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離恨
“那丫鬟呢?”長平問。
秦月隐上前一步道:“早在那老婆子回去路上調換了,反正已經吓傻暈過去。我點了她的啞穴,是師父教我的一套自制點穴之法,一般人解不開,一天後自動破解。等回到府裏頭,她們也問不出什麽的。就算穴位自動解開後,但依那老婆子的脾性恐怕等不到十二個時辰後吧。”
“說的也是,況且,她也是明明白白的知曉了我的敵意。這個丫鬟她絕對會當作出氣筒給解決了。正好,也不用我出手。”
一直懷疑當年推她入湖畔的人就是秦氏的這個貼身丫鬟,當時她沒來得及看清,只眼角掠過一抹碧綠色,珠釵樣式。她昨日遇到秦氏之時,驀地發現她頭頂上所戴的碧綠珠玉,記憶似是在一瞬間全數回籠。當時不露聲色,可在侯府刻意大鬧一場之後,回府後她很快在腦海中形成一個念想。
——借刀殺人,引蛇出洞。
當年到底是不是秋兒,似乎對于她而言并不是那麽重要。可到底也做過不少欺人之事,就當作是個教訓,讓這些狗奴才長個記性!人在做,天在看,犯了錯,就要受到懲處!
“宴籬。”長平喚了一聲,“換回你最初的面目吧。”
宴籬低下頭往面上一揮袖子再擡起來的時候,仍是最開始那張普通的大衆臉。長平見了,不由低頭一笑:“還是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麽?”
宴籬笑道:“在我眼中,這便是我的臉。”
長平沉默了一會兒,道:“那麽就當作是你的臉吧,就是不大好認。對了宴籬,你真的能幫把我把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麽?”
宴籬道:“天底下哪裏會有做得天衣無縫的事情。”
長平見他說得誠懇,道:“盡量做到萬無一失,不能讓他們察覺出行刑的人不是懷老爺即可。這樣你可能做到?”
宴籬點頭道:“這算不上什麽難題。”
“不過此等行為可是欺君之罪,萬一紙沒包住火,你難道不擔心自己人頭落地?”
宴籬笑了笑,擡起頭,他的臉是很普通,可一雙眼眸卻格外的透,透得清澈而瑩潤。似乎教他這般一瞧,便心思一展無遺。
“首當其沖的恐怕是郡主,郡主都不怕掉腦袋,宴籬又何須怕呢?”
長平愣了一下,看了看宴籬,又瞧了瞧他身邊的秦月隐,一絲恍然顯在眼底:“怪不得——你們倆會是朋友了。”
宴籬和秦月隐聽她如此一言,不由地雙目對視,旋即皆是無奈地笑了。
秦月隐心想,這個小郡主……真是不會放過取笑他的機會。不過,他倒是也并不介意。
接下來将下一步的計劃商妥完畢之後,宴籬就由秦月隐帶了出去。宴籬生得普通,她就随意為他在王府之中安排了個閑散職務當作遮掩。而當她做完這一切時候,回到屋中沒多久,就有人通傳,說是晉文侯求見。
此時秦月隐也已經回來,一直站在她身邊,看着她聽到通傳的人說道那名字時的表情,不覺地回想起屋檐上她盯着那男子看的臉色。真是滿當當的恨意,但他也只是一想,反正他只負責保護她的安全,其餘事一概與他無關。
長平讓人通知下去人可以進來,她瞧了眼還站着的秦月隐,道:“秦大俠,長平是要解決個人恩怨。”話畢,眯了眼笑。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秦月隐只回了她這麽一句。
長平表情微怔,沉默得看了他許久,就不再說讓他離開的話。
沒過多久,宋子儒就帶着幾個人走來,至門口處還擺出個文雅姿勢,溫聲問道:“郡主,請問子儒可以進來麽?”
