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局
父親留下的大量財富,一直都掩藏得極深。也許是他怕樹大招風,才會把這大部分的錢財存放在一處無人可知的地方。可是他最終還是受人窺觑,遭了陷害。在這戰亂漸起的年代,誰能擁有這一大筆財富,相當于百萬雄師。而長平就打算用這錢作為複仇的手段,讓貪欲作為引子,讓他們自相殘殺。
三天的功夫,她就錢轉移到爹爹從前特意建造的一處倉庫中。那裏鮮少有人得知,但她不放心讓王府裏的人去管,因為這件事可能會傳到靜王爺耳中。她不是特意要防備靜王爺,而是他本就兵權在手,若是知道了此事……她不能保證。
長平知道,自己不能婦人之仁,因為現在任意走錯一步,都可能會粉身碎骨。錢庫是一定要人管的,又不能找她不信任的人,想來想去,在秦月隐的推薦下,還是決定讓宴籬去接手。她相信秦月隐的為人,雖然不了解宴籬此人,但長平總覺得他并非是普通人。
他那種從容淡泊又隐含貴氣的風度,并不似一個江湖人士。況且他那張普通幾乎沒有存在感的面孔,也讓長平直覺認為,這不是他的真容。不過她沒興趣深究。
前期準備都已經妥當,她派人打探到消息,說是今日宋子儒會入宮面聖。她一下便想到萬四所說的那事,将圖紙描了一份備用,而把這張皮紙讓秦月隐趁宋子儒不注意的時候塞入他懷中,帶進宮去。而她則要等,等他的人出動之後,再來個甕中捉鼈。
長平一直在王府從晌午等到未時,秦月隐這才從宮中回來。她問起的時候,他還故意跟自己賣官司,之後才跟自己老實交代事情尾末。
秦月隐先是裝作不小心撞到他,然後把皮紙塞在他懷中。他并未察覺,遂秦尾随他至宮中,雖說宮中戒備森嚴,但是對于秦來說要不動聲色地躲過也沒問題。
他就藏在那穹陽殿梁上,故意在他們談話快結束的時候讓他懷裏皮紙落出,趙撿起後一瞧,面色一動便還給了他。宋并不慌張,接起皮紙後微愣,遂趙問起,宋随意敷衍幾句便告退了。秦見他出了殿外,還特意抽出皮紙仔細看了會兒,這才小心折好藏在懷中。
——這便是事情尾末了。
“你說他們在商議納稅之事?看來邊關戰役已然是崩到一根弦上,不得不發了。真的是要派九皇子去麽?”長平琢磨着,想起她剛剛重生到這副身子裏第一眼看見的少年,豔麗明媚,似一團火般。
上戰場又怎麽會派他去?趙歡盈可是趙炎最寵愛的兒子,就不怕在外落得一萬麽?還是說……想要他建功立業帶些成績回來,才能夠名正言順的繼位。總而言之,趙炎對趙歡盈也可謂是良苦用心了。
“不僅要派九皇子去,靜王爺恐怕還會是主将。”
長平眉頭微鎖:“大概猜到了。畢竟聲名在外,能震得住敵軍,況且對于帶兵打仗這種事……九皇子畢竟不像父親那般身經百戰。皇上會派父親做主将,也不在我預料之外。不過這種事不是我們能置喙的,現在随我進宮吧。”
他點了點頭,遂長平走出屋外,這時候芷巧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瞧見長平不由地步伐加快,“郡主,聽說侯府那邊秦氏已經被趕了出去,連同那嬰兒都被秋老夫人視作不詳不準留在侯府。接下來,郡主打算怎麽處置秦氏?”
“她如今狀況如何,有沒有被打死?”
“人還活着,不過看樣子怕是不行了。”
長平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噢一下,又繼續冷淡地說,“剛生完孩子還沒坐足月子就要受這麽一頓打,自然是支撐不了多久。随她自生自滅吧。你把那孩子随便賣給一戶人家養着吧。”
芷巧眸光一動:“那個孩子……郡主打算留下嗎?”
長平沉默了少刻,沒什麽情感起伏地張口,“……随你處置。”
芷巧恭敬地點下頭,應聲告退。
長平看着她背影漸行漸遠,表情微微發怔,突然一道聲音穿插而入打破靜滞,“就算她殺了那個孩子你也無所謂麽?”
她渾身宛若觸電般一顫,很快,平靜下來,“這……與我無關。”輕輕一側頭,聲音極為冷漠,“更與你無關。走吧。”
他沉默下來,一雙瞳孔裏的神色,則越來越深。仿佛是一泊靜谧以至于死寂的沉淵,為心頭點上一滴涼意,卻透骨深寒。
……
芷巧來到一條小巷,瞧見那陰暗的深巷中,秦氏懷裏抱着嬰兒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她走過去一直走到秦氏面前,聽到腳步聲的秦氏艱難地擡起頭,然後喉嚨像被咔住似的,只瞪圓了眼與她雙目銜接。
“秦氏,小姐派我來瞧瞧你……死沒死。”
“你、你……”
芷巧笑了笑,語聲陰涼,“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你仍舊是那人的幫兇。不過你也快死了,我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再來收拾你!秦氏——你可曾想到過自己當初做下這一切的時候,會有什麽報應麽?”
