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家

祁绫言等人強行闖入秘境裏後,只看到了滿地狼藉,被燒焦的土地,未曾散去的黑色的火焰,還有……被遺落在地燒掉了半塊的鈴铛,原本的金色璀璨,變成了現在的黯淡無光,刺痛人心。

這鈴铛本是墨卿為墨柒特地尋來的護身法器,七階法寶,卻被破壞成這樣,那它的主人又該如何?

祁绫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中央的火焰處,無視那駭人的威壓,穿過火焰,彎腰撿起來塵埃裏的鈴铛,如握至寶。

劍尊一生驕傲內斂,從不弱于人,也不曾對任何人示軟過,她就像她的那把劍,鋒利外露,風骨內存。

而如今她緊握着這半塊鈴铛,也終是嘗到了噬痛心骨的滋味,也終于……彎下了永遠挺拔的脊骨,閉上了眸子,露出了悲恸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個最最普通的母親。

墨卿匆匆趕來,他剛剛去救下了洞穴裏被困住,差點兒被靈霄蛇吞噬幹淨的四兒子和五兒子,又從‘潭淵’中撈回了不知為何沉睡不醒命大的六兒子。

原本,他還有絲慶幸,抱着微弱的期望,便片刻不停地趕來了。

到了這兒,看到的卻是滿地狼藉和跪坐在地的妻子,妻子的手上緊握着半塊鈴铛,用力之大,青筋爆出,卻無所覺。

墨卿停下了腳步,眼前有一瞬的昏暗,清俊的臉上閃過了茫然,他擡頭環顧四周,卻不曾找到他最疼愛的女兒。

四肢有些發顫,剛剛浴血殺敵,他的手沒抖過,處理族內的緊急事務,他的手也不曾顫抖半分,面對渡劫期大能,他照樣能談笑如常。

可是現在他的手腳都在顫抖,他聽見了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振聾發聩,一聲聲都好似要崩裂。

墨卿上前走了幾步,看清了那鈴铛的樣式。

他仔仔細細地瞧了瞧一遍又一遍,心中的那絲僥幸終于被打破了。

喪子之痛,讓這位族長也承受不了。

墨卿愣愣地看着那半塊鈴铛,那是他親自跑到人家北域去尋來的,那兒有一位煉器大師,脾性古怪,他求了許久才求得了這保命的法器,心想這樣小巧玲珑,他的小柒定是喜歡的。

果然,小柒很是歡喜地戴上了,笑得燦若朝陽。

他當時想,這是我家的小公主,也是我與阿言的最後一個孩子,我定是要将她寵得無法無天,叫他人瞧瞧,我墨卿的女兒,合該活得如此痛快!

他在心裏承諾,卻又很快被這無常的命運狠狠地扇了個巴掌,扇得頭暈眼花,目眦欲裂。

鈴铛猶在,人卻無蹤。

心中升起了一抹諷刺,他很想笑,于是張嘴,無聲地笑了,笑得雙眼模糊,眼淚滑落,墜入了塵埃裏,反彈出的光芒中,閃現的是他狼狽的面孔。

這世間最為痛苦的事情,白發人送黑發人占了其一。

此時秘境中只剩下了他們,其餘人都自覺地離開了,不曾打擾。

兩人都不曾開口,一跪坐,一站立,伴着昏暗的天幕,靜靜候着他們的女兒。

良久,祁绫言才開口了,沙啞的聲音中是難得的狠絕的殺意:

“三日後,開鎮靈,殺了他們,祭吾兒之魂!”

“好,三族是該理理了。”墨卿眸色一動,眼神狠戾。他輕聲呢喃着,聲音輕柔缱绻,又有說不清的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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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醒來的時候,墨家正在攻打其他三族,戰火如火如荼,他那一向淡然冷清的娘親也好,他那想來籌算缜密的父親也好,這次都打得無所顧忌,瘋狂狠辣。三位渡劫老祖全部出關,鎮魂閣內的長老們也紛紛出閣。

戰火如火如荼,這次的墨家一改往日的平靜淡然,一往無前的狠絕,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殺氣和痛恨。

他不知發生了什麽,心中只想到了自己的小妹。

‘潭淵’之水蝕骨,他也一一熬過來了,四哥與五哥都好好的,正在養傷,卻無大礙,為何他不曾聽到有關小妹的事?

