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牽手

誰更厲害?

為了營造出玩末世游戲的最佳氛圍, 書房裏的燈光被調到了略微昏暗朦胧的亮度,映得一切影影綽綽。

傅斂這話問的,什麽跟什麽嘛……要不是大屏幕的游戲界面還在播放背景音樂, 這個問題簡直有些暧昧的錯覺了。

沈眠枝微微睜大眼睛, 看着執着提問的傅斂。

傅斂沒有等到回答,又往前湊了一點。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斷縮減, 差點到了婚後合法伴侶的某些常見姿勢。兩人的鼻尖都差點碰到一起, 終究還留了一點克制的距離。

沈眠枝恍然察覺, 原來他和傅斂之間, 早已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時刻保持疏離的安全距離了。

“眠枝,誰厲害。”傅斂的目光沉沉, 像是不得到誇贊不罷休的大型狼犬。

委屈感和壓迫感并存。

沈眠枝眨了眨眼, 終于如傅斂所願的那樣說:“你更厲害。”

傅斂瞬間感覺天藍了草綠了, 周身的氣息立刻愉快起來。

反正好話不要錢,沈眠枝平時哄姐姐弟弟和朋友們就哄得極其熟練, 現在哄一下自己名義上的老公,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斂哥進步好快,操作太厲害啦, 跟你打游戲的體驗真好。”沈眠枝抱着方塊型的抱枕,眉眼微微彎起。

傅斂頓時有些飄飄然, 努力壓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沉穩謙虛:“也還好。”

沈眠枝只是淺淺的笑, 看上去心情也不錯。

五分鐘後,傅斂終于從剛才那種昏了頭非要自己醋自己,還非要老婆誇贊的狀态回過神, 表情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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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形象在老婆心裏應該沒有崩塌吧?

而且,裝萌新其實也挺好的, 說不定能哄老婆手把手教學操作——手把手的話,是不是可以從背後抱着?失策了。

傅總一時間有些後悔。

不過吧,親耳聽到沈眠枝誇他,親眼看到沈眠枝溫軟的模樣,也足夠了。

傅斂努力在心裏開導自己,繼續陪沈眠枝玩游戲。沒過多久,沈曜發現自家哥哥在線,興奮地發送了組隊申請,并打開了麥,跟哥哥以及哥哥他老公打招呼。

雙人游戲時間被打斷,傅斂心裏啧了一聲,倒是沒拒絕小舅子。

“小曜,你不是應該回學校了嗎,怎麽還在打游戲。”沈眠枝問。

“我明早再回學校,我剛剛給你發信息說了的。”沈曜的聲音幽怨,“我嘤嘤嘤求你回家,你說你要陪狗狗,我想和你打游戲,你嫌我添亂不跟我組隊,現在你還不看我的信息。”

“哥,弟弟的命也是命,我的心比在大雪山上呆了八十年還要冷!”

沈眠枝心虛:“對不起嘛,這不就跟你玩了……不對,我昨天明明跟你打電話了。”

沈曜嘴上哼哼唧唧着譴責,跟沈眠枝組隊的時候還是習慣性保護哥哥,完全不顧另一個想要表現自己的男人。不過又玩了半小時,高中生沈曜就失去游戲自由權,下線學習去了。

傅斂側過頭,态度溫和但堅定地按住沈眠枝的手腕:“眠枝,我們也明天再繼續玩好不好?你今天好像已經玩了很長時間了。”

今日游戲在線六小時的沈眠枝:“噢……”

糟糕,居然一不小心變成了沈曜同款的網瘾患者。

沈眠枝垂頭喪氣,乖乖放下游戲,決定等會回卧室之後,把之前收藏給沈曜的《青少年網瘾成因及危害研究》再閱讀一遍。

傅斂看得心軟:“這游戲确實做得挺不錯的,我只是覺得玩太久對眼睛不太好,你的大腦也更需要休息。”

