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域

噗！

一口鮮血湧出，霖柒猛然睜開眼睛，瞳孔中猩紅一片，體內的靈氣絮亂暴動，神識裏的聲音冰冷無情，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

“你的道呢？”

我的道……我的道……

“你的道是什麽？”

“滾！”霖柒仰天捂頭怒吼。

暴虐的氣息覆蓋整個石室，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觸即發的劍氣。

霖柒死死按住腦袋，卻無法阻止心裏想要殺人的欲望。

石室裏靜谧，心髒跳動的聲音逐漸加速，強烈的欲望溢滿腦海，讓那雙原本殘餘着的理智也在逐漸被吞噬。

不行，這裏不行。

霖柒踉跄地站起來，推開石室的大門，瞬間化作劍氣疾速離開。

這裏不行……不能傷害他們……

殘餘的一絲神志這樣告訴她，片刻之後，那雙眼睛裏晦暗無光。

所有的僞裝被頃刻間擊潰。

意氣掩蓋的蒼白，風流遮住的瘋癫，還有最後一縷空洞茫然。

她想要血……

蒼白的臉上，紅唇弧度淡淡，病态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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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該出來了吧？”邱黎百般無聊地趴在桌上，頭都不擡地問對面兩個人，而那兩人也是一如既往地沒有回答他。

邱黎早就習以為常，自顧自地找事兒玩兒。他十天之前就出關了，就等着那瘋子出來，然後一起去北域大都邯鄲，域中大比就是在那兒舉行的。結果等得他都快沒脾氣了，那家夥還沒出來。

邱黎啧了聲，拿起杯子倒了杯茶水，也不喝，就那麽看着，簡直閑得蛋疼。

為什麽他要跟着霖柒？

很簡單，跟着這瘋子，生命有保障啊，平時撩小哥哥撩妹子，他們兩個都是對方的絕頂僚機，配合之默契簡直無人能比。

當然，這是在不惹火霖柒的條件之下的。惹火了霖柒……他可能死得還要更快一點。

一邊的晨曦突然蹙眉，擡眼朝着一處望去。

“怎麽了？”邱黎話音未落，就是駭然回望。

有一股極其暴虐恐怖的氣息爆發，而那方向分明是……

“瘋子！”邱黎猛然站起，那方位分明是霖柒給自己選的石室。

晨曦和玄塵也都一同站起，玄塵伸手，指尖輕捏，一縷黑氣就被他紮住，在他的掌心中掙紮着想要逃出，四處撞擊，無聲嘶吼。

“這是……”玄塵也忍不住皺眉。

不等他們探究，就見不遠處一道紅影化劍而去，她出現之時，黑氣暴漲、咆哮不停。

“魔氣。”晨曦篤定道，臉上難得帶上了嚴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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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寧是北域的一個小都，雖是小都卻來往密切繁榮，不少有名的拍賣場在這裏紮根。這裏的交通四通八達，位居北域的中心地帶。不僅有通往外界的傳送陣，離齊寧不遠處更有雲海蒼茫，林野莽莽，那裏的散修各異，若有實力低微的路人經過那兒，很少有完整出來的。

“六弟，我們出去轉轉呗。”一身錦袍清貴，折扇風流的公子眉眼中籠着一層不知明的愁緒，強耐着跟他身邊的黑袍男子說道。

黑袍的男子緊緊抿着唇角，眉間緊蹙，一聲不發。

“也許出去走一走，就能碰見小柒呢？”墨凝忍不住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他們來這北域也有四年了，四年中即便是多次在影閣中發布懸賞任務，賞金截截提高，卻如石沉大海，信息全無。

阿爹阿娘尚能坐得住，但他們兄弟幾個卻是忍不住焦躁起來，本是看到了希望，卻又渺茫起來，讓他們的心都揪着，其中六弟的狀況卻是越來越不好了。

餘光中還能看見那黑袍男子冷峻陰翳的臉色，墨凝心下苦笑。

當初他們幾人中六弟和小柒的年齡最為相近，自幼長大，共同玩耍，幾乎是形影不離。他們這些年長的兄弟，年級上比他們要大四五十歲。

大哥與他都到各自師門中求學，三弟雖是粗犷習刀，卻也偏愛煉丹，拜了一個南域的極品丹藥大師為師，幾年裏也見不了多少回。四弟氣運加身，另有隐世高人收其為徒，終日迷戀煉器。五弟性子冷淡，外冷內熱，去了東域的一大劍宗。他們幾人都真心疼愛這最小的弟弟妹妹，奈何見面有限，也不及他們二人親密些，有時想想還頗不甘心。

當年小柒出事後，墨染的性子一天天沉寂下去，眼睜睜看着原本開朗憨厚的少年一點點陰翳沉默，他們心疼至極，卻又無可奈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墨凝再嘆一聲。

【出去瞧瞧吧。】腦海中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

墨染下颚動了動，眼底到底着二哥對自己的關心，但又說不出什麽來。

他沉寂了這麽多年，一直在外追求更強的力量，常年流連不歸，與這些至親之間也好似若有若無地隔了一層膜，盡管他自己也知道這層膜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沒辦法，這麽多年來的愧疚和不甘一天天壓抑積累，到了現在，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和他們交談。

【……我剛剛感受到了一個恐怖的氣息在林莽那邊出現。】

那又如何？

墨染不可置否。

【我在那道氣息上感覺到了你們墨家的傳承氣息。】

“此話當真？”墨染一瞬間拍案而起，陰沉的眉梢上隐隐有所激動。

“怎麽了？”墨凝被他弄得一驚，皺眉一想：“是不是荒老說了什麽？”

