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劇本

倒不是顧商帶了個人進去。

只是恰好在停車場碰上了,便一起了。男孩看着年紀不大,估計剛成年,有些局促地站在電梯角落,頭也低着,他剛剛只瞄了一眼他的金主,就不敢再看了。

驚豔,害羞,賺到了,但更多的是不安,因為他通過出賣色相來獲取利益,可他的色相卻比不上金主的……

顧商擡了擡眼,将男孩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仿佛在打量物品一般。

他一點不紳士:“擡臉。”

男孩忍着臊意,幾近要縮進電梯洞裏。

電梯門開了,顧商點了點頭,走了出去,他現在心情不佳,實在給不了好臉色,一進門,他就道:“脫褲子。”

男孩雖不好意思,但乖順地做了,內褲也脫下。

不錯,聽話多了,視線往下掃了下,顧商嗤笑出聲,男孩竟已經失了平靜。

他道:“去洗澡。”

顧商是洗了澡再過來的,畢竟原來是準備上七樓的,他無所事事地刷着手機,隐隐約約聽到了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沒有在意,只是……過了大概十幾秒,忽然門口“嘭”的一聲,極響,像是有人從高樓躍下摔在水泥地的聲音,吓得顧商直起腰,心髒顫起來。

男孩剛好洗完出來,聽見這聲音,一邊疑惑地看向門口,一邊又有些害怕地靠近了點顧商。

兩秒未過,又是一聲,這次能清楚看到門板在抖了,顧商很明确有人在踹門,他沒有多想,拿起手機翻找前臺的電……

嘭!

第三下,被踹開了,門大力地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撞上牆,後又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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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愣愣的,看着門口那個人,傻傻地喊了句:“啊……師兄?”

男孩是SKS新團的成員,是A的師弟團,A可沒少扶貧,平時一起工作的時候他就頗怕這位師兄,對方常年冷着臉,看起來一點不近人情。

他團裏的其他成員也說江堰師兄太難熟悉了,共事一年,聯系方式還沒加上。

特別是走廊的燈太亮,江堰背着光,影子直直地斜映在地上,看不清神情。

男孩能瞬間感覺自己身旁的人氣息冷了下去,他搞不清事态,但只能出聲:“師兄,那個……”

“滾出來。”

男孩被打斷,傻了。

江堰往前走了一步,臉終于露在光亮下,他的聲音宛如經歷千層寒冰,裹着冰霜與利劍,“我說,滾。”

看清江堰表情的男孩膽戰心驚的,他下意識走了兩步。

這時,顧商才悠悠道:“你的主子是我。”

男孩如夢初醒,停下腳步,懂了,他不過是夾在兩人之間的可憐蟲罷了。

江堰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憤怒得在發抖,可實際并沒有。他氣還沒喘勻,頂層他上不來,只能開一間最貴的房,來到五十多層,剩下的十多樓,他是從逃生樓梯跑上來的。

顧商電話還沒打出去,就被這變故中斷,他道:“你,才是該滾出去的人。”

江堰已經竭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了,可聽到這句話後實在做不到。他看到開門後顧商臉上的驚訝與疑惑,寫滿了他是怎麽能出現在這的。

江堰很想大吼,因為七年前,這段樓梯和正雲的樓梯,他爬了三十多遍,兩個加起來,就是七十多遍。

那時候的他還沒有現在有錢,只能買最便宜的房間揮霍浪費,最高到十六樓,剩下的四十多層,是他一步步走上去的。

前幾次的時候,他一邊走,一邊流淚,無聲地流,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哭,樓梯每隔三四節階梯,就有一滴透明的水。

小時候舅媽逢人就誇:“我們雁是男子漢!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哈哈哈!”

原來他不是。

他不是男子漢。

現實中的他也真的吼出來了,他用力揪過顧商的浴袍領口,“滾!”

男孩吓得屁滾尿流,江堰竟然直接拎資本大佬的領子!

江堰是股東的事在SKS裏其實已經不算秘密了,男孩衣服都來不及穿,拿上就出了門。

顧商皺起眉閉了閉眼,耳朵被震得嗡嗡叫。

江堰幾乎要将所有的惡意發洩出來,他說:“你缺了男人會死嗎?顧商。”

“你為什麽要找別人?為什麽?!就那麽想找刺激嗎?”

他口不擇言:“你一輩子都要活在男人的胯下,對………”

啪。

顧商手心發着麻,宛如有螞蟻爬過,他胸口劇烈起伏着,同樣攥過江堰的領子,連扇了三下。

用盡了力的。

他從喉嚨擠出字來:“誰他媽讓你這麽跟我說話?”

胃又莫名其妙地疼,很劇烈,奇怪,明明已經好了。

江堰嘴角開裂,他被打醒了,怒火消下去,只剩滿目的悲涼與瘡痍、滿身的疲憊與不堪。

他恨,恨死了,恨得他想幹脆殺了顧商。

江堰氣消了,顧商卻沒有,那些诋毀侮辱的話一遍遍在他腦海裏旋轉,他憤怒之餘還有別的情緒占據了大頭,但他不懂那是什麽,只能用憤怒掩蓋,用憤怒宣洩,他一腳将江堰踹跌在地上,扯着後腦勺的發拉起,又打了兩巴掌,眼眶都紅了。

“你是什麽東西也配罵我?你不過是條連我鞋底都不配舔的狗!”

是啊,他在顧商眼裏,只是一條狗,而已。

甚至算不上人,更遑論平等呢?