“我知道的。”沈眠枝小聲說。

斂哥這語氣,怎麽像是在哄小孩呢。

投影屏幕還沒關,傅斂主動起身收拾投影儀和專用手柄。沈眠枝看着眼前的身影,以及他身後的游戲屏幕,眼前的視線忽然晃了一瞬。

音響放出的背景音樂在這幾秒消失,沈眠枝一時間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眼前恍惚,腦海裏看到了幼年時期的自己。

他很少在非治療時間出現記憶片段,現在立刻停下所有動作,專注地回憶。

腦海裏的畫面色塊依舊是光怪陸離的,他自己的人影模糊不清,旁邊還有一個看不清臉也聽不清聲音的人。

記憶裏的幼年沈眠枝坐在沙發上,睡衣上印着小貓。他含糊地嘟囔着哥哥,無比熟練地抱住旁邊那人的手臂撒嬌,似乎是在說什麽還想再玩一會。而旁邊那人沒同意,把他抱起來轉了一圈。

這個畫面短暫地出現了幾秒,又猶如鏡花水月一般消失。

熟悉的暈眩感如約而至,沈眠枝的額頭沁出一點冷汗,呼吸急促了幾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出現的記憶片段,并不是刻意回憶的,沈眠枝的暈眩感和排斥感沒有之前那樣強烈。

他甚至還分出一點精力思索。

他喊的是哥哥,是比他年齡大的。那另一個人究竟是誰?是傅裕,鐘迎,還是……傅斂?

“眠枝,你還好嗎?”

傅斂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沈眠枝的不對勁,快速放下手裏的東西,半跪在沙發上,眼含擔憂。

沈眠枝緩慢地聚焦視線,搖搖頭:“我沒事,就是好像想到了一點點小時候的事情。”

傅斂呼吸放輕:“小時候?”

“嗯……我好像在和誰玩游戲,那個人不讓我玩。”沈眠枝抓着抱枕,“別的就不記得了。”

“不急,不急。”傅斂心跳快了點,這話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沈眠枝說,“我們慢慢來。”

傅斂确認沈眠枝沒事,想要倒杯溫水過來。他剛起身,沈眠枝就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斂哥。”沈眠枝控制着不讓自己去深思過去,卻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們小時候,是不是認識?”

沈眠枝小心地避開了其他可能會引起生理不适感的問題,試探着自己的承受度——他不去想他和傅斂是否曾經關系融洽或惡劣,也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麽,才導致他們十年內宛若陌生人。

沈眠枝很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一旦深入思考,或者試圖強行回憶具體的畫面,他的大腦就會發出預警,産生劇烈的疼痛,以此終止回憶。

不過,只是客觀的小問題,他的身體能夠承受的吧。

傅斂頓住,仔細觀察着沈眠枝的狀态。過了好一會,傅斂緩緩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是,我們曾經認識。”

沈眠枝閉上眼:“但我想不起來,我現在其實還……挺想知道我們的過去。”

“眠枝。”傅斂猶豫着,輕輕把手覆蓋在沈眠枝冰涼的手背上,往掌心攏了攏。

傅斂說:“過幾天你是不是要再去找蘇醫生複診一次?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試試脫敏治療?”

“脫敏?我已經在接受系統脫敏了。”

“我看過眠枝的病歷,你的幽閉恐懼症和大腦刺激适應程度,都需要逐步脫敏治療。”傅斂的态度鄭重嚴肅:“我的意思是,我們一起試一試。眠枝,我想申請陪你适應。”

傅斂的音色低沉,在朦胧昏暗的書房,近乎是缱绻溫柔的。

沈眠枝垂下睫毛,沒有立刻答應:“……到時候複診再看吧。”