墨染得大能殘魂的事情并未隐瞞他們，是以他們都知道荒老的存在，也感激于他對墨染的指導，平日裏也在暗中搜集鑄造肉身的材料。

【十拿九穩，墨家傳承強悍，我不會認錯墨家氣息的。即使這不是你的小妹，也定是墨家子弟！】

墨染眼睛越來越亮，他擡眼看着墨凝，語氣激動：“林莽那兒！可能有小柒的蹤跡！”

墨凝驚喜，霍然合上折扇：“現在？”

“嗯！”墨染慎重點頭。

“那還在等什麽？！”

墨凝起身，眼看就要朝外沖去。

“對了，先別告訴阿爹阿娘還有大哥他們，等我們先去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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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莽延綿千裏而不絕，原本壯闊浩蕩之地，現在卻到處飄散着血腥味兒。

手持各樣靈氣的散修們聚集一起，看着那步步走來，滿身血污的人，眼神驚懼。

這他媽的是人嗎？

因殺戮而興奮暴虐的瞳孔緊縮着，幾乎化為豎瞳，半張臉上還在往下滴着血，露出的那半張臉上，臉色蒼白近乎透明，五官豔麗迤逦，紅唇微挑着，顯露出一種不正常的笑意。

溫和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別走，好不好？”惡鬼輕聲問着，語氣黯然，好似為他們的退怯而傷心不已。

一衆恃強淩弱的散修都是急忙搖頭，七嘴八舌地慌忙求饒，全然沒有方才的嚣張氣焰。量他們也沒有想到，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小修士，竟将他們逼到如此地步。

他們本來是像往常一樣守在這兒，行一些殺人的勾當，攢點兒錢財。今天看見了這女修，容貌竟是他們之前見過的所不能相比的，因此起了些邪心，不成想，被逼到這田地。

他們原有十人，後來被殺七人後，又趕忙叫來同道人相救，結果呢！

又被殺了四個，還有三個見時機不對偷偷溜走了！

散修心下暗恨，這群忘恩負義的家夥！

他們這兒也只剩下了四人，四個金丹後期！擋不住一個築基！

簡直是奇恥大辱！

心裏的戾氣不斷翻湧着，神識在咆哮着渴望鮮血，霖柒心下越來越不耐，理智又逐漸被升騰的暴虐掌控，清明散去，暗氣翻湧。

她不再聽那些無聊的求饒，身體的本能讓她一劍揮去、斬下！殺道獸咆哮沖出，黑焰騰起，燃燒着這片土地，殺氣與戾氣齊發，這截截升高的氣息，赫然沖破金丹，還一直上漲！

狂虐恐怖的氣壓席卷這片土地，直到劍光伴随火焰，殺道獸奔馳踐踏，散修的身體頃刻間爆碎，血肉四濺，血滴飛濺到霖柒的身上，在那早就被鮮血染紅的衣袍上再添一筆。

這滿身鮮血的樣子何其狼狽？

也刺痛了來者雙目。

“小柒！”墨染看見她，再看她渾身是血，以為這些血是她的，疼痛揪心。

這是他的小妹。

他卻沒有護好她。

墨染的手指有些顫抖，他試探着朝着滿地屍體中央的人走去，想要靠近她，卻被墨凝拉住了手。

“小柒在頓悟，不能打擾她！”墨凝臉色嚴肅，随即取出通訊符，指尖一動，符紙燃燒，他就将消息傳了回去。

“為小柒護法！”

“好！”墨染也緩了過來，心知這時候不能出差錯，頓悟是什麽，那可能是一個修士一生都得不到的境界，是以他也不廢話，就與墨凝各站一邊，全身觀察周邊，護着中間的霖柒。

突然地，一股磅礴恐怖的氣息從中間原本一動不動的人身上散出，氣息所到之處，靈氣鎮止，随後，凝結而上，沖破雲霄！

殺道獸再現，黑焰在她腳下升起，戾氣和殺氣不斷凝聚，以霖柒為中心，一道黑紅色的光柱拔地而起，突破蒼穹！

空中烏雲密布，這一片天空都被陰雲覆蓋，本是白天，竟瞬間昏暗，天地異象，莫過如此！

而霖柒的氣息正在不斷升高，頸椎突破，靈力凝聚，這是要沖破金丹的現象了。

但是，突破金丹有這麽大聲勢嗎？

這個問題不禁墨凝墨染兩人在想，匆匆趕來的邱黎等人和那些或是隐藏着的或是注意到了這兒的異像趕來的，在感覺到了她真正的修為後，都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那些暗中窺探這目睹她虐殺金丹全過程的人都快驚呆了。

卧槽，他們以為這惡鬼只是在隐藏修為。

沒想到真的是築基啊！

講真的，現在築基都這麽強勢嗎？

強勢？

【汝道為何？】

那聲音又一遍遍地響起。

而享受過鮮血的甘甜後，霖柒的理智略有回歸，是以，她只是靜靜地站着，手中的劍還滴着猩紅的血液，她的衣袍臉頰頭發上都占滿了鮮血，心髒還在劇烈地興奮地跳動着。

那種美好的感覺讓她着迷。

她擡手，手上是一片猩紅，她這樣看着，臉上露出了奇異的笑。

“蒼天不仁，我就殺破這天！蒼生不仁，我就殺盡世人！我，合該以殺為道！以殺止殺！以殺平戈！”她似是呢喃，輕聲說道。

我為殺道！

随後，突然仰天大笑，雙眼猛睜，築基，破！

天空中已是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