏有問題嗎?”

“沒沒沒,挺好的挺好的。”程堯生怕沈眠枝繼續問會扯到小時候的事,沒話找話轉移話題,“在跟誰打電話呢。”

沈眠枝:“噢,我的結婚對象。”

結婚對象,即是傅斂。

傅斂本人沒有挂斷電話,聞言更是愉快。要是他有尾巴,說不定已經高高翹起。

幾人:“……”

想到傅斂剛才可能聽到了他們的猖狂言論,程堯和褚信頓時想起來幼年時期大家一起玩時,自己想抱走沈眠枝然後挨傅斂揍的痛苦經歷。

他們不約而同露出牙疼一般的扭曲表情,朝沈眠枝手機的方向啧啧幾聲。

不過嘛,傅斂再這麽說也比傅裕強無數倍就對了。

衆人搖頭晃腦,一起送沈眠枝回家。

……

這天回去之後,沈眠枝和傅斂确認了所有的裝修細節,然後接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是傅斂的親生母親,姜宛慈。

傅斂的母親是他父親傅進霖的第一任妻子,家境優越,和傅家屬于門當戶對。不過在傅斂年幼的時候,夫妻倆就因為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龃龉離了婚。

後來傅父再娶,姜宛慈則是出了國,在父母那邊發展事業,繼承了家族的企業,還是國際知名的珠寶設計師。

傅家兩兄弟之間不合,多少也有上一輩的影響。

姜女士在近十幾年內回國的次數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沈眠枝對她印象不算太深,但年節的時候她會發信息過來問候。

現在看到這個視頻通訊請求,沈眠枝趕緊把衣服頭發捋整齊,搖杆挺直坐得端端正正。

幾秒後,屏幕亮起,姜宛慈的臉出現在屏幕裏。

一看到沈眠枝那小學生一樣的乖巧坐姿,姜宛慈臉上的笑擋都擋不住。

“眠枝寶貝,晚上好。”姜女士背後的窗戶陽光明媚,“好久沒有見你了。”

沈眠枝拘謹地喊人:“姜姨晚上好。”他喊完,看了看背景那邊的陽光,補充道,“早上也好。”

姜宛慈笑容更大:“好好好。讓姜姨仔細看看……傅斂那臭小子,都要和你領證了,居然才跟我說這件事。”

沈眠枝啊了一聲,心裏愧疚:“對不起,我應該親自跟您說的……”

不對啊,前幾天斂哥就說他會告訴親媽結婚的事,他便沒有越俎代庖。原來沒說的嗎?

沈眠枝眼神帶上譴責。

“哎呀,寶貝別道歉,沒有說你。”姜宛慈被沈眠枝可愛得心都要化了,沒再逗他,“小斂其實前兩天給我說了,不過我在閉關完成作品,沒看信息。”

沈眠枝:“噢……”

姜宛慈是個混血美人,眼睛是藍色的,五官銳利漂亮,看得出來傅斂遺傳了她的美貌。她的氣質和林穂君很像,爽朗又張揚。

稍微不同的是,姜宛慈對小輩的态度非常溫和,尤其是對着沈眠枝。

沈眠枝被她拉着聊了好一會,完全沒有多年沒見面的拘謹尴尬,反而聊得很輕松。

他對姜宛慈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就好像在很久之前,她就是這樣對他溫和又喜愛的。

兩人相談甚歡,姜宛慈怎麽看沈眠枝怎麽滿意,恨不得立刻飛過來一頓揉搓。

聊到最後,她看着沈眠枝,沒忍住嘆了口氣。

“小時候就天天盼着要把寶貝娶回家,現在終于得償所願,小斂那小子估計是高興壞了吧……”

女人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沈眠枝沒聽清她到底說了什麽,只是隐約聽到她提了小時候。

小時候……沈眠枝忽然很遺憾,為什麽忘記了這麽長久的記憶,以至于有将近十二年的記憶空缺。

他會不會忘記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又或是因此有了什麽誤會。這一切他都無從得知,只能等待重新記憶起來的那天。

……

結束了姜宛慈的電話後,三天時間一晃眼過去,到了他們預約好結婚登記的日期。

光是從天氣上來看,領證這天确實是個吉日,沒有刮風,陽光暖融融的。

傅斂一大早就把自己的形象收拾到了精神飽滿英俊沉穩的狀态,準備好需要的證件,開車去接沈眠枝。

“斂哥。”沈眠枝喊道。

沈眠枝同樣認真打扮過。兩人穿了傅斂準備的同款西裝,站在一起和諧又般配。

沈眠枝揣着戶口本和身份證上車。

傅斂的車和他本人的風格高度一致,簡潔幹淨,沒有多餘的裝飾。不過今天,車內別了一枝嬌豔欲滴的玫瑰。

上車後,傅斂卻沒有立刻開車。

沈眠枝疑惑地問:“斂哥,是落了什麽東西嗎?”

