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郁淫宮。
魅魔全族進去之後就再沒能出來。
各種陣法将宮殿層層圍困硬是将郁淫宮變成了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裏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九仙聖戚麻谷一直不怎麽敢說話安安靜靜地和郁淫宮的侍從們一起打掃殘局。
鬼面守衛們戰戰兢兢地跟着他。
大家夥都不敢說話。
不為什麽就是害怕。
害怕誰。
害怕聖文天尊。
鬼面守衛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仙寧宗的聖文天尊居然會破天荒地來魔界來魔界也就算了還主動幫他們抵禦外敵。
啊不。
不只是簡單地“抵禦”外敵，而是把入侵者全給殺了。
那普度衆生的仙人啊動起手來可比他們魔尊都狠心，一臉憐憫地絞殺來人慈悲假面下不知道是何種心态。
以前尊上總說仙寧宗的仙人身上僞君子，說不定有人還有些微詞，但是近日見了聖文天尊，大家才知道自家魔尊不騙人。
這仙人，可比魔族人都心狠啊。
慈悲假面蛇蠍心腸。
鬼面人嘆了口氣，默默叫來人拖走一具屍體，魅魔死得四仰八叉的像是殘破的木偶人，死相很難看。
當時鬼面人看到大片大片的魅魔倒下時他跟他的屬下都懵住了以為是哪來的支援放了大招。
誰想到一回頭看到了一個宛若神祇的仙人。
那仙人戴着玉石假面身姿挺拔傲然如同勁松紮根危石銀袍凜凜不可侵，一看就是個厲害角色。
人群中有人嘆了一聲“是仙寧的聖文天尊”，吓得衆人以為要腹背受敵了，就當大家咬牙準備赴死時，那銀袍人卻繞過了他們，衣袂翻飛地降落到了他們前邊——把後背留給了郁淫宮的他們。
衆人：？？？
把後背留給別人是一種很霸道的保護姿态，要麽是全身心地信任，要麽就是實力到了一定境界無所畏懼了。
無論是什麽情況，這種保護的舉動都值得所有鬼面人停下準備攻擊對方的念頭。
尤其是聖文天尊在下一刻便又對着魅魔們來了一次致命的掃蕩。
所有郁淫宮的人都呆住了。
聖文天尊——這是真的在幫他們啊！
魅魔那方人也傻了！
這他媽是誰啊！怎麽仙寧宗的人也跑來幫魔尊了！
領頭的烏萬怡跑得不及時，一口血噴到了手心，她驚恐地回頭，發現聖文天尊确确實實是對着魅魔們出手了。
作為老大，烏萬怡不得不硬着頭皮去和對方交涉。
想問問聖文為何要同合歡宗魅魔一族作對。
但是。
聖文天尊拒絕交涉。
烏萬怡：“……”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仙寧的人會在郁淫宮？
又為什麽，聖文天尊都會幫着魔尊師知華！
魅魔們欲哭無淚，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想走走不了，想逃也逃不走，說投降吧，結果人家天尊照殺不誤。
迫不得已之下，烏萬怡只能發狠。
她倏地站定在原地，擡手命令所有魅魔看她。
“諸位，既然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我們魅魔也和他拼了。”烏萬怡很有一套說服人的本領，她按着自己胸/脯，深深呼出一口氣，“是他仙寧不講理在先，我們也不用遵照三界友好條例了，諸位身為魅魔，一直以來都過得如同過街老鼠，就算喜歡什麽人也會被污化心意，還不是因為他仙寧宗不收留我們？若是當初沒有叛出仙寧宗，我們也不至于混到這個份兒上。”
她一呼百應，手下人瘋狂地喊出聲，像是在回應她，又像是在給自己人打氣。
“諸位使出我們魅魔的底牌吧。”烏萬怡咬牙拔高聲音，“若誰能蠱惑得了聖文，這個首領的位置我讓給她！”
雖然大家很可能都要一起死在這裏了。
但這個條件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底下人紛紛沸騰了，個個就往聖文身邊沖去。
烏萬怡擦去嘴角的血，冷眼瞧着不遠處無動于衷的聖文天尊。
心腹湊上來問她真的可行嗎，畢竟那聖文瞧着不是個會被魅惑的狠角色。
烏萬怡搖搖頭：“這可不一定。”
