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想玩什麽?”
毛毯一直掖到下巴,顧商臉上是被吵醒的不耐,他好像又高燒了,身體又冷又熱的,腦袋很疼,像塞了幾塊尖銳的石頭進去,又重又墜,什麽都不想思考。
“miao— — ——”
這要人命的煙嗓,裹着沙子翻滾的貓叫聲,像在罵人。
站在自己胸口上的雪人的臉跟開了廣角似的,顧商擡手就将貍花貓扔下去,自然得如同做了幾百次。
再強大的人生病也會變得脆弱一些,顧商穿着米色的羊毛衫,看着大了一個碼數,空蕩蕩的,他咳嗽了幾聲,恹恹地推了下江堰的大腿,像撒嬌,“喝水……”
江堰猛地愣住了。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抿着嘴走去廚房,打開了洗碗機旁的櫃子,印入眼簾的卻不是杯子,而是豆漿榨汁機。
他像被錘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有點暈,他餘光瞥到雪人在陌生的環境下嗅來嗅去,不遠處那只黑貓警惕地縮在桌子底下。
江堰想把那只黑貓丢出去。
“我來我來,”陳助理連忙走過來,怕江堰覺得尴尬,還善解人意地小聲解釋道,“顧副總自己都不知道東西在哪,都我們收拾的。”
江堰的表情重新裹上冰冷,是了,之前他在這住的時候,東西也全是他收拾的。
生病了不回家,反而來這,貪戀小情的溫柔鄉?也是,還有銀耳糖水喝。
期間顧商一直閉着眼揉太陽穴,耳朵好像也燒出了問題,一直在耳鳴,嗡嗡聲充斥了全世界。
手機響了起來,顧商有氣無力地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何今安。
不想接,他挂掉了。
哪知一向省事的何今安反常地打來第二個,鈴聲對于生着病的顧商來說尖銳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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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煩,顧商發了脾氣,負氣地将手機扔到地上,太吵了,吵得腦子疼。
江堰看了眼就在他腳邊裂了屏幕的手機,上邊名字跳動着,他視而不見,拿了水回來,就這麽站在沙發旁,靜靜地看着對方。
顧商等了好一會,也不見水送到自己嘴邊,哪怕此刻腦子不靈光,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平時他生病,江堰恨不得時時刻刻粘着他,萬事都親自上陣,喝藥還要給他準備一顆軟糖。
他眉頭蹙得越發深,“傻了?”
江堰這才将水杯湊過去。
顧商稍稍仰起頭,淡色的唇貼着杯口,喉結緩慢滑動着,只喝了一口,他便偏過臉,示意不想喝了。
可杯子并不挪開,反而愈往嘴裏伸,磕到了他的牙齒。
“張嘴,”他聽見江堰說,“咽。”
他不想喝了!他本就不喜歡喝水,顧商有些發火,越被逼着越不想做,他扭頭,寧願水灑濕衣服。
江堰垂着眼,直接掌住顧商的後腦開始灌,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直到顧商将一整杯溫熱的水都喝完。
水還是溢出來了一點,顧商也有些嗆咳,他眼尾漫上了紅,太陽穴處針紮般地泛着細密疼痛。
江堰單膝跪上沙發,将男人怼進角落,毛毯下,顧商的膝彎搭在他手臂上,他摸到了顧商的松散的褲腰。
“怎麽生的病?”他頓了頓,說,“我摸摸,弄出來沒有。”
顧商脖子都是紅,仍時不時咳嗽着。
毛毯将江堰的動作遮得嚴嚴實實,他忽然扭過頭去,盯着陳助理,冷聲道:“你還要看?”