“不是的。”

傅斂坐得很直,像是在做心理準備。

“雖然我們是協議結婚,也沒有訂婚和正式婚禮。但是……”傅斂在心裏深呼吸一下,拿出一個小盒子。

他側過身注視沈眠枝,語氣盡量輕描淡寫,眼神又藏着期盼。

“畢竟是結婚,眠枝,我覺得一些必要的儀式感還是不能少的。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盒子打開,絲絨上靜靜的放着一枚精致的戒指。

“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接受,只是想補全這個儀式。我沒別的意思,你也不用每天都戴它……”傅斂嘴上說得義正辭嚴,最後卻敵不過私心想流露情感,有些狼狽地別開臉,手還是穩穩地拿着盒子。

鑽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璀璨奪目的光芒。

他們坐在車裏,周圍沒有誇張的鮮花與歡呼,沒有人群的注視,只有一朵美麗的,卻被放在角落不敢張揚存在感的紅玫瑰。

他們只是在這方小小的空間,安靜地看着彼此,車窗之外是往來的行人,陽光落滿,來去匆匆,帶着塵世間的喧嚣和煙火氣。

一點都不浪漫,也不隆重。

但沈眠枝對上傅斂的眼神,突然就被那裏面藏着的緊張和期待感染。

咚,咚。

沈眠枝仿佛聽到了傅斂的心跳,他同樣錯開視線不敢對視,而是盯着那枚戒指。

這枚戒指并不是尋常愛侶定下終生誓言的信物。它大概只能作為他們結婚的身份象征,只能代表他們成為一個同盟。

沈眠枝分明對傅斂沒有任何超出友人的情感,傅斂或許也是如此……可看着這枚戒指,他心中忽然有些酸澀。

他不知道要如何拒絕這樣的提議。

“我……”沈眠枝開口,恍然察覺自己的嗓音有些啞,“咳,我應該沒有問題。”

傅斂一眨不眨地看着沈眠枝。

沈眠枝一緊張就有點想抓衣擺,但是怕弄皺西服,只好在車門的扶手處抓了一下。

“斂哥說的有道理,畢竟是結婚了,總要有點身份證明。”

沈眠枝輕輕拿起那枚戒指,在未來老公的注視下,緩緩套在了無名指上。

冰涼的金屬質感貼着肌膚劃過,很快染上體溫。

他上一次戴戒指是什麽心情來着?

明明應該是值得紀念的時刻,沈眠枝卻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回憶不起來PAO泡拯理當時的情景。他只記得在他點頭之後,周圍的圍觀者爆發尖叫起哄,傅裕激動地把戒指猛地套在他的手指上。

不像今天,如此普通平凡,又帶着溫情。

讓沈眠枝有些意外的是,這枚戒指的尺寸剛好适合他。他摩挲着戒指邊緣:“剛剛好。”

傅斂給自己也戴上戒指,剛才懸着的心慢慢放下:“那就好。我……稍微提前準備了一下。”

所幸這枚戒指真的戴在了沈眠枝手上。

如果,如果他真的可以追到沈眠枝,能夠與他相愛,那之後一定會再補一對戒指。

——親手給對方戴上。

……

引擎終于發動,跑車平穩地前往民政局所在的地方。

今天有挺多新人來登記結婚,遠遠地能看到一對對新人從裏面出來。不過他們到的時候,剛好結束了一波,人少了點。

傅斂停好車,和沈眠枝一起走進去。和他們差不多時間進去排隊的還有一對年輕男女。

眼下距離同性可婚有幾年了,不過來登記的同性伴侶并不算多,更別提雙方都是容貌出衆的人。

那對陌生男女沒忍住朝他們的方向看了好幾眼,大方地笑:“兩位好般配。”

沈眠枝笑笑,回道:“你們也是,百年好合。”

