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蒼梧雪山其實算得上是地上城的歸屬地, 早些年也一直是地上城人類們所鐘愛的旅游景區，不過這些年因為雪山內部磁場加劇, 對人類來說不是什麽好兆頭, 容易影響身體，便來的人越來越少了，而機器人卻極其喜歡這種特殊磁場帶來的體驗感, 就好似人類浸泡在溫泉當中的舒适惬意，他們的芯片非常喜歡這樣的磁場, 故而這些年越來越多的機器人願意來蒼梧雪山游玩。
這一大段解釋, 是夜七說的。
他們一邊爬山，一邊聽着各種有趣的事兒。
當夜七講完蒼梧雪山的背景後, 研究員意味不明的淡笑：“是麽, 真的是因為人類不喜歡這個地方了所以才不來了？”
夜七頓了頓, 戲谑的打量着研究員, “那您覺得呢？”
“他們是在為自己的懦弱和膽怯找一個好聽的借口。”
夜七挑起眉梢。
不可否認, 研究員真的非常有魅力。
一種專注于吸引機器人的魅力。
只有研究員才會說出這麽石破天驚的話, 也只有研究員這個人類才會處處對人類充滿惡意, 甚至比他們機器人似乎還要厭惡人類。
如果是正常的人類, 此刻就應該像是一旁的安亞, 撇撇嘴，滿臉不屑。
蒼梧雪山之前是人類游玩的聖地，除了天然的雪山洞，還有很多人為開鑿的山洞，就在雪山深處, 錯落有致。
進往雪山深處的時候, 能看見很多機器人痛苦的躺在地上, 嗚咽不止, 他們蜷縮着身子，十分煎熬的模樣。
看樣子這些機器人都是已經出産十八年了，需要換芯片了，可他們又不願意找人類認主去換得芯片，只能自己在這裏忍住折磨。
對于那些還能忍受住的還好，有些忍受不住的，程序失控，突發暴.亂，十分駭人，他們像是發瘋的惡魔，見人就殺，眼睛通紅，而對于此情此景，其他機器人只有一個念頭：會不會下一個就是我？
就像現在，不遠處正有一個機器人發狂，但他沒有傷人，而是自己毀掉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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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員頓住腳步，看了幾眼，微微低垂眸子。
安亞見研究員不走了，他也不敢走了，趕忙低聲：“好……好可怕！”
研究員反問：“你沒見過暴.亂的機器人？”
安亞迷茫：“我為什麽要見過？只要臣服于我，我每年領到芯片了就給他們了，不會暴.亂的，他們要是換了芯片還會暴.亂，那我早都扔掉他們了。”
安亞說完，後方聽到話的機器人，紛紛低下了頭，心底沉甸甸的。
安亞小聲道：“趕緊走吧哥，我不想看了，好可怕。”
研究員嗤笑：“那個狗屁認主程序才是最可怕的。”
安亞愣住了。
準确來說，所有人都愣住了。
連一號都定住了，片刻，“先生……您……”
研究員轉身，一邊走一邊淡淡道：“人類才是最可怕的，我說錯了嗎？”
一號：“……”
夜七和一號對視一眼：“……”嘶，有點好聽，有點動聽。
山內的其他機器人靜默片刻，齊刷刷的将目光落在了研究員身上。
而安亞和另外兩個少年，瞠目結舌，安亞震驚道：“啊啊啊啊你不敢亂說話啊！！萬一被人聽見了，傳回地上城，傳回研究院，你會被大卸八塊的！”
研究員淡笑，沒有否認。
是啊，研究院确實有那個本事。
他身為人類怎能不怕。
就好似他的爺爺被研究院逼死了，而他的001也被研究院粉碎了。
多可怕啊。
心底漸漸又升起了那股戾氣，研究員沉了口氣，強制壓了下去，面色不善。
萬幸，和夜七他們彙合後，夜七等人去的夠早，過去的時候，山洞還有一大半，每個山洞約莫能待不到二十人，稍微擠一擠，他們總共占了七個山洞。
研究員喜歡清淨，想把三個人類分出去，給到別的山洞，可三個人類頓時大哭，經歷了生死之後，誰也不信了，只信研究員，生怕研究員把他們丢出去不要了，紛紛獻寶：“嗚嗚嗚嗚只要你收留我們，回地上城了我給你錢，給你好多好多錢！”
研究員：“為什麽信任我？”
“你是好人！”
