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一閉,一睜,整個世界都變了。

這是件很神奇的事。但他已無暇思考這一切的緣由。

他愣愣的看着,看着血泊中的女子。透過狹窄的縫。

縫很狹,很窄,很狹窄。但此刻,它卻那麽的寬敞,寬敞得容納了整個屋子。就連光線也那麽明亮!明亮得把女子唇邊的微笑都照得很清晰。實際上,雖外面是一派春光明媚,但屋內,因為門窗關得嚴實,光線并不明亮。

但一切都看得很清。

躲在櫃裏的小小的身子僵硬着,僵硬得像死了很久的屍體,還發着冷。他死死的咬着唇,咬到牙齒深深刻在唇裏,咬到唇再也流不出血。不帶血色,爛得翻開的肉,像浮屍一樣白。

疼嗎?

毫無知覺。睜大的眼,依舊愣愣的看着。黑溜溜的眼裏,只有那紅豔豔的,風華依舊的女子。

他滿懷恨意而茫然地看着,眼睛酸澀澀的,心空蕩蕩的。身子明明僵硬得狠,卻覺得輕飄飄的,就像是——靈魂脫離了*,飄在空中。

但他知道,不是。

他還是被禁锢着,被這具小小的身體禁锢着。只能睜大着眼,看着那美麗的女子。看着她暖暖的春光般燦爛的眸子失去了光澤,緩緩地閉上。什麽也做不了。

太僵硬了。

無論是身體還是思維,僵硬得像一尊石雕。

屋裏很靜。倒在血泊裏的女子已經死了,抱着女子的男子一動不動,蹲在櫃裏的他僵硬得動不了。

太靜了,所以即使他僵硬得像一尊石雕,他的心跳聲都顯得那麽大。他本就不是石雕,他的心跳是那麽的健壯、有力。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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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成了他世界裏唯一的聲音,生命在流淌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櫃子外的人不見了,血跡不在了,天黑了。

他僵硬的身子慢慢地松了,他倒在櫃子裏,知覺在一點點恢複。

“嗯~”悶哼出聲,卻被壓得很低,低得幾乎他自己都聽不到。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也察覺得到,外面有人。

恢複知覺的身子顫抖着,就像又一次靈魂出竅似的。

但還是錯覺。

第一次沒有,這一次更沒有。他只是,控制不住的——

想要……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神色,只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沉靜的,看不到一絲屬于孩童的天真;沉靜的,就像一潭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想要……

他顫抖着,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睜得圓圓的眼睛卻突然彎成了月牙,好似心情愉悅,一雙似在笑盈盈的眸子,在黑暗裏,灼灼生輝。

好想要!

他顫抖得更厲害了,卻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黑暗中,有什麽在滋生,又有什麽在消逝。

等一切平息下來時,天已經微微泛白了。這間屋子監視的人也被撤走了。

他慢慢的站起來,四肢有些僵麻,但他很快就站穩了。

推開櫃子,他緩緩走了出去,走到不久前還是一灘血漬的地方。抽抽鼻子,空氣中似乎還留有血的腥味。

“娘親……”他喃喃道。

他忽然有些悲傷。但他的眼還是那麽沉靜,就像這悲傷、這低喃甚至先前的顫抖都不屬于他一樣,沉靜的如同一個看客。

他本就是個看客,那些本就不屬于他。

鸠占鵲巢?他沉默。

他是誰?他是宮明祎,是現代一個在讀的大學生。

他是誰?他是朱明祎,是大慶的太平王世子。年僅六歲。

悲傷慢慢平息,他臉上一片平靜,就像他始終沉靜的眼一樣,未透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他轉身對着不知何時出現在屋裏的的身影,說:“我跟你走。”

東邊泛起紅霞。

宮明祎舍棄不了姓氏,朱明祎舍棄不了母親。自此,他便是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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