那對男女親昵地摟着對方,滿臉幸福。

傅斂的指尖動了動,最終還是規矩地垂着,和沈眠枝保持了一點距離。

很快輪到他們倆去辦理登記手續。流程其實很簡潔,工作人員的辦事效率也很高,确認無誤後讓他們去拍照。

沈眠枝順着工作人員指示,和傅斂并肩坐下。

前幾天沈眠枝還在想,他已經思考好了,已經向家人朋友分享了這件事就不會在緊張了。

現在臨到結婚,面對着攝像機,原來還是會緊張的。

攝影師大哥調整着相機,笑呵呵地指揮他們:“太遠了太遠了,兩位靠近一點,對對,就這樣,哎呦,別笑得這麽拘謹。”

沈眠枝簡直手忙腳亂,聽着指揮往旁邊靠了一點,努力讓自己的微笑不那麽緊張生硬。

可是第一次結婚真的控制不住緊張啊!

傅斂趁着攝像師還在調整焦距,悄悄伸手,在沈眠枝後背輕輕拍了拍。

兩人迅速交換了個視線,皆是看到了彼此的不平靜。

沈眠枝想,斂哥這麽沉穩的人,初次結婚也是會緊張的。

奇妙的是,被他輕輕拍了一下之後,沈眠枝像是得到了安撫,笑容變得自然了許多。

“好嘞,拍好了!兩位真是太好看了,特別是這位,我還以為是大明星呢。”攝像師對着沈眠枝說。

傅斂側頭看了看沈眠枝,發現他緊張完有些走神。他面不改色地接受工作人員的誇贊,表面客氣實則炫耀:“我老婆确實很好看。”

恰巧回過神,準備調整呼吸頻率的沈眠枝:“?!”

等……等等,斂哥喊什麽?

這稱呼實在太親密,沈眠枝的臉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層緋紅,有些結巴:“斂哥,你怎麽……”

“噓。”

即将登記成功,傅斂心情特別美妙,忍不住逗一逗臉紅的沈眠枝。他挨近了一些,有理有據地低聲說:“總不能剛登記,就被工作人員發現我們是協議結婚對吧?”

沈眠枝努力思考:“這樣嗎。”

傅斂帶着他回到登記臺,把一袋喜糖分給了工作人員們。

不多時,兩個紅本本就到了兩人手裏。

沈眠枝心裏那點已經結婚的不真實感,随着手裏拿上結婚證,突然就有了落腳處。

結婚了呀。

他們如同來時那樣并肩離開,彼此之間留有禮貌的距離,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知從何萌生的暧昧在其中悄悄流淌。

傅斂攥着結婚證,垂眸看着沈眠枝的頭發,無聲地喊。

“老婆。”

漂亮老婆,是他的了。

沈眠枝沒有察覺到傅斂的呼喚。他臉上的熱意一直下不去,只好稍微走快一點,試圖借拂過的縫散一下熱。

就在他們快要到停車的地方時,沈眠枝忽然聽到一聲嗚咽。

那嗚咽細微得幾乎聽不到,混在嘈雜的車輛行駛聲裏,低得像是幻覺。

沈眠枝沒有動,停在原地仔細分辨。過了一會,他對傅斂點點頭,朝拐角處的綠化帶走去。

越靠近,那嗚咽聲明顯了些。

沈眠枝伸手撥開綠化帶栽種的灌木叢,發現了聲音的來源——一只格外瘦小的小狗崽卡在枝丫上,渾身都是雜草和土屑,後腿不自然地彎折,絨毛沾了幹涸的血跡。

小狗估計只有一兩個月大,一身黃褐色的絨毛,脊背的絨毛烏黑,雜亂打結。

沈眠枝小心翼翼地把這只瘦巴巴的小狗崽抱起來。

這只小狗的警惕性還挺強,被抱起來之後,費力地睜開眼,盡力揮了揮爪子。

沈眠枝輕輕固定住爪子,在小狗崽腦袋上順了順毛:“我帶你去治病好不好?”

這只小狗勉強睜着眼,和沈眠枝對視了好一會,最後嗚咽一聲,把腦袋擱在了沈眠枝手心,沒有再掙紮。

沈眠枝轉頭看傅斂,眼神裏有對小狗明顯的心疼,又有些小小的驚喜。

他捧着這只小狗,仍然帶了點剛才登記結婚時的羞澀,對自己名義上的老公分享:“斂哥你看,是小狗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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