“……”研究員笑了，“萬一我不是呢。”
“嗚嗚嗚嗚不不不，你是！”
不置可否。
他并不想評價自己是好是壞。
一號是肯定不願意分開的，他眨巴眨巴眼，蹲坐在山洞門口，當研究員看向他時，他低了低頭，小聲道：“可我也不想離開。”他抿了抿唇，試探道：“先生，我很安靜的。”然後又指向安亞三人：“比他們安靜。”
安亞：“……”不是，你怎麽還一踩一捧呢。
夜十等人是死死跟随一號的，如果一號在這邊，他們也不會離開，夜十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擺了擺手，“沒事，研究員，我不嫌棄你。”
夜九一巴掌扇到他腦後。
夜七噗嗤一笑：“研究員，我們很聽話的。”然後也很自覺的坐下了。
研究員：“……”頭大。
比起來，一號果然是那個最安靜的，既不會像安亞他們哭哭啼啼，也不會像夜十他們悄悄聊天叨叨個沒完，對方真的會很乖巧的坐在那裏，一擡頭就能看見對方那雙亮燦燦的大眼。
但，他顯然評價的有些早了。
當他每次擡頭都會發現一號離他近了那麽一點點的時候，就很奇妙。
一號裝作若無其事，無辜的看着他，好似在問：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了嗎？
而他只能回報以微笑，總不能說一句，你是不是一直在朝我的方向挪動。
直到一號真的快要挪動到他身旁時，研究員忍不住了，問道：“你喜歡我這個位置？”
一號想了想：“我喜歡離你近的位置。”
研究員合上書，“那為什麽不直接坐過來呢。”
“我怕你生氣。”一號頓了下，“也怕你拒絕。”
研究員靜默。
還真有可能。
直接坐過來，他确實會委婉的換個位置。
但對方這樣慢慢的坐過來，他一時間也确實說不出什麽，并且，這個時候直接換個位置，十分失禮。
一號手托着臉，“你繼續看書，我不打擾你。但是我建議你不要看書了，因為天光漸黯，對眼睛不好。人類的眼睛很脆弱的。”
研究員向後靠了靠，沒回應。
“那你還要繼續看嗎，需要我一會兒給你做一個眼部按摩嗎。”
“不了，謝謝。”
“那我去外面給您找點火源吧！”
一號飛快起身，朝外沖去，外面天色暗沉，遠處別的山洞外面，隐隐有火的亮光，他撿了幾根粗壯的木頭，借了火，路過不同的山洞，在不同的好奇目光中，毫不避諱的舉着火把回來了。
火把在山洞內亮起，十分繞眼，研究員的眼睛一時沒接受得了這麽明亮的光，微微閉眼，緩了緩，再睜開眼，眼前正是那張白皙的臉，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柔和溫暖。
他看了看一號，再看向一號的手，淡淡道：“你碰到水了？”
一號：“因為我的手髒了，我去清洗了一下。”他喜歡幹幹淨淨的，因為研究員不會喜歡一個髒髒的人，
研究員問：“機器人應該減少與水的接觸，你不怕短路嗎？”
一號：“應該不會那麽倒黴。”
研究員失笑。
他将一號手中的火把放置一旁，無意觸碰到一號的手指時，冰冰涼涼，想起什麽似的，他看向了那邊的夜十等人，他們已經帶上了防輻射的黑色手套，而一號沒有，研究員蹙眉：“又碰水，又不戴手套？”
一號縮了縮手，莞爾一笑：“不要緊。”
研究員放下書，不禁笑道：“這就是你和我那個朋友的區別了，如果是他，他一定會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用來撒嬌。”
一號怔了怔，恍然大悟：“撒嬌？”他仿佛領悟了什麽，“我也可以的。”從一開始他就可以，只是他沒把握自己分量有多重，研究員又是否會排斥他的撒嬌。
研究員問：“手套呢？”
一號又縮了縮身子，朝後微微退了下，“扔了。”
“……”
“之前被那個人牽手後，我就扔掉了。”一號似乎還覺得很委屈，“然後就沒有了。”
“……”
一號眼珠轉動一下，擡頭，心中癢癢的，故意問：“那沒有手套了怎麽辦……”
“你問我？”
“哦……”一號默默道，“那好吧，那就沒有了，那就讓輻射殺掉我吧。”
“……”
他錯了。
一號一點都不乖。
倒是很能氣人。