沒有被當場拒絕,就說明有機會。傅斂心态很好,哄着人去更寬敞的客廳休息。

沈眠枝被剛才那個突然出現的回憶片段搞得沒什麽睡意,幹脆坐在客廳沙發預約蘇醫生的複診日期。

原本玩累了去睡覺的曲奇不知怎麽的又醒了,迷迷糊糊地循着氣息過來找它的爸爸媽媽。

曲奇的恢複力和它的生命力一樣強。原本預計要一個月才能完全恢複,現在距離手術結束只過了十來天,它已經可以慢慢地小跑了。

沈眠枝放下手機,把曲奇抱上沙發。

“汪嗚汪嗚。”曲奇興高采烈地往沈眠枝的方向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指。

還是這麽小心翼翼啊。

沈眠枝對小狗的心理健康表示憂心忡忡。他轉過頭,問坐在不遠處的傅斂:“曲奇怎麽不肯主動跟我貼貼的啊,明明它也很喜歡我,也很高興被我抱。”

“可能是怕又被嫌棄,所以不敢放肆碰你。”傅斂揣測道。

根據寵物醫院那位醫生的推測,曲奇是被虐待後遺棄的,從曲奇的某些反應來看,它的前任主人應該是對它的品相樣貌表示過嫌棄,或是在小狗靠近時呵斥虐打過,不然小狗不會這樣忐忑怕生,不敢主動碰人。

沈眠枝目光憐惜,撫了撫它脊背的絨毛:“虐待你的人渣會有報應的。”

曲奇沒聽懂,搖頭擺尾:“嗚。”

沈眠枝心裏努力琢磨辦法,試圖讓曲奇知道主動貼貼也是沒關系的。

怎麽哄曲奇呢……對了,不知道能不能演到小狗。

沈眠枝快速給自己定了個劇本,對傅斂說:“斂哥,等下我要表演一下,你看情況配合我。”

傅斂不明所以,但很聽話:“好。”

沈眠枝的視線回到曲奇身上。看了幾秒,沈眠枝忽然松開撫摸小狗的手,捂住手腕,皺着眉頭低聲哼唧:“我的手好疼呀,曲奇,你快幫幫我。”

曲奇聽不懂複雜的人類語言,但能看出沈眠枝痛苦的表情,一下子急了。

曲奇焦灼地轉了兩圈,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便朝傅斂大聲狗叫:“汪汪汪!!”愣着幹嘛,趕緊過來想辦法啊!

沈眠枝已經演技浮誇地倒在了沙發上,可憐兮兮地蹙着眉,要不是擠不出眼淚,可能還要哭一下。

傅斂配合地走過來,檢查完說:“我治不好,曲奇,你去試試。”

小狗傻眼了。它對不争氣的爸爸吠了一聲,急得不行,嘤嘤叫着用鼻子拱沈眠枝。

沈眠枝一動不動,努力營造出要痛暈厥過去的樣子。

過了一會,小狗鼓起勇氣,用自己的整個身軀抱住沈眠枝的手腕,努力用溫暖的肚皮溫暖主人。

曲奇的眼睛黑溜溜的,毫無保留得表達對主人的愛:“汪汪。”

傅斂看着這一大一小,眼神溫柔。

“謝謝曲奇。”沈眠枝讓曲奇抱了一會,反手把小狗抱進懷裏,聲音帶了笑,“我好了哦,曲奇太棒了。”

曲奇呆呆地看看沈眠枝,對上他溫柔的笑,小狗尾巴瞬間搖成了螺旋槳。

“汪汪嗚!”好耶,今天也是最愛主人的一天!

……

第二天是個周一。

沈眠枝一早起來,準備回學校上課。曲奇也早早醒了,似乎知道主人要走,不舍地蹭在沈眠枝身邊。

“曲奇乖,我要去學校,下課就能回來陪你,斂哥下班回來也會回家的。”沈眠枝摸了摸狗頭,啓動了一個圓頭圓腦的小機器人。

這款機器人主要功能就是看護人類幼崽和寵物,還在內測當中,是傅斂通過在國外的人脈先一步拿過來試用的。

他們都錄了自己的音頻進去,就是為了平時不在家的時候陪小狗。

本來他們考慮過雇人過來照看小狗,但想到小狗怕生,還是算了。

小機器人頭頂的綠燈閃爍兩下,檢測到當前的情況,開始播放沈眠枝的音頻:“曲奇,我們去玩玩具吧。”

曲奇對此疑惑不解。

這圓鐵殼沒有它寶貝主人的氣息,為什麽又能發出主人的聲音?

