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低頭

江堰只能放顧商走。

樓梯門打開,黑貓怕,又一次鑽進了沙發底。

顧商看着江堰沒半點猶豫,直接将手伸進去把黑貓抓了出來,也因此看到了對方手臂上又多出來的三四下血痕和出了血的兩個小洞。

兩人都沒管。

江堰把黑貓放到顧商懷抱裏,哪知黑貓剛沾上,又像彈簧一樣跳走了。

無奈之下江堰又去抓了一次。

明明顧商才是主人,可咪咪在他手裏鬧騰得很,在江堰手裏反而尾巴都要夾進身體裏了。

江堰說:“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顧商不可置否。

雪人是社牛貓,見兩人要走,也跟着往樓梯間跑,于是江堰左手拎咪咪,右手抱雪人,他一步一步往下走,兩截樓梯,四十二步,他走了好多好多遍。

踏上平地,還有十六步,才到顧商家的樓梯門。

他數着,顧商走了十九步。

門一打開,咪咪就蹿了進去,顧商沒有解氣,他在七樓一共被關了五天,臉頰兩側被掐得發青,口腔上颚被勺子刮破了皮,手機卡和房卡被折成兩半,他又扇了江堰一巴掌。

江堰被打得側過臉去,他抿了抿唇,看着顧商脖頸上泛紫泛黑的手指印,像惡鬼打上去的烙印一樣。

江堰沒有移開視線,自虐般地盯着看,半晌,他低聲說:“你想做就上來找我,我會給你開門的。”

是的,江堰妥協了,他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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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江堰的身體仿佛被惡魔占據,他不是他了。

他瞳孔渙散,頹然地坐在床上發怔,坐了很久,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将顧商掐成這樣。

氧氣乍一下湧進鼻腔,顧商臉至脖頸悶紅一片,側身咳嗽起來,咳嗽帶起幹嘔,早餐還沒被逼着吃點,胃裏早沒了東西,他開始吐酸水。

江堰被劇烈的咳嗽聲喚回神志,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拍起顧商的後背。

顧商猛地推開他,“滾…!”

江堰愣愣地站在一旁,他像是靈魂出竅,不知該做什麽了。

他不傷心,畢竟太多次,已經習慣了。

他只是迷茫,比七年前舅媽在醫院确診癌症晚期沒人幫忙還迷茫,那時的他雖不懂,但崩潰過後,總能一點點找到下一步該做什麽,問人也好,自己摸索也好。

可能是性子安靜的緣故,他從小有個技能,特別會解死結。

五歲的時候,舅媽要去幹活,只要扔給他一根繞死的繩子,他就能坐在小板凳上,從中午解到黃昏,不哭也不鬧。

陳春見人就誇,她撿着大便宜了!哪家小孩那麽省心那麽乖!

五歲到二十七歲,二十二年過去了,他的解結能力應該大大提升了才對。

可這次,他解不開,死結外側的每一根繩都松開試了,試了很久很久,反而讓這個結越來越大了。

這個結好像沒有線頭。

晚上,顧商被喂着吃了藥和粥,十點不到,就被趕上了床。他睡不着,看着陽臺那一側的花發呆。

或許是因為這幾天按時吃藥,他的胃痛得不是很頻繁了。

江堰睡在離顧商很遠的位置,兩人之間隔了兩個身位———他主動分開的,不然顧商不肯睡。

一般人掙紮得精疲力盡可能就将就着睡了。

顧商偏不,他脾氣倔得不行,從來不做低頭那一方。

時間一點點流逝,另一個人的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但存在感強得令人無法忽視。顧商煩躁地在心裏催促自己睡着,他越着急便越焦慮。

不知幾點,身體都躺僵了的顧商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長期睡眠不足讓他變得暴躁易怒,一點點噪音都讓他心煩意亂,他皺眉看過去。

江堰脫掉了上衣,正跨在他身上,月色打在光裸的身體上,明暗交界線分明。

顧商淡漠地擡了擡眼:“發什麽神經?”

江堰的手從顧商的下擺探進去,放在對方薄如紙張的小腹上,“做吧。”

顧商怔了下,随即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他像是贏了,但毫無開心的情緒,嘲諷道:“不用求你了?”

月色照不亮江堰的眼睛,他不說話。

顧商躺着,戳心窩的話一句一句地從那張漂亮的嘴裏冒出來:“怎麽敢勞煩Muss的大老板?放我出去找個人就好了,用起來也沒那麽惡心。”