秦氏淚眼模糊,只能不斷地,反複地說,“放過我的孩子……求求你……”
“放過孩子?那當初誰來放過小姐的孩子?”芷巧惡狠狠地說着,然後嫌惡地瞥她一眼,快如閃電般從她懷裏把嬰兒搶了過來。
“不——!”秦氏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瘋狂地往前一撲,但卻被芷巧輕松躲開。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是我的錯,與我的孩子無關……求你!求你!”她叫得嘶聲裂肺,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叫出來。
芷巧卻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然後把手按在那嬰兒哭叫的嘴上,漸漸的,沒了聲音,最終直到安靜。
秦氏啊地尖叫一聲,“我要殺了你——還我的我孩子——!”
她輕巧一閃,秦氏的額頭一下撞上堅硬的牆壁,整個人随之癱軟在了地上。她朝芷巧伸着手,那目光中絕望而渴迫的目光令她身心一顫。
最終,閉上了眼。
下一秒,芷巧的手飛快地在嬰兒身上一點,嬰兒又複而發出哭聲。她站在原地看了幾眼地上的人,淡淡地道:“這種死法,最适合你。但這個嬰兒……的确是無辜的。”話音剛落,她嘆了一口氣,然後決絕轉身毫不猶豫地走出深巷。
……
長平到了皇宮,身旁他一路随行,順暢地通過檢查抵至穹陽殿。見到萬四出來,長平朝身邊人示意,他上前一步飛快将袖子裏的什麽塞到萬四手上。
萬四低頭一瞧,是一塊具有玻璃光澤,質地細膩,純潔而無瑕疵的明亮翡翠,在日光照耀之下,幾近透明,顯然是翡翠中的極品。萬四雖伺候在皇上身邊二十多年,見過不少上貢的翡翠,心裏早就癢癢地想要私藏一塊,但他又哪裏敢?如今郡主這般大方,險些令他激動地跪磕在地。
長平眯眼笑了笑,這種東西的确是極品,但于她來說還不如用在這種通途上會更好。萬四是趙炎身邊最信任的老人,能夠得到萬四相助,必是能為她開通一條極為方便之路。
萬四引她去禦書房,說是皇上近日心事繁多,所以便在裏頭練習書法修身養性。但萬四告訴她,其實自早晨晉文侯來過後,皇上便就如此了。長平在萬四的話語點明之下,心中立刻有了底,作勢謝道,更令萬四受寵若驚。
她讓秦月隐守在門外,長平敲門而入,趙炎正在專心寫着楷書,見她來了立刻放下手中毛筆置于筆架之上,揚起笑容道:“原來是長平來了,怎麽也不讓萬四通傳一聲?害得朕都沒個準備。”
看着那笑容,她只覺得仇恨泛上心頭,但長平卻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丁點的恨意讓趙炎察覺。眼前的人比宋子儒可怕千倍萬倍,絕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長平甜笑着走過去:“皇叔還哪裏需要準備呢?長平只有皇叔人在就好。人家不過才十幾日未曾入宮了,怎麽皇叔就顯得滿腹心事呢?”
他眉眼染上一絲憂慮,“朕就是心裏有太多的事,都是朝中這群無能廢物鬧的!”
長平心一驚,面上露出疑惑:“皇叔這是怎麽了?長平不知能否為皇叔分擔一些呢?”
趙炎見她這麽乖巧懂事,不由地溫柔地笑了笑,摸着她的發道:“朕只要看到長平這麽笑,朕心裏頭就舒坦多了。至于朝政上的事兒,長平是女兒家……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長平搖了搖唇,故作為難,半晌才說,“其實民間早就在傳,邊關打得很厲害,長此以往的打下去怕是軍饷會供應不足。皇叔……一定就是在為此事所擾吧?”
趙炎猛地擡眼,略帶深意地瞧着長平,她卻無辜地與他對視,繼續道:“說起來,容姐姐曾與我說過,她的父親在某一處藏了很多銀兩。手上專門用一張皮紙畫下來了,可惜容姐姐也沒與我說放在了那兒。本來想想,人死後這麽一大筆財富,就這麽藏着多可惜啊。要是能為黎民百姓分憂,該多好啊……”
趙炎眸光閃爍,仿佛是憶起什麽,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噢?這麽重要的事情那個女子怎麽會告訴長平呢?”
長平理所當然地回道:“容姐姐與長平之間的關系,絕對要比皇叔您想得要深呢!雖然容姐姐已經不在了,但是長平心裏一直把容姐姐當作是最好的知己朋友。”她說着說着神情慢慢黯淡下來,仿佛是回想起不愉快的痛苦往事。
趙炎見她如此,不由地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長平給也無需難過了。依她的身份能讓長平這麽待她,也算是她的福分了。”他說罷,執起毛筆又開始寫起來。
長平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恨意,在他略有察覺的轉過頭時卻嫣然一笑,像是想到什麽似得歪頭道:“其實呢那張圖紙容姐姐曾經給長平描繪過,但如今長平也記不大清楚了。”
趙炎停頓了一下,自然地說,“長平不妨畫給朕瞧瞧?”
她點點頭,接過趙炎手中的毛筆,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裝作沉思般勾描出來。最後,大概是再也畫不出什麽,放下了毛筆道:“大致就是這樣了,主要是年時已久,長平盡力了。”
“無礙。”趙炎笑了一下,然後拿起宣紙一抖,定睛看着,眼底有什麽在緩緩湧動着,突然間迸出一道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