墨染去問兄長,得到的全是默然。

沒有人告訴他,他心中已經隐隐有了答案,卻不肯面對。

直到他闖進了鎮魂閣,看到了墨柒碎裂的長生碑,還有碑前放着的半塊鈴铛。

眼瞳緊縮,腳下一軟,就跌到了地上,身上的傷疤被扯裂,皮肉綻開,不及心痛萬分之一。

墨染伸手,想握住那塊鈴铛,卻怎麽都夠不到。

他低頭,迷惘地看着自己的雙手,眼前是一片模糊。

耳邊似乎有人在喚他,聲音雜亂,他聽不清楚,也不想聽清。

臉上有水珠掉落,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六哥,六哥……】

【誰敢欺負他,老子去剁了他!】

【哝,分你一塊。】

【我也會保護你們的。】

【……】

墨染轉頭,身後已經站了很多人,臉色蒼白、雙眼猩紅的墨忞墨胤,面露不忍的閣內長老,唯獨沒有他的小妹。

他望着他們,看遍了他們的神情,心下只餘一片冰冷。雙手緊攥成拳,狠狠錘在地上,青筋突起。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痛恨着自己的軟弱。

他想:小柒其實沒事,他遲早會把她找回來的。

“可是你太弱了。”蒼老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你是誰?”墨染眼神一厲。

“靈戒之魂,你可稱我為荒老。”

“你的目的。”

“待你元嬰,須給我收集材料,鑄成身體。”

“在此之前,戒指裏的所有資源你都可以拿取。”

“好。”墨染睜着眸子死死盯着那碎裂的長生碑,眼中一向的明朗溫柔都蒙上一層陰霾,雙目猩紅。

終是,不得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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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界玄源紀元間,墨家經歷了一場大戰,三大家族圍攻,卻失敗而歸。不久,墨家對三大家族發起進攻,且不說那三位渡劫期老祖和鎮魂閣內長老、劍尊祁绫言與法皇墨卿,便是墨家年輕輩子弟都在這場戰争上大放光彩,以一敵三,兇猛無比。

兩年後,墨家大敗三家,收複所有地盤,狠辣果決。自此,東域氣運傾覆,勢力重新洗牌。消息不過數天,便已傳遍了玄天全界。

後來,衆人尚在疑惑三家老祖未曾參戰時,卻有人在東域陰魂凝聚之地——亂葬崗內見到了十具面目猙獰的屍體,那面容分明便是賀、滕、雲三家老祖!

只是他們體內的精血全都幹涸,筋脈俱斷。

衆人嘩然。

“定要如此嗎?”靈氣極濃的山脈上,三位老祖俱在,其中一位老者有些不忍地開口。

下面的墨家衆人都籠罩着一股悲哀的氣氛,即便是戰争勝利結束,也無人歡喜。

青袍的女子遠眺,将衆生百态收入眼底。半晌後,輕輕嗯了聲。

“北域的生死之道興盛,生死門中更有生死陰陽秘籍。主魂的死之道早已融入神魂,唯獨不破生之道……”女子聲音淡淡。

眸中神色一閃,意味不明。

“素有生死陰陽逆命之說,天道也忌諱,這也是北域沉寂數千年的原因。唯有此次躲過了天命束縛,才能有一線機會……”

“那你呢……?”女性老祖打斷了她,眉眼中有些不忍。

女子側頭,眼眸微動,看着她眼底的擔憂,氣息柔和了些:“……我該去天池塔了……”

幾位老祖眉眼一動,便想說些什麽,但被她阻止了。

“……不必擔憂,最多十多年,待她的神魂恢複,墨家自能找到她……”女子聲音淺淺,随後轉身,看着三位老者,斂眸俯身作揖。

“……墨柒,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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