搞不懂,但是既然媽媽這樣說了,那它就乖乖在家等就好了。

兩位大人收拾好,準備離開。

傅斂拿着車鑰匙,顯然今天也打算把司機的活給搶了:“我送眠枝去學校吧。”

沈眠枝遲疑了幾秒。

“反正我每天要去上班,每周也要去A大,剛好可以接送你。”傅斂很懂沈眠枝的心裏想法,“如果覺得太麻煩我,那眠枝有空的時候陪我玩游戲或者出門吧,就當是支付報酬。”

沈眠枝笑了笑:“好哦。”

傅斂今天剛好要測試一份數據,把沈眠枝送到A大,自己也熟門熟路地一起進去。

他們同路,并肩走在校道,完美混入上早八的學生人群裏。

不過這份靜谧美好的畫面很快被前方不遠處的巨大動靜打破。

幾十米開外,兩只雞撲騰着翅膀狂奔,還有一只烏漆麻黑的不明生物,它們身後則是追着好幾個學生,一邊追一邊怒吼。

“吃了別人家的實驗藥草就跑是吧,你能耐啊!我今天高低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呸,所以到底是你們哪個沒把籠子關好啊!隔壁院要罵死我們了!那個草是要寫論文的啊。”

“我很嚴謹的好吧,是那個籠子門壞掉了。”

“啊啊啊回來,別跑了別跑了!跑了半個校區了!小雞,雞大哥,雞師弟!求你了!”

一群生物鬼哭狼嚎,浩浩蕩蕩地沖過來,某種意義上來說确實是雞飛狗跳。

沈眠枝打量了一下這幾個家夥。他們的眼神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也沒多少被社會毒打的滄桑,看着還挺有活力的。

由此推導,他們有八成可能是入學沒幾年的本科生。

唔,估計是這些學生操作不太熟練或是粗心遺漏了籠子,搞出了什麽意外事故。這種小意外在實驗動植物多的院系還挺常見的,在校園裏最年輕的那幾屆裏最常發生。

沈眠枝搖搖頭,沒再關注這場大黃雞緝拿活動,和傅斂一起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哪成想,他們剛走沒多久,打頭的那只大公雞居然撲棱着翅膀,一個掉頭,撒腿朝他們的方向跑過來。

跑得最快的那個男生一路聲嘶力竭地提醒行人閃避。

這幾個家夥的前進速度很快,沈眠枝回過頭的時候,已經快要撞上他們。

傅斂條件反射摟住人,往旁邊的樹影下躲去。

在站穩的前一秒,傅斂忽然想到昨天曲奇是怎麽被哄着貼貼的,一秒做出決定,假裝沒站穩。

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踉跄了一步。沈眠枝下意識伸出手,扶住自家老公。

他們的腳步同時往後一步,身形貼合,形成了一個擁抱。

傅斂見好就收,準備松開手。然而在他擡起手的那一瞬間,沈眠枝也擡了擡手。

輕輕的啪嗒一聲。

人群的注意力随着大黃雞而去,無人注意的樹影角落,帶了點蕭瑟寒意的秋風裏,沈眠枝和傅斂的手緊緊相貼。

傅斂的指腹和掌心都帶着粗粝的薄繭,按在沈眠枝柔軟的肌膚上,在細微的移動裏給沈眠枝帶來奇妙的摩擦感。

體溫交織,他們錯開視線。

傅斂用餘光悄悄地盯着沈眠枝的臉。他抑制不住私心,裝作不經意那般想要放下手,卻順着自然重力,把手指插.進了沈眠枝的指縫。

一個意外的牽手,變為了不太正式的,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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