世上就連很多修無情道的人都抵抗不了她們魅魔的誘惑，更別提她們魅魔的底牌了。
很多女子成為魅魔之前，都是普通的小妖或者人類，直到被負心或者遭受了巨大的情感波動，才能從人族或者小妖堕為妖魔，成為魅魔的時候，很多人會把自己當初最真心的一點當做底牌。
要知道，魅魔去魅惑別人的時候，大多都不會用真心。
唯獨底牌不一樣，底牌上押着的，是每一個魅魔成為魔類的心結。
當用上底牌去魅惑他人的時候，相當于魅魔一族賭上了全部的心氣。
無論成功與否。
底牌都會作廢。
因為成功了，魅魔一直壓在心裏的心結會毀滅，從此不相信一切情愛，若是不成功，魅魔這種心氣重執念深的魔類就會身死業消，支撐她們化魔的信念也會消失。
所謂魅魔，只是濫情之下的癡情種，化魔只需一個信念，死亡也只需要交出當初的心結。
“世上百般求而不得，情深不壽的情感，我不信聖文一樣都沒有體會過。”烏萬怡說，“越是冰冷的仙人，心裏越有執念和幻想。”
為什麽呢，因為很多人飛升的時候需要斷情絕愛。
很多人甚至會選擇殺妻證道。
可是他們真的飛升成仙以後，心裏的愧疚和自責就會化為心魔一直鎮壓在識海深處，只要這份感情埋下了，就總有一日會點燃。
“我們合歡宗魅魔一族，也有人是某些仙人曾經的妻子，被殺妻證道化為魅魔，從而加入了我們。”烏萬怡看着一波波的手下人沖向聖文，嘴角端起冷笑，“雖然不曾聽聞聖文有過妻子，但是他可是有女兒的。”
這麽多年了，無人敢問為何天尊會憑空多出一個女兒。
今日。
這個答案就由她們魅魔族的人來揭曉吧。
“萬般苦痛皆入眼，就讓我們瞧瞧，聖文天尊他最隐晦的心魔是什麽，到底是他負了誰。”
烏萬怡這一招屬實惡毒，賭上所有魅魔的血肉和執念，去換聖文的一個答案。
她就賭一把，賭聖文的答案出來的時候，對方會陷入一陣狂亂和低迷，到時候她就反撲上去制住對方，然後威脅他的手下人解開郁淫宮的禁制。
想象很美好。
可是……
可是……
無數魅魔用光了底牌，可聖文依舊沒有絲毫的觸動。
他只是端倨一方，高高在上宛若神祇，手中無劍，只是淡然地瞧着眼前血腥的修羅場景。
他甚至不再出手了。
只是像神像一樣淡然地看着人間。
看啊。
那個被負心人傷到化魔的女子解開了底牌，想要沖上來用那椎心泣血的情感幹擾到聖文的神智，結果只是徒勞地一場空，她沒走幾步，就被自己的心魔抓着陷入了狂亂。
另一個被殺妻證道的女子則是因為被自己的枕邊人虐殺，一次不成，反反複複地鞭屍數十次才成功，她死後化為厲鬼，又從厲鬼化為了魅魔。她的丈夫确實飛升了，她卻生生世世無法再入輪回，只能做一個人人喊打的魅魔……
她試圖用自己血淚的十幾年光陰的委屈去影響到聖文，卻見對方只是淡然一垂眸。
那女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對方。
聖文帶着假面，面具冰冷，卻給她一種慈悲憐憫的感覺。
聖文像神一樣朝她伸出手——
她聽到對方說……孩子，不要再抱着這份執念不放了，因為這樣不會懲罰他，只會讓你更加難過，懷揣痛苦這麽多年，辛苦你了。
身邊喊殺聲喧鬧，女子不知何時已滿眼淚水，她沒有幹擾到聖文天尊，反而被對方幾句話說得跪下了。
對方身相猶如仙王，渾身散發着端嚴光淨的神光，威儀又慈悲，足以說服人放下心結。
他說，走吧，負心人本尊會為你解決，那人不配修無情道，無情道本是仙法捷徑，不該存在于這個和善的世界，任何有心利用無情道下殺手的人都不配飛升成仙。
若他飛升，本尊就讓他堕仙。
若他得道，本尊就讓他失道。
若他和美，本尊就去他修為。
終了，那女子得此承諾，底牌消散，心結也去了。
她說天尊啊，我無法再入輪回，請你幫我看着他，看他罪有攸歸，不得善終……
因為成為魅魔之前化為了厲鬼，所以她不再入輪回。
“仙家仁慈，普度衆生。”聖文朝她伸出的手上散發出神光，照在她痛苦不堪的臉上，讓她魔相褪去，成為了普通的游魂。
聖文說：“去轉世吧，本尊許你來年生在好人家，三世無憂無難。”
游魂悲鳴，跪謝天尊。
烏萬怡：“……”
這他媽是什麽狗血的普度衆生的現場。
“你去。”烏萬怡煩躁地指了一個屬下，叫她去攻擊聖文，她說，“我記得你當初是生了孩子以後被丈夫抛棄的對吧，他借你肚子卻抛棄了你，甚至為了滅口故意叫人殺掉你……”