長平擡起頭笑道:“子儒哥哥怎麽來了,請進吧。”
宋子儒瞧着那笑容心中微悸,愣了片刻後表情又恢複了正常,溫言道:“郡主,子儒是特意為了家母冒犯郡主一事而來。方才家母是一時氣糊塗,又聽信了小人輕言,才會沒個分寸得來王府鬧事。還望郡主能夠體諒家母愛子心切,才會這般沖動而不計後果。家母什麽地方逾越了就讓子儒替家母承受,請求郡主從輕寬待。”
聽了他這番話,長平是很想笑,但卻仿佛如鲠在喉笑不出來。那是一根刺,往前他溺着他娘,就算明眼裏看着她在府裏受秋玉蓮言辭欺辱,也不過是勸慰幾句罷了。自想着秋玉蓮孤身拉拔着他長大便萬事以他母親為先。她有時會想,既如此又何必娶她,守着他母親過一輩子不就得了。娶了她卻讓她受盡委屈不好好珍惜,她倒似個一個通房丫頭了。
如今為了那老不死的東西,又來低聲下氣的作态,宋子儒,你這招她看膩了。
長平溫聲軟語的開口:“不是長平不願意放過秋老夫人,是秋老夫人拎不清狀況,來王府胡攪蠻纏。話說秦氏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掉了麽?”
他仍是低垂着頭,一副謙恭姿态,道:“這會子大夫還在看,并不能确定是否保得住。但家母卻把認定了孩子丢了才會被怒急攻心做出這等荒唐事來,所以還望郡主能夠消氣,家母對您的不敬子儒大可以一力承擔。還請郡主不要為難家母,畢竟家母年事已高……”
“年事已高,這長平還真瞧不出來。不過倚老賣老,倒是被長平瞧了個真切。其實……”長平說道這故意頓了下,眼珠子轉溜到他身上乍然勾唇,眼底一點慵懶泛開,“我可以不為難秋老夫人,不過還得麻煩子儒哥哥為長平做一件事。”
做事?宋子儒皺眉,心裏掂量了幾分後才道:“若能抵了家母的失禮之罪,子儒願為郡主辦這件事。只要——子儒力所能及。”
說話分寸拿捏得倒是得度,力所能及,自然是力所能及。她招了招手,讓人扶她下床,其實這刀傷并沒有什麽大礙,充其量不過做個樣子。長平下了床穿好繡鞋,擡頭對宋子儒說道:“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就是長平想了很久,本想親自去做此事,但考慮到畢竟容姐姐曾是子儒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落得個這般凄慘下場,收骨灰的事情還是要子儒哥哥親力親為吧?”
說到此處,就見宋子儒的身軀一震,卻并未言語。
長平瞧在眼裏,不動聲色地顧自哀憐道:“子儒哥哥這般孝敬母親,一定是個有善德之人。容姐姐如今屍骨未寒,你總不能棄之不顧吧?生前負了她,死後盡管收不到屍,也總要去探望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收的是木頭灰燼,還是容姐姐的骨灰了。”
第二次回到這裏,還是老樣子,沒有改變,仍舊的清冷凄涼。
她特意帶了人過去,讓他們遠遠的站着,而她則跟秦月隐還有宋子儒三人來到一堆早已燒成了黑木炭的東西旁邊,她神色悲涼地站定,而身旁的宋子儒臉色也微微發白。
“要子儒哥哥親自湊集容姐姐的骨灰,應該不是什麽大難事吧?其實長平也就是想要看看子儒哥哥對容姐姐的心意罷了,這般也好讓長平心中一直存有的梗消除。或許……長平就能回頭再好聲好氣的與子儒哥哥讨論一下家母失敬一事。因為就算是長平不計較,爹爹也并非那般好打發的。還有這件事若鬧得太大傳到皇叔耳中,那到時候也不是長平所能管轄做主的了。”
她說完了話,氣氛微微凝滞,時間也似在她溫聲細語間便定格住了。
許久,才見宋子儒朝她微一拱手。
“懷容是我的正妻,這件事本就應當是子儒親力親為的。麻煩郡主一直操心着懷容的喪禮已是侯府的不對,如今這件小事子儒絕不會推脫的。”他的聲音平靜如水,帶着一絲客套的歉意。明明是溫聲,卻令人覺得機械麻木。
——的确,是他的作風。臨危不亂,就算她此時此刻話裏帶話,暗諷帶刺,他也能做到熟視無睹,随機應變。
多精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