生理淚水打濕了下睫毛,顧商堪堪止住喉嚨的癢意,他跟着看過去,卻直直對上了小陳的臉。
兩三秒過去,顧商腦子裏的霧霾被一陣風吹散。
這不是江堰還在時的助理。
他之前估計是被夢魔給怔住了,可醒過來後的他,沒理由還會給江堰好臉色看。
他定了定神,“讓他滾。”
江堰沒來得及開口,下一秒,他膝蓋彎一痛,身型矮了下去。他的反應也算快的了,反手轉身朝後邊送出手肘。
可顧商請的助理是什麽人?保镖加保姆,每一個都是又能打又細心。
江堰只感覺他的手臂被架住,往後一擰,那個人就将他控制住了,扣住他的後脖子讓他半跪在顧商前,然後等待指示。
顧商又咳起來,手捂住嘴,鎖骨都紅了一片,正想擡頭看過去———
眼前卻突然一黑,皮膚一痛,粗糙的指腹狠狠擦過他的眼下,差點戳進他的眼球。
陳助理大驚,連忙施加力度。
這下,江堰連上半身都直不起來了,只餘手肘撐着地板。
小陳是退役拳擊手,顧商是領教過前者力氣的,他和小陳掰手腕,不出五秒就被放倒,前四秒還是人情世故,是絕對力量的壓制。
而剛剛,江堰頂着脖子和背部上的巨大壓力,也要擡手硬生生蹭掉顧商眼下的水痕。
江堰忽然發火,還是大火,顧商和小陳都感覺到了。
對峙片刻,顧商嘴角抿直,他望着江堰繃緊的下颌骨,難得嘆了一口氣。
他現在看到江堰就煩,生着病的他沒那麽多精力來對付這大麻煩,顧商厭倦地閉上眼,“把他扔出去,再揍一頓。”
話音停了停,補充:“往臉上打。”
一陣兵荒馬亂。
陳助理剛解決完上司吩咐下來的活,大明星出了血,臨走時冷聲道:“再不請醫生,你等着顧商燒死吧。”
于是他立馬打了個電話請示秦則雪,“秦秘書您好,顧副總又高燒了,您看要找個醫生來嗎?”
他不能讓顧商量體溫,更不敢直接摸顧商的額頭,所以一開始當他看到江堰的手蓋住他直屬上司的臉時,他是倍感驚恐的。
他沒有資格,更沒有冒犯之後被赦免的特權。
可秦則雪有,所以一般有什麽事情,大家都詢問秦則雪。
秦則雪:“在千燈湖嗎?我讓醫生上門。”
顧商不顧門外情況如何,只難受地躺屍,他覺得自己真是燒傻了,竟然把七年前和現實混了……
惡心透了。
醫生又給他打了一針。
一個星期過去,顧商的病才算徹底好了,長長短短耗時大半個月不止。
秦則雪站在恒溫潛水池旁跟他彙報工作,半晌,她忍無可忍道:“你他媽給我滾上來。”
顧商在水底下睜開眼,舒展身體游上來,他将濕透的發撥到後邊。
秦則雪簡潔彙報完,合上文件,道:“A下周過來拍代言圖,你和江堰,沒問題吧?”
小腿沒入水下,顧商坐在岸上,低低念這個名字:“江堰……”
他笑了一聲,“能有什麽問題?”
秦則雪剛想開口說“別影響她工作就行”,就聽男人繼續道:“但你提醒我了,我和他之間,的确還有一筆賬沒算。”
顧商站起身,陳助理立刻為他披上浴巾,他翻了江堰的牌子。
“江堰,禦庭,周一晚上八點。”
作為團體組合,出道了一定時間,成員們分別會積累不同的人脈以及粉絲,一般都不單止團體活動了。更何況是九年的老年團A,五人都有不少的個人工作,現在還回歸,只能算得上是粉絲福利了。
成欽在拍偶像劇,鄭年烨和宋其亭在出演綜藝,林稚珉年紀最小,據說有回去讀一讀書的想法。而江堰,這麽長時間,只有兩部拍完的電影、一部剛被顧商攪黃的電影和幾首為電視劇作曲的op。
經紀人曾一度非常苦惱,還特地找人談了談未來志向。他是六年前開始當A的經紀人,那時候A已經出道三年,說實話,只要是個有野心的成年人,大致發展方向一般都定下來了。
江堰也不是說沒人請,正是因為除了活動外不怎麽露面,所以大家越發想請到他,可江堰通通拒絕了。綜藝吧……鄭年烨和宋其亭能帶帶,雖說價值不大,但多讓粉絲見見這個人也是好的,誰知江堰表明:“不想上臺當棵樹。”
經紀人很抓狂:“要不當一棵稍微活潑點的樹?”
