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江珩跟着顧雲川回了家。

江珩很難拒絕顧雲川的邀請,畢竟他家新買了游戲機,還有豐盛美味的三餐。指紋鎖已經錄入了江珩的指紋,備用鑰匙也挂在他的書包上,他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輕車熟路。

他們正撞上隔壁鄰居回來,一輛銀色的布加迪威龍駛入車庫,伴随着轟鳴的引擎聲,在夜色中仿佛一只矯健的野獸。江珩多看了兩眼。

“喜歡?”顧雲川問。

江珩每次路過甜品店同樣會多看兩眼,顧雲川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問他:“喜歡?”

江珩收回目光,問出了很早就想問的問題:“顧雲川,你爸媽會給我五百萬然後讓我離開你嗎?”

顧雲川笑了:“不會。不過——”他打開門,給江珩拿出拖鞋,“如果他們這麽做了,你要收下。”

江珩把書包放下,坐到沙發上,挑眉看他。

“這樣等我再花一千萬讓你回到我身邊的時候,你就會有一千五百萬了。”

江珩說:“聽上去,你比你父母有錢。”

顧雲川打開冰箱,拿出牛奶:“我父親沒有繼承權,我母親也沒有。”

“但是你有。”江珩接話。

顧雲川把牛奶倒在杯子裏,放進微波爐裏加熱:“對。”

顧雲川做好了繼續回答的準備,卻聽見身後傳來了游戲的聲音。對江珩來說,游戲比豪門秘事更有吸引力。

顧雲川把牛奶放在江珩面前的桌子上,低頭親了一口他的耳朵。貓耳朵很敏感,江珩下意識躲了一下,顧雲川追上來,溫熱的鼻息落在江珩頸側。江珩躲無可躲,從脖頸到耳根都泛着紅色。身旁的向導已經挨得很近,鼻尖都蹭到了江珩的面頰上,那個吻卻遲遲沒有落下。貓的喉結動了一下,努力做出冷靜的模樣,屏幕上的角色小人依然穩健地躲避着障礙物,微顫的睫毛卻早已出賣了他。

江珩也不想表現得這般純情,可惜哨兵體質如此,他又是最優秀的那一茬,自然更加敏感。而且,他的向導還不是個省油的燈,幾根透明的精神觸手悄悄地纏上了江珩的手腕和腳腕。

Advertisement

顧雲川說:“貓貓……我想親一下你。”顧雲川的聲線是比較冷的,語調起伏不會太大,讓人辨不清情緒。王又冬總說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個性冷淡。他喊江珩“貓貓”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壓低嗓音顯得黏糊,咬字依然很清晰,卻讓江珩耳朵一麻,紅暈都蔓延到臉上了。

屏幕上的角色差點失足落崖,江珩捏緊游戲手柄,憑借非同常人的手速救了回來。他按下暫停鍵,扯過顧雲川的衣領,把人帶到自己面前,落了個随意的吻在他的唇角,不滿地扯了扯手腕上的小觸手:“行了吧。”

人群中,顧雲川敢偷親他,在沒有人的家裏,顧雲川卻要征求他的意見。

小觸手眷戀地蹭了蹭江珩的手心,回到顧雲川身邊。江珩看着那些如莖葉般的精神觸手,覺得顧雲川像一棵樹。他輕笑了一下,沒有理會顧雲川疑問的目光,繼續打他的游戲。

給自己定下了早起計劃的江珩十點半準時躺下,翻來覆去半天,被身邊的顧雲川撈進懷裏扣住腰:“睡不着?”

江珩感覺手腕和腳腕又被纏上了,他反手扯住那條精神觸手,對着透明的小家夥問:“你怎麽回事?”

顧雲川試圖把它們收回去,手臂上的傷口隐隐作痛,他放棄了。安撫地親親江珩的鼻尖,他說:“沒有辦法,你是養料,它們一見你就發芽。”

“你罵我。”江珩盯着顧雲川。

“……嗯?”在理解貓的思維方式這件事上,顧雲川已經可以打100分了,可惜滿分是一千分。

“能讓植物發芽的養料不是便便嗎?”

顧雲川失笑,他說:“便便讓植物發芽,貓貓讓觸手發芽。”

江珩感覺這些觸手變得溫熱,熨帖地擁抱着他。思緒好像飄在雲端,疲憊逐漸消散,睡意上湧,他迷迷糊糊地問:“用貓貓做養料種的觸手會開花嗎?”