江堰順勢對上顧商的臉,看到了顧商眉上的那顆小黑痣,他突然發瘋一般地用指甲去挖。

他最恨這顆痣,恨不得剜掉,七年前,顧商抛下他的時候,這顆痣沒有動一下,抛棄得沒有半點猶豫。

“呃……”顧商一痛,捂着額頭退了一步。

沒流血,但肯定破了皮。

他被這一出弄怔了,站在原地半晌,看着床頭櫃上新鮮的花,猝然冷靜下來。

太失态了,這樣不像他,江堰也值得他如此動怒?

房間很安靜,江堰看着重新變得冷淡的顧商,道:“……我恨你。”

江堰其實恨的是自己,全部錯都在于他,可他用上了所有能責罰自己的法子,都無法消除一點後悔。

他只有這麽說,才稍微能喘口氣,不再那麽疼那麽痛。

又是這句話,顧商冷笑一聲,“恨?你憑什麽恨?你有資格嗎?”

資格。

江堰已經聽不見顧商在講什麽了,他精神崩潰了,耳道好像被粘稠的史萊姆填充住,只能聽見一兩個字眼。

他喉嚨仿佛裝滿了小石子,說一句,尖銳的石子就上下擠壓摩擦,磨得血肉模糊,他喃喃道:“就因為我們開始于包養,所以後來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追上你嗎?”

這句話,他這七年來,無數個夜晚在心裏默念,現在終于說出來了。

江堰說:“就因為我演了那部電影?”

“……”

“就因為我去演了、那部電影嗎?”

“你說的可真輕巧啊,”顧商無語到笑出了聲,“你偷資料給Muss導致我丢失項目這件事就這麽被你簡簡單單地揭過去了?”

“是,我錯了!我沒聽你的話,我錯……”江堰說到半路,忽的卡了殼,像被點了穴,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漲得他臉色發白,好半天只憋出來幾個字,“你說什麽……?”

眉毛上的皮膚刺痛,顧商不欲再同江堰發瘋,繞過,下一秒,他被抓住了肩膀,力道大得宛如要碾碎他的肩胛骨。

“你剛剛說什麽?”江堰臉上有點迷茫,有點扭曲,語無倫次的,“什麽資料?項目?什麽?我沒有聽、聽清楚。”

顧商掙脫不開,“滾!”

江堰頭腦裏不停回想顧商那句話,念了三四遍,終于理解了,“我沒有……顧商!我沒,我沒做!”

顧商厭煩地扯了扯嘴角,只覺得江堰在狡辯,沒做的話當初何必心虛,何必說“是”,何必說我錯了。

直到這刻,顧商才發現,原來他記得那麽清楚。

可這種情況,江堰哪還能讓對方走了,“顧商!”

他手在發抖,整個人在發熱,似乎要爆炸,他終于窺見了一點死結的線頭,“等等、我想想……”

走是不可能再走的了,顧商被抓得死死的,他瞧見江堰呼吸不暢,不似作假。演的?如果是演的話,這還沒拿影帝?

江堰勉強冷靜下來,将當初的前後過了一遍,确認自己毫無什麽資料項目的印象,他顫着聲線,道:“我沒有做……我不知道什麽資料。”

顧商問:“那你當初給導演的u盤是什麽?”

“u盤……?”江堰盡力回憶,“是我的電子劇本。”

顧商沉默,也覺得不對勁了,這種可以随意釘死的謊言江堰不至于蠢到抵賴。

肩膀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江堰似乎是在怕他不信他。

顧商安靜了一會,說:“當時Chansan和Muss在競标一個很重要的項目,可我們的設計稿被Muss挪用了,後來慕色和我講,是你去我的書房偷的。”

江堰倉皇搖頭:“不是我……慕色?我打電話過去問,我沒有做。”

顧商眼神還是淡的,他擡了擡下巴,不可置否。

江堰摸向自己的口袋,摸不到,褲袋衣袋都摸了一個遍,才顫着手從一開始的口袋掏出手機來。

慕色的手機號碼也找了好久,慕字總找不到。

好不容易打出去。

嘟…嘟…嘟……

慕色接了,那邊背景音嘈雜,像在酒吧,“喂……江堰啊?你在哪呢?過來喝酒……”

江堰單刀直入:“你、你為什麽和顧商說我偷了資料。”

慕色口齒不清,“什麽啊……什麽東西,你過來!”

江堰沒有耐心,他幾乎是吼着重複了一遍。

慕色喝醉了:“哦,哦!不是吧!你們哈哈哈,你們還在因為這個吵啊?反正我姐那婊 子已經偷走了公司,那我就告訴你吧……”

哦忘了說,半年前,慕色的姐姐慕希成功奪權了。

他說話颠三倒四的,“顧商,顧商在不在你旁邊?他當時的表情也真的好笑!”

顧商冷笑,想沖到手機裏把這個傻逼打一頓。

江堰的心髒一直狂跳着,眼前有些暈眩,眼看話題又要跑遠,他幾近控制不住語調。

“哦……顧商那個助理還是秘書?還記得吧…?他把資料弄成一個小小的病毒還是鏈接什麽的……嵌在你的那什麽……哦!劇本裏。”

電話外的兩人都靜止了。

慕色繼續道:“嗯……不過江堰,還是得感謝你啊,感謝你去演了那部電影……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Muss,哈哈哈!我遲早會将Muss拿回來……喂,你過來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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