江堰面無表情的,低聲道:“我有事情做。”
經紀人只好不說了。
今年的回歸已經快到尾聲,A早上練舞,下午參加團體電臺節目,晚上打歌。
彩色閃片從天而降,江堰稍稍喘着氣下了臺,他對快怼到臉上的鏡頭點了點頭,宋其亭雙手比着耶晃來晃去,拿着攝像機的是SKS的工作人員,他們一路跟拍,這些保留的視頻會稍做剪輯後作為花絮放到A channel裏,供粉絲們觀看。
後臺日常大家都比較放松,随意地聊着天,讓粉絲看他們真實的樣子。成欽撕開雞胸肉就吃,宋其亭當場卸妝,林稚珉解開扣子,鄭年桦坐姿還有些不雅,江堰玩着手機,忽然,他的表情有些異常。
“诶?我們江堰是看到什麽了嗎?”剛好采訪輪到他了,他的臉被納入鏡頭,工作人員邪笑着下套,“莫不是女朋友發來的消息?”
A出道時的平均年齡算不上小,除了江堰18歲、林稚珉16歲,其他三人全二十打上,最大的成欽還22了。現在過了九年,五人平均年齡三十,粉絲們在戀愛方面也變得寬容了,甚至有些同他們一起長大的,還操心得不行。
“我都談了五個了,怎麽除了老二有一次緋聞之外丁點水花沒有啊!”
“該不會粉上一個和尚團吧……”
“難不成真是gay。”
是的,五人純純正正的事業批,可能是因為是在小公司創出來的,所以特別地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江堰搖了搖頭,大大方方地将手機屏幕展示給鏡頭看,上邊是家裏的監控畫面,“我的貓剛剛打爛了我的水杯。”
采訪很快就過去了,等人都過去,江堰重新拿起手機,是顧商的秘書:周一晚八點,禦庭酒店頂層。
江堰還未看具體內容之前,首先注意到了兩人上一次聊天的時間,2015年10月14日 16:37,八年前。
太久違了,這種被通知寵幸的感覺。
被睡的人沒有資格拿到顧商的聯系方式,一般都由秘書負責通知。
他曾經有過顧商的私人號,不過被删了。
禦庭酒店……江堰短促地“哈”了一聲,意味不明。
今晚還是睡不着。
顧商盯着窗外看,他将床挪到了窗邊,一睜眼就能看到江,今晚一共有7艘不同的游船,來來回回的。
其實他大可繼續找像江堰這樣的人,諾大世界,他不信真沒有。
可真要找起來,哪那麽容易找到,至少顧商試了七年,也沒找到。
奇葩的人一大堆,惹人厭煩的更是多,說得好聽是他在嫖他們,實際上何嘗不是他們在嫖他?
他們愛透了顧副總一擲千金。
總之時間越來越長,他覺得沒意思極了,還不如吃藥。
何今安能待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也是這個道理,前者作為床伴是無趣的,但作為出席聚會的伴侶是合适的,因為識相聽話,便留着了。
想睡覺,顧商閉上眼。
轉眼到了周一,江堰從舞臺上下來已經晚上7:02分了,來不及換衣服卸妝,他同經紀人說了一聲後便打車到禦庭酒店。
黑如薄紗的定制襯衫外披着一件黑西裝,不是隐隐約約透出肌肉線條,這跟絲襪一樣脆弱的布料壓根一覽無餘,原本就明顯的胸肌和腹肌再次被化妝師加深。
藝人的頭發都不許剪得太短,以防做不了發型。
江堰有往後撩劉海的習慣———嫌棄擋眼睛,因此平常洗完頭,自然風幹後頭發會順着原本發縫的位置自然稍稍分開。
這次造型師将頭發分成了三七分,用夾板固定出蓬松的弧度,再用吹風機吹亂,為了擁有更淩亂的紋理感,七分那邊的劉海往前随意地撥弄,只露出一半的額頭。
臉上也畫了淡淡的妝,沒有眼影沒有口紅,只是着重突出了深邃的輪廓與英挺的鼻梁。
或許是藝人經常換造型的緣故,見過無數帥哥美女的顧商每次都會有一點被驚豔的感覺,但也僅此一點了,因為厭惡大大蓋過了。
他将江堰從頭打量到尾,道:“去洗澡。”
江堰沒說什麽,去浴室洗幹淨了出來,他裏邊真空,就外邊套了個浴袍。房間中央有把椅子,一看就知道是為他準備的,他自覺坐上去。
顧商神色淡淡,沒有半點要脫的意思,他拿出一個特制手铐,套在食指上慢悠悠地轉着圈。
江堰的眼睛裏宛如盛着一面沉靜的湖泊,他沒有掙紮,“你想玩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