江堰俯身,堵上了顧商的嘴,他不知是難受還是嫌惡,率先閉上了眼。

正好,顧商疲憊不堪,也不想再看。

江堰一直沒說過,因為顧商的小腿很長,所以并起放在他肩膀發抖的時候最好看。

顧商自己沒看過自己的表情,可江堰是知道的,做 愛時的顧商就是這樣,忍着不吭聲,可眼尾會爽得染上色,紅會一直蔓延到鎖骨,生理淚水也流得多。

江堰雙肘撐在顧商頭側,大半張臉都埋進了後者的肩窩脖頸裏,他在親他勒出來的痕。

顧及着顧商的身體,動作很慢,他喜歡摩擦顧商的手腕內側,隔着一層最薄的皮膚觸碰底下青紫交錯的血管。

……

顧商睡了過去,沒了意識。

感覺天開始變亮,他突然被渴醒了,喝完了江堰放在床頭櫃上的一杯水還不夠,他坐起來,這才發現身旁沒有人。

等了一會也沒人進來,顧商只能自己下床,光腳踩在地上———床邊沒有拖鞋,畢竟都是被抱着進來的。

門輕輕掩着,千燈湖太安靜,以至于此刻江堰的低沉聲音都顯得大起來。

“嗯,慕總。”

顧商剛踏出房門半步的腳收了回來,他看到江堰站在窗邊,只用毛巾圍着下 半 身,像是剛洗完澡出來。

他低頭,看着自己縮回的腳。

“……我知道了。”江堰說,他垂着眼,有些發呆,耳邊聲音嘈雜,他正想調小一點———

手機驀地脫手,有人從後邊搶走了。

江堰轉頭。

顧商面無表情,迎着月光,他将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裏,慕色口齒不清的,像是在發酒瘋。

顧商直接挂了,然後以牙還牙,用力往地上一扔。

又一部手機報廢。

江堰沒有說什麽,看到顧商手上拿着的空水杯:“渴了?”

顧商質問:“你們在說什麽。”

江堰道:“沒有說什麽,慕總好像喝醉了。”

一口一個慕總,顧商冷笑一聲。

之後兩天,顧商越發抗拒,江堰無法,放了手。

江堰說可以找,顧商便像嫖 客一樣地去了,重新将江堰當成工具。他本想叫後者去禦庭,想了想又覺得麻煩,反正不是在他家,偷不到資料。

只是上七樓的時候從不帶房卡,同時将樓梯門換成了密碼鎖,第二天睡醒再回去。

他每次都會在床頭櫃上放上一點“嫖資”。

顧商皺着眉頭看他:“用點力,沒吃飯嗎?”

江堰抿直了唇線,一言不發。

汗流進眼睛裏,顧商反射性地閉上左眼,視線搖晃中,他看到了江堰額頭上一條淺淺的疤,在發際線的位置,相對于其他平滑的皮膚,凹進去了一點。

他舒服得有些失神,盯了一會,突然擡起手,想要用指尖去碰一碰。

可因為某人的劇烈動作,導致他沒掌控好距離,幾乎是戳上去了,指甲在疤上留下淺淺的、凹進去的月牙印子。

江堰一怔,随即将顧商的手死死地摁在自己的額頭上,手心貼着薄薄的眼皮,他睜着一只眼,目光沉沉的,看顧商受不住地繃緊鎖骨。

……

結束後,江堰壓低身體,想同顧商接個吻。

嘴唇剛碰上,卻被顧商一巴掌打偏了。

不重,也不疼,只為不讓他親。

顧商淡淡道:“滾。”

是了,雖然兩人像回到了包養關系時的相處,但顧商不讓他親。

九年前,一開始的顧商也不許他親,那目光淡得不像在看個人,他懷疑顧商壓根沒記住他的臉。

時時刻刻在提醒他,他不過是一個比較好用的助眠用品罷了。

顧商這段時間,又開始頻繁地找人了。

他這項活動宛如一段一段情 潮,分高漲與低迷。

之前江堰那句話,那句“你需要我”提醒了他,他可以騙騙江堰,但騙不了自己,實際上,他就是沒找到像江堰一樣的人。

這種“唯一”讓顧商深深地不安起來,當一個人于自己有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那就等于有了軟肋,有了被他人可控制的把柄。

他都想拿江堰的東西去做個磨具出來,看看到底特殊在什麽地方,怎麽他媽的那麽另類。

晚上十一點,顧商去敲七樓的門,一改往常,沒有人應,不耐煩地等了十幾秒,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江堰接通了,“在工作。”

顧商道:“現在立刻回來。”

顧商話中的命令語氣讓江堰抗拒,他千方百計地不想讓兩人的關系再次沾上性,可事與願違,這讓他感到挫敗與絕望。

他生硬地說:“顧總,你沒資格命令我,我現在不是你的情人了。”

顧商沒聽完,挂了。

江堰沒說謊,他在工作室裏制作新歌,不過,不是非要今晚完成,時間還很長。

現在12月了,到明年的一月十二號,A出道十周年,到了這種程度,A每人都會有比較充裕的個人時間。

分針指向數字五,江堰還是站了起來,準備回千燈湖,他來到六樓,敲門卻一片安靜。

他還以為顧商是在跟他發脾氣,直到他打電話過去,鈴聲響了五十多秒後,戛然而止。

顧商特別煩鈴聲催命似的響,如果人在旁邊,肯定是挂掉而不是響到自動停。

江堰立刻聯系他找的人,問顧商在哪。

過了一會,那邊回複:禦庭酒店,十分鐘前顧副總帶了個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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