那屬下猝不及防被自家老大掀開傷疤，瞬間不理解了：“您……”
“對，就是你。”烏萬怡說，“保不齊聖文也做過這事兒，不然他女兒哪兒來的？你去攻擊他，他一定可以被蠱惑。”
另一邊，一身神性的聖文在短短半柱香的功夫看過了萬種情愛傷悲，他始終沒有任何觸動，反而出手度化了很多執念深重的魅魔。
魅魔們雖然肉/身以各種形态消亡了，但是魂魄卻得到了升華，有了再入輪回的機會。
魂魄離去前，有人痛哭流淚，有人跪下謝他……
真是感天動地的大戲。
被烏萬怡指定的那位魅魔迫不得已，只能掀開傷疤和底牌去挑戰聖文。
她不懷好意，滿腔惡劣地化為一陣紫霧，怨念深重，苦大仇深地飛像聖文……
“天尊，你有沒有負心過，為了孩子殺掉你的妻……”
聖文無悲無喜：“本尊沒有妻，未曾娶妻，也從未動心。”
那位魅魔：？？？
不對啊，那你女兒哪兒來的？
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聖文擺擺手：“下一個。”
魅魔：？？？
不能啊！
她不甘心，再次回去挑戰聖文：“那你女兒何來？”
聖文淡然回答：“她确實是本尊所生，但未經懷胎，并無胚身。”
魅魔：？？？
啊，還真是突然蹦出來的？
現在的仙人都這麽牛逼的嗎？直接大變活人？
不知是不是偶然，聖文在回答完他之後，面上的玉石面具突然滑落一瞬，露出了脫俗的容顏。
他淡灰色的瞳眸萬分溫柔憐憫，帶着九天神祇的端嚴，只是那雙眼……怎麽看也有些女相。
莫非……
都說古神有性而無別，心神凝寂，自然忘情而長生。
所以能無虧無欠，應物自然。
啊這……
在灰飛煙滅前，那位魅魔強行撐着回去見了烏萬怡一面，她見面就語速飛快道：“族長，快收手吧，我們打不過聖文天尊的，”
烏萬怡莫名其妙：“為什麽？”
他是古神啊，不知道活了幾百萬年了，人家根本沒有情感經歷和那些有的沒的，怎麽能被這些三三兩兩的情愛故事給蠱惑了呢。
她算是看通了——
聖文，他就是來普渡衆生的。
烏萬怡：“……”
不知過了多久。
一切歸于安寧，可以度化的，都進入了輪回。
冥頑不靈的，都死在了聖文手裏。
魅魔一族積壓的怨念都散了，魔界一下子清淨了不少。
經歷了長達數日的度化，聖文渾身依舊澄澈光淨，一絲血也沒有濺到他衣袖上。
反觀魅魔一族，全部以各種姿态死去了。
因為是度化，肉/身必然要消亡，所以在大家眼裏，就是聖文天尊面無表情地殺了所有人。
鬼面人們哪兒還敢說話。
包括戚麻谷在內，大家一看見那雙無悲無喜的灰色眼睛就渾身顫抖。
太吓人了！！！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口地低頭收拾殘局，把紛亂的屍體都統一帶去處理了，然後用術法除去空氣裏和地上的血腥味兒。
戚麻谷戰戰兢兢地回到天尊身邊：“天尊……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他也是糊塗了，面見天尊弑殺現場，腦袋都亂成了一團，哪兒還記得自己是來拯救自家大徒弟的了。
他的徒弟紀司陽還在郁淫宮的水牢關着呢！
由于戚麻谷忘了，聖文有根本不記得這回事兒。所以他想了想，對戚麻谷說：“等收拾好以後，就解開郁淫宮禁制吧。”
戚麻谷：“好。”
說罷，他立刻收回自己設下的所有神通。
無數規模宏大的禁制在一瞬間全部解除。
新鮮空氣終于湧入了郁淫宮，吹散了數日的荒謬。
血腥散去，聖文施法讓郁淫宮煥然一新。
就和他當初來拜訪時一樣。
即将離開郁淫宮的時候，戚麻谷禮遇彎腰：“天尊，先請——”
聖文單手背在身後，傲然邁步……
然後他腦袋“砰”一聲撞到了當初師知華設下的禁制。
作者有話要說：
聖文：不是男媽媽！
(看到大家很多人提反攻，但是童童還沒開竅，我叫她努努力)
感謝在2022-04-17 23:01:19~2022-04-18 15:05: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幼い少女 100瓶；紙雲 18瓶；越漪瑤 10瓶；花書鶴、宋厭、斜陽雨落 2瓶；明山、元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