對方還垂頭喪氣的繼續小聲說：“那說不定明天你就見不到我了，我就咔嚓一下變成了一具冰冷冷的電子屍體……”
研究員頭痛不已：“還有什麽解決辦法嗎？什麽能防輻射？”
他對這個是真的不了解，畢竟他當年所處的環境，并不需要擔心輻射問題，而他對機器人的構造也只清楚輻射會帶來傷害，但後世怎麽去抵禦，那就沒了解過了。
一號：“那件大衣。”
順着一號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安亞丢在地上的大衣，安亞似乎嫌棄那個大衣很厚重礙事，不願意穿，研究員撿了過來，道：“穿上吧。”
一號道：“它很大，很重很重，是用合成皮毛在牯化水裏浸泡過的。”
研究員掂量了兩下，倒是沒說錯，但這和穿不穿有什麽關系，重到穿不了？
一號悶悶道：“很重的衣服壓在我的身上會讓我很不舒服，我不穿。”除非……一號小心翼翼的揪了下研究員的衣角，“你穿上吧？你穿上以後，抱住我，我就不怕了！”
“……”
一號：“不可以嗎？”
“……”
一號：“那好吧，那你還是看書吧，我不在乎輻射。”
“……”
研究員真的去看書了。
但沒過一會兒，一號就委屈的說：“我手腕有刺痛感，會不會是輻射原因？”
研究員沒理會。
再過一會兒，無助的聲音：“我胳膊也不舒服，皮膚像是被灼燒了，會不會是輻射呀？”
研究員擡眼，掃了眼，
很快，當他再次擡頭時，瞧見了那個楚楚可憐，細長的黑色睫毛低垂着的一號，對方将自己縮的很小，受傷的說：“研究員，我覺得我芯片都好疼了……”
研究員：你放屁。
輻射要是這種光速作用，機器人就死了大半了，還用得着和人類大戰？
但不管一號是不是裝的，對方也确實看起來很痛苦。
連夜九都過來了，沉聲道：“一號？”
一號推開夜九：“我沒事。我只是快死掉了。”夜九：“……”
在察覺到一號似有似無的哀怨眼神後，研究員終于放棄了，他認輸，穿上厚重的大衣，一把将一號拽過來，在夜九詫異的目光下，将人抱住，十分寬大的大衣，足夠攏住一號，一號眼睛瞬間迸發出晶瑩的光，欣喜歡呼：“啊，一點都不痛了呢！”掌握新技能，撒嬌成功！
衆人默：“……”
一號很冰，沒有溫度的冰。研究員身體溫熱。
當着兩種溫度融合時，似乎更相融洽。
一號懊惱，人類會不會怕冷啊，這麽抱着自己，萬一凍感冒了呢？
他會不會太自私了。
研究員是不是生氣了。
一股自責愧疚湧上心頭，一號立馬就想脫離出來，才動了一下，就被研究員重新攏住，并嘆氣：“不許鬧了。”
十分親密溫和的一聲，聽得一號心底癢癢的，像是有一層糖霜，發酵過頭了，甜膩發癢到他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腦子都懵住了，就好似，他最親密的地方最珍重的芯片正被研究員握在手心緩緩摩挲……
得寸進尺。
這四個不能只形容人類。
形容機器人也可以。
尤其是一號。
從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後面偷偷牽住了研究員的手，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研究員睨了眼，一號道：“那個壞人就牽了我的手。”
“所以你不是把他的胳膊砍掉了？”
“可他還是牽了我的手，”
“他牽的是你的手套。”
“那也是牽住了我的手，”一號正聲，“所以我可以牽住你的手。”
研究員卡住了。他的大腦還一時間真沒順過來這個邏輯關系。
一號悄悄挺直身子，靠近他的耳邊，低聲道：“最初，我以為他是你，所以我是讓你牽的，現在補回來。”
研究員：大可不必。
而對于山洞內的其他人來說，也是大可不必啊啊啊！！
這個角度看過去，你們在幹什麽？！在親吻？！
安亞一萬個不忍直視，心中尖叫，羨慕嫉妒！！
夜十也是幸虧被夜九按住了，才沒沖上前将兩人分開，夜十氣的牙根癢癢，夜九低嘲：“安寧點吧你，這個時候敢打擾一號，你會被他揍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