顧雲川回答了什麽他沒聽清,夢裏夢見了從花苞中鑽出的貓貓頭。

第二天江珩被顧雲川親醒,難得準時到了校。他這學期不幸選到了最嚴厲的老師的政治課,不僅每節課都點名,還會布置課堂作業,全部算在平時分裏。

老師如往常一樣念着書上的文字。像有人穿着雨靴踩在濕噠噠的泥土上走路,她的聲音沉悶又黏糊。江珩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書上畫畫。他畫了夢裏夢見的從花苞裏開出來的貓。窗臺上擺着一盆綠蘿,葉片的陰影正巧落在貓的腦袋上,江珩描着影子給貓畫了頂小帽子。

周圍的同學大多昏昏欲睡,偶爾響起翻動書頁的聲音。整間教室好像也被潮濕的泥土封印住了。江珩放下筆,捏捏綠葉尖尖,無聊地伸出食指輕輕推了推花盆。

花盆被推出窗臺了一點點。

江珩直起脊背,出走漫游的思緒集中在眼前搖搖欲墜的花盆上。他當然做不出把花盆推下去的舉動,像個傻子一樣——江珩這麽想着,又伸出食指戳了戳。花盆傾斜了,底座邊沿卡在窗臺伸出的直角上。

江珩注視着那盆綠蘿,它的莖葉探出了窗臺,水滴狀的葉片奮力地支起身體,好像渴望着自由的土地。

你也被困在這裏了嗎?

江珩伸手把花盆推了下去。

當一個優秀的哨兵集中注意力的時候,高速運轉的物體在他們眼中也可以如同動作慢放的電影畫面。抖落陽光的葉片,搖晃濺出的泥土,飛離花盆的小蟲,一切都清晰可見。江珩好像看見了泥瓦四濺的場景,重獲自由的綠蘿迅速長大蔓延,根莖和樹幹一樣粗,葉片像地毯一樣大。它撐破了房頂,向着天空而去。

然而回過神來,花盆正穩穩地落在自己手裏。因為慣性,手掌大小的水滴狀葉片輕輕晃動了一下。

下一個瞬間,江珩的耳邊響起了叮鈴哐當的騷亂聲。

原來是江珩為了接住花盆,起身太急帶倒了椅子,椅子砸到了後桌同學的水杯,水杯裏的水澆醒了正在睡覺的同學,同學的驚呼響徹雲霄。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整間教室都醒了。

老師擡起頭的時候,江珩還捧着花盆。

向導班正在上室外訓練課,這節課的內容是限時尋物。顧雲川放出的精神觸手本來正在兢兢業業地工作,突然齊齊立起來,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穿過操場,繞過一棟教學樓,顧雲川看見江珩抱着一盆綠色植物,背靠牆壁低着腦袋,站在教室外。正值上課時間,教學區域十分安靜,偶爾有麻雀落下,見有人走近,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你有養過這個嗎?”江珩聽見腳步聲也沒擡頭,開口問。

顧雲川目及他抱着的那盆綠蘿,搖了搖頭:“沒有。”

“你說,動物被關在籠子裏失去了自由,那植物被關在花盆裏算不算失去自由呢?”

顧雲川認真地想了想,剛準備開口回答,江珩擡起頭打斷他:“你怎麽不上課?”

“正在上課,室外課。”顧雲川回答他。

“唔。”江珩應了一聲。

顧雲川敏銳地感知到他的情緒:“不開心?”

“誰被罰站會開心啊。”江珩放下花盆。

顧雲川拉起江珩的手腕,把糖放在江珩的手心裏。顧雲川的袖子随着擡手而滑落,露出昨晚新添的猙獰傷口。

江珩接了,剝開糖紙把糖果放進嘴巴裏,對着顧雲川說:“手給我。”他的聲音因為吃糖黏黏糊糊的。

顧雲川把手遞給他。

江珩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把顧雲川的袖子完全撩了上去,認認真真地在他的手臂上畫畫。

筆尖觸碰肌膚酥酥癢癢,顧雲川另一只手難耐的握拳又松開,緊盯着江珩低頭而垂下的濃密睫毛。

顧雲川手臂上錯雜的疤痕變成了莖,底端長了根,頂端長出了葉片和花苞來。而那道新添的傷口頂端的葉子卻垂了下來,看上去像是枯萎了。

江珩畫完滿意地看了看,又端起地上的花盆塞進顧雲川的懷裏:“老師讓我把這盆……草帶回去養,期末要檢查它是不是還活着。”他理所應當地說,“我不會養,你幫我養。”

“還有你手上的。”江珩用筆點了點顧雲川的胳膊,“你絕對想不到它們